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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花恺,如花似玉的花,恺乐之恺。”
花恺昂首道。
练霓裳轻笑出声:“哪有男人叫如花似玉的?”
她冰雪聪明,知道他怕是故意如此说,心中生起一丝感激。
纵是此时心悲,却也忍不住嘴角勾起:“恺者,乐也。你这人这么无赖,怕是难有什么伤心事。一个男儿,长得也比我……也比天下女子都俊,说如花似玉倒也算得,也算是人如其名,为你取名之人,确有先见之明。”
她本想说比她自己都美,只是想起自己已是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哪里还有什么美貌可言?
神色微微一黯,便改了口。
花恺笑道:“这你便说错了。”
练霓裳奇道:“哪里错了?”
“我这名字其实俗气得很,我自幼便是孤儿,后来有幸,得一老人收养,他见我连名姓都没,便要为我取一个,正巧看到一幅字画,上书‘花开富贵’四字,于是就给我取了个花富贵之名,以寄望我以后平安富贵。”
练霓裳忍不住轻轻一笑,颇感好奇道:“果然是俗气得很,不过倒也朴实。那你该叫花富贵才对,怎地叫了花恺了?”
“后来我长大了些,嫌这名字俗气难听,便央求他给我改名,初时他不肯,被我缠得烦了,便气得随口道:你不喜欢富贵,那就叫花开!”
花恺面现感慨:“我一听,花开多好听啊?于是便欢喜地大声叫好,他无奈,只得为我改了名字,不过,到底还是没叫成花开,而是给我取了个谐音,说是天意如此,既然富贵求不来,那便望你一世无忧,平安喜乐吧。只可惜,我再也见不着他了。”
他说着,眼中竟现出一种孺慕。
这些话,并不是他虚构,确实是他自己的身世经历,名姓由来。
那个老人就是当年他所在的福利院院长,只是如早已逝去,再难相见。
“他待你可真好。”
练霓裳叹道,她此时竟对花恺有点同病相怜之感。
她也是自幼父母双亡,本为一老僧所养,后被狼叼了去,竟然不死,反而被群狼哺养。
之后被她师父凌幕华发现,带了回去,收入门墙,为她取名霓裳,抚养她长大,传授了她一身武学。
而她师父也早已经逝去。
不过,她觉得自己比之花恺,还多了一分幸运,至少她知道自己生父姓练,花恺却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花恺微笑不语,旋即又是一愣。
这样的话,他可从来不会和人说起,也少有对人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如今怎么竟然全都做了?
“方才所诵之词,可是你做的?”
练霓裳这时又想起这事,忍不住问起。
“偶然得之。”
花恺模棱两可地道。
他不屑窃人之功,但也没办法说出实情,只能随口敷衍。
本来这也不是练霓裳真正想问的,闻言只是点点头,也只当他是自谦,并没有探究,反是问道:“这词写的是我么?”
花恺知道她所想,笑道:“练姑娘不必多心,玉罗刹之名,天下皆知,你的事迹,江湖上也多有流传。这半阙词,只是有感而发,不必挂怀。”
她点点头,捧起发丝,怔怔出神。
“佳人绝代,白发未老……佳人绝代,白发未老……”
花恺微微一叹,道:“你又何必如此?红颜白发,更觉璀璨。与你原貌相较,倒是更添几分清丽绝俗,冰清玉洁,不外如是。”
“呵。”
练霓裳凄然一笑,摸了摸自己枯槁的面容,白发是真,红颜何在?
也只当他是安慰自己。
见她模样,花恺也不急,笑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弄得这么狼狈,可愿意说与我听?”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以为她不会自揭伤疤,却不想练霓裳轻轻一笑:“有何不愿?”
“当日,我孤身上武当,想见他一面,问他愿不愿随我离去。我还没问,他便说要弃了武当掌门之位,随我浪迹天涯。”
说到这里,她脸上放光,似乎欢欣已极,下一刻,却变得神色狠厉。
“但武当那几个老道,纠集了门人弟子,阻住去路,不让他走,还要把我这妖女邪魔擒下,好显他武当威风。”
她恨声道:“黄叶那老道,诳我放下兵刃,便放我们离去,我为求他能与我离去,在武当解剑岩前放下随身宝剑,那老道却反口不认。他那徒弟反拿了我的剑,说我乃是惧他武当之威,弃剑臣服,要我行献剑之仪,羞辱于我。”
花恺心下摇头,以这魔女的禀性,那武当弟子这岂非自取其辱?
果然,在她接下来的述说中,武当四老中的白石和红云因曾败于她手,自感被折辱,在对她逼迫一番后,又让她滚下山去。
若是真能让那个卓一航随她离去,练霓裳估计还能委屈一下,忍上一忍,这样玩弄羞辱,岂非逼她动手?
当下练霓裳便与他三人大打出手,而且还是三人气量狭小,被练霓裳几句话说得先动的手。
只不过这两人联手,也不是她手下之敌,另外一老又加了进来,所谓的武当四老,武当仅存辈份最高的四人,竟联手对付一个女人,可笑的是,他们仍然不敌。
更有让人不耻之事,四人各自都有徒弟,四徒加入了战阵,八人联手对阵,更有无数武当弟子在旁。
在花恺看来,这简直是武当一门上下,联手欺侮一个女人。
可恨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武当掌门卓一航,竟然不敢发一言,只能袖手在一旁痛哭无措。
更在练霓裳与八人斗了千招开外,气力衰竭时,被人挑拨了一下,便向练霓裳发了暗器。
虽没伤了练霓裳身,却伤了她的心,她悲愤之下,杀出武当。
之后来到了这幽谷,被花恺遇上。
这一切与花恺所知大同小异。
当初只是故事,便让他义愤填膺,如今亲身听来,又因目睹了一夜白发,对练霓裳生出了特别的怜爱之心,更是心中愤怒难抑。
这些武当弟子,简直一个个都是无耻之尤,枉称侠义正道。
至于那个卓一航,更是不知所谓。
堂堂掌门之尊,说话竟然没一人听从,竟然还优柔寡断至此,看似尊师重情,左右为难,实则是上不能敬师长,下不能保至爱,无用无能之极。
竟然还能被人挑拨,对至爱之人出手暗算。
花恺不知他当时所想,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曲折。
也根本不需要知道,只凭这一条,他便枉为男儿。
“哼!想不到武当正道名门,数百年传承,如今竟都是一群不孝之徒!”
他这话是由心而发,他与张老道亦师亦友,虽不是同一个世界,只凭武当两字也让他感同身受。
“你放心,等我解决一件事,便亲上武当,让这群不孝之徒给你跪地请罪,为你出这口恶气!”
他前半句还是温声柔语,说到后半句,已是怒气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