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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的深夜,正在瞭望塔上打盹的鬼面人忽然被一阵杂乱尖叫,呼啦啦成片往天上飞的鸟鸣声惊醒,鬼面人立即往前面看去,就见树林耸动,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立即敲响锣鼓,边敲边喊道:“兽袭,兽袭,白毛兽又来了!”
静夜被打破,躺卧的鬼面人立即爬起来,纷纷去拿弓箭,当他们冲出房门时就见那几条立起来比瞭望塔还高的大黑蟒又来了,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正在敲锣的鬼面人吞下了肚去。
鬼面人吓个半死,立即搭弓射箭。
可大黑蟒的鳞皮太硬了,箭射在它们身上像是给它们挠痒痒似的。
领头的鬼面人立即挥手,“往地宫外城里撤,快快快!”
鬼面人撤的快,但大黑蟒也追的快,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就吞掉一个人,而在其中一条最粗长的大黑蟒的头上站着一个在夜色里反着白光的小兽。
人畜院中,血种们听着围墙外头的动静都吓的瑟瑟缩成团。
“妖怪来了,妖怪来了。”有人颤巍巍的嘀咕。
面无血色的玉鸾等人抱团占据了一个草棚子,静静听着外头的喊杀声、惊恐声,眼神麻木着等死,就在这时候院中落下了一片阴影挡去了月光,并伴有“嘶嘶”声,玉绮抬了下眼皮,忽的整个人就僵住了,瞳孔骤缩,“蛇、蛇……”
一手就去推玉鸾。
玉鸾紧接着抬头去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开口:“跑,快跑。”
可是她们相互靠着坐在一起想动却没有丁点力气。
人畜院有一瞬的冷寂,转瞬血种们惊恐的叫起来,叫声凄厉,中气不足。
尝试着站起来再次倒下后,玉绮颓丧的捂住脸,带着哭腔道:“也好,我们下去陪郡主。”
“我不许你诅咒郡主,郡主一定没死,郡主是郡主啊,再怎么说都是燕王的亲侄女,一定是他们把郡主弄到别的地方去了。”玉鸾一口气吼完就是气喘吁吁。
彼时,覆盖了院上夜空的大蛇头伸了进来,一个白影顺着蛇头滑了下来,“玉鸾,玉绮,武二、武三、武四你们在在哪儿?”
“是郡主的声音?”玉鸾呆滞了一下。
玉绮捂住心悸狂跳的胸口,“郡主,郡主?!”
“我们在这里!”玉鸾惊喜的大叫。
“快跟我走。”慕卿凰找到玉鸾她们就是一喜,一拉她们的胳膊又是一阵心疼,胳膊肉软绵虚浮,一握就握住了肉里的骨头。
“郡主,我们起不来了。”玉鸾哭道。
武二他们三个男人倒还好些,相互搀扶着就站了起来。
慕卿凰先抱起了玉鸾,对玉绮道:“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玉绮点头。
“小黑,把头垂下来。”慕卿凰对立在上空的大蛇头喊。
大蛇摇晃了一下头,缓缓伸了下来,慕卿凰先把玉鸾送上去,玉鸾吓的浑身瑟瑟,扒着慕卿凰不下地,“郡主郡主,我怕。”
“别怕。”
这时武二他们三个已经爬上蛇头坐着了,慕卿凰把玉鸾交给他们又回头去抱玉绮,玉绮现在也是“身轻如燕”了。
“救救我们,求你也救救我们。”几个老人孩子从旁边爬过来,哀哀恳求。
慕卿凰一下把玉绮抱紧,牙关一咬,转身头也不回就爬上了蛇头,“小黑,快走。”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蛇头缓缓上升,带着慕卿凰几人离去,底下的人纷纷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哀怨咒骂,像是地狱里被活埋的鬼,破土而出的那一只只枯骨手,慕卿凰浑身紧绷,眸有愧色,却面容冷然。
蛇头上的空间并不宽敞,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武二三人手拉着手将慕卿凰三人护在中间,六人坐的拥挤而艰难。
——
洞内火光通明,一扇青铜门,立地擎天,恢弘巨大,燕王站在这扇门前渺小的如同蚂蚁,他抬手抚摸门上的青铜纹路,眸光狂热。
慕皋溯远远走来,满目所见便是这扇青铜门,每一次看见这扇青铜门,扑面都会给他一种苍古万年的沧桑神秘感,让他禁不住就会想,门后究竟是什么?真像是青铜门顶端的那块石匾上所刻的字一样,是瑶池仙苑吗?真如父王所言,门后是通往仙界的入口吗?
“父王。”走到慕枭跟前,慕皋溯一拱手回禀道:“这次兽袭过去了,损失了六十八人,人畜院那边据血种揭发所说,慕卿凰应该没死,还把她的几个仆婢救走了。”
“慕卿凰,白毛兽,溯儿,你说为何那守墓兽没把慕卿凰吃了?这些日子她一个娇弱的女孩又是怎么在深山老林里活下来的?那白毛兽有驱兽之能,神智聪慧如人,却没吃了慕卿凰,这个慕卿凰看来是得了那白毛兽的青眼了。”
“儿子不知。”慕皋溯心里也觉怪异。
燕王背手在后踱步来去,忽的诡谲一笑,“本王糊涂了,青铜门虽打不开,但一定还有别的入口,而那个入口只有守墓兽知道,守墓兽不待见本王,但它待见慕卿凰啊,本王就不信她还真能不回京都,就在这山里或者在青铜门后做个野人了。派人去把北平各处通往京都的路口都封死,本王要守株待兔。”
“是。”
转身而去的慕皋溯,往前走了几步又停顿,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抚摸青铜纹的慕枭,光芒里有六分恐惧,四分狠毒。
守株待兔?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送你引蛇出洞之计如何,我的父王。
落叶焦黄,已是深秋入冬,地处边境的黄花镇上人都裹了毛皮衣裳出门了,一处小酒馆里,阴九祝搭了一条胳膊在金泥的肩膀上,“兄弟你可真行啊,才多少时日就做到把总了,升官发财了可不能忘了老哥我啊。”
金泥笑着敬阴九祝酒,“哪能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两人碰碗喝了一回,阴九祝就道:“要说啊,还是你那主子升官最快,听闻现在已经是副将了?”
金泥佯装不忿,“他叫燕王一声表姑父,升官能不快吗?”
“是、是,你主子那是武将子弟,本身就是军籍,就算他一来就做了副将,又有谁敢说什么?”
金泥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来,大口灌酒。
阴九祝呵呵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杀他?你可要想清楚,你的前途可都系在他身上了,为了个女人不值当。”
金泥没说话,只一个劲的喝酒。
阴九祝给他挡下,又问道:“说起女人,我想起来了,你主子不是挺恨朝阳郡主的吗,怎么听闻她死了,他又那么痛苦,性情都变了。”
金泥目色一闪,逼视阴九祝,“你怎么知道我主子为朝阳郡主痛苦了,你亲眼看见了?”
阴九祝眼神快速闪烁了几下,推着金泥道:“来来来,喝酒。”
金泥没有追问,顺着阴九祝喝了。
阴九祝又道:“这里头有猫腻吧,你常跟在陆玖身边可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有,陆玖和朝阳郡主反目成仇,明面上看是因为一个岑小曼,可岑小曼的尸体呢?金泥,你说你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被察觉了吗?顷刻金泥已是满头大汗。
阴九祝笑望着金泥,“兄弟,你很热吗,出了不少汗啊。”
金泥赶紧点头,扯了扯毛领子,“今儿出门瞧着风大就把毛衣裳穿上了。”
“是吗?”
阴九祝笑着站起来,拍了拍金泥的肩头,“多年主仆情深,外人一朝一夕又怎能彻底破坏呢,我懂。”
说完,背手在后走了。
金泥一抹额上冷汗,也立即走出了小酒馆。
回到军营,就去见陆玖,彼时陆玖正在擦拭一把长刀。
金泥把和阴九祝的对话告诉了陆玖一遍就道:“世子爷,怕是、怕是被他们察觉了,咱们处境堪忧。”
何止处境堪忧,是有性命之忧。
擦刀的手顿了一下,陆玖压低冷眉,刀面上照见他死寂沉沉的凤眸倏忽爆发绝然冷意,重又轻轻擦拭刀锋,敛去眸光道:“这个阴九祝应该是慕皋溯的手下,现在慕皋溯应该只是怀疑,金泥香尘。”
“属下在。”
金泥香尘肃然站到陆玖跟前。
“你们即刻悄悄回京去调查小凤凰的死因。”
香尘愕然,“您不是说郡主没死吗?”
“那不过是安慰我自己罢了,慕枭在河南的势力浸透很深,小凤凰应该是着了他们的道,但我不能让小凤凰死了也蒙受不白之冤,你们务必替我去调查清楚。”
金泥双拳紧握,愤然道:“世子爷,你只是想支走我们,对不对?不行,要走咱们就一起走。”
“对,要走一起走。”香尘附和。
“慕皋溯已经怀疑我了,我是走不了了,我一动,慕皋溯原本只是怀疑就变成肯定,到时我们都得死在北平,能走一个是一个,这是命令。”
金泥香尘,两个大男人眼睛瞬间湿润,金泥更是双目通红,“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世子爷,奴对不起你,奴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可是、可是,奴心里为了岑小曼那个奸细一直转不过弯来,奴罪该万死。”
“起来。”长刀拄地,陆玖踢了金泥一下,“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滚,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下半辈子就替我好好照顾我爹娘和铭哥儿。”
香尘也哭了,“世子爷,您跟我们一起走吧。”
“别废话,都给我滚蛋。”说完,陆玖就站了起来,加了一句,“你们快马狡辩回京去搬救兵,我拖上一拖,说不得你们还能救我一命,我要是跟你们一起走,咱们仨就都完了,你们先走咱们尚有一线生机。”
金泥一咬牙,咚咚咚给陆玖磕了三个响头,“世子爷,您等着,奴回京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