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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乔安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镖师已经开始收拾起之前他们打到的野兔了。她认得这个镖师,据说是史镖头的得意弟子,年纪不大,今次是头一次随史镖头走镖。
这年轻人刀工实在一般,眼看一块好皮子就要毁了。她连忙出声道:“我来吧。”然后就把刀子接了过来。
乔安的动作极干脆利落,放血、剥皮、摘除五脏,明明一副有些血腥的画面,但在她有条不紊,快速迅捷的而动作下,反倒有一种奇异的韵律美感。
诗诗夫人在日月神教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乔安离开黑木崖后,她仍不曾干过什么重体力活,这一双手白皙无茧,银亮的小刀被她捏在指间,竟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玩意儿,越发衬得双手宛若一对精致的工艺品。
史镖头愣了一下。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手刀工着实漂亮,就是拥有祖传手艺、又在这上面干了一辈子的庖丁,大概也比不上这手刀工里的轻巧灵动。
莫非乔大夫会武?
史镖头思量了一番,又觉得不像。
以乔大夫这身医术,对方必然师承名门,说不定是师门独技。这手艺,若是用在刮骨疗毒、又或是什么削除腐肉上面,堪称绝妙。
江湖之事一旦涉及师承,往往变得非常敏感。如果旁人不愿说,别人总不能严刑逼问,要是擅自打探时引起他人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史镖头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夸赞了一句:“好刀工!”
当乔安把这两只兔子处理好后,史镖头就拿了过去准备烧烤,他显然不止做过一次这种活计了,野味被他烤得外表香酥、内里鲜嫩,唇齿留香。
乔安享了好一顿口福。
史镖头趁机提出邀请:“不知乔大夫可有什么去处?这马上就到福州地界了,乔大夫随我等一起到福州如何?不瞒您说,也不怕您笑话,我福威镖局虽然家大业大,但镖局里供养的那几个大夫,都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像您这样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大夫,还真是一个都没有。您要是不嫌弃,不妨在镖局里安定下来,总镖头他求贤若渴,您要是能留下来,福威镖局上下必予以厚待!”
乔安听了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史镖头说的话她还是信的,而且她对福威镖局的了解其实远比史镖头以为的要深。他口中的总镖头,不就是林平之的父亲林震南吗?她太清楚了。
福威镖局、《辟邪剑谱》、《葵花宝典》、五岳剑派、日月神教、东方不败……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史镖头见乔安没做声,只因为乔大夫更喜欢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不愿意与江湖人交往过密。他退而求其次,说:“是我疏忽了,江湖险恶,盲目把乔大夫拉下水实有不妥。当地有我福威镖局坐镇,邻里安定,民风淳朴。乔大夫要是有定居的愿意,我可帮忙在当地选一处宅子。”
乔大夫就算不来福威镖局,但他要是愿意在当地住下来,他们上门求医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这样也不错。
乔安明白他的打算。济南府一事之后,乔安心里四处游玩的心思淡了不少,她听完史镖头的话,在史镖头以为没戏了的时候,出声道:“如此,以后就有劳史镖头多多关照了。”
史镖头一听,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乔安听进去了他的话。
“谈什么关照不关照的,我上门做客时乔大夫不嫌我烦把我逐出去就好!”史镖头拊掌而笑。
……
乔安在这边与人聊得舒心,前几日时,济南府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宅子里的仆役与护卫们,发现贵客不见后,立马上报给了上一层的管事。
东方不败看着手中的辞别信,神色莫辨。
这是乔安留下的一封信,这封为自己的不辞而别而道歉的信上,字字句句皆诚挚有礼,东方不败的表情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柔和下来。
他眼神如冰,蓦地,他笑了一声,然后把脸埋进了手掌中。
……
乔安随着史镖头到了福州。
到了福州后,她没有直接购置一处宅邸,而是在本地租赁了一处宅子。毕竟她只是暂时在此处安定一下,没有从今往后都在此地定居的打算。
但是在她搬进这座宅子后没多久,史镖头就从原主手里购来了宅邸的房契、地契,然后统统交到了她手中,说这是林总镖头吩咐的。
林震南的行事风格,从这里就可以窥见一斑。
在原著中,林震南就曾对林平之说过,“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又言及自己能够在祖宗基业的基础上,再开拓出六个省份的生意,靠得全是“多交朋友,少结冤家”这八字秘诀。
然而在世界上,不是你不去找别人麻烦,麻烦就不会来找你。他不明白“金玉无罪,怀璧其罪”这种堪称可笑的道理,更不明白在江湖中,拳头大的人才掌握着世间的真理。
福威镖局的灭门之难得祸根,其实早早的就埋下了。
收了别人的礼,乔安难免要为对方多想一些。
好吧,剧情这玩意大概又要被她崩得乱七八糟了。
过了几日后,林震南亲自来访。
“前几日我有事缠身,没能亲自前来致谢。听史镖头说,乔大夫不过弱冠之年,我还有所不信,今日一见才知他的确没有诓我,这般年轻医术就如此了得,他人乔小兄弟之名必定响彻杏林!”林震南说的倒也不全是恭维,他是真这样想的。
林震南接着笑道:“此前史镖头手上的伤多亏乔大夫为他诊治了,他日若有驱使,福威镖局定在所不辞!”
乔安:“总镖头太客气了。”
“非是客气,我说的这些话皆是真心实意。”说完,林震南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乔安看得出来,他是有话不好意思说,就道:“总镖头有事但说无妨。”
林震南叹了一口气,说:“我福威镖局的人,常年行走江湖,身上少不了伤病。我手底下那几个大夫委实学艺不精,有些伤他们完全无计可施。而那些声名在外的大夫,要么难觅踪迹,要么无意与江湖人有所牵扯。老实说,乔大夫愿意在福州住下来,我心里着实高兴。只希望来日,我福威镖局之人求到乔大夫面前时,您能酌情施以援手。”
他虽然听史镖头说,乔安无意与江湖人有太多瓜葛,但没亲自请求过还是没法死心。手底下那么多兄弟随他闯南走北,眼见着他们受了伤却无人可医,这种滋味实在难受。
乔安倒也没有完全与江湖人划清界限的打算,她与日月神教的关系在那,早就不指望了。
林震南言辞恳切,又无逼迫之意,她说:“此事好说,救死扶伤为医者天分。只是我所学甚杂,仔细论起来,医术也不过尔尔,常有力有不逮之时,还望届时总镖头不要太过失望。”
林震南心中大喜,他道:“乔大夫谦虚了。我等江湖人,早就明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了,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乔大夫到时候只管放手而为就是!”
林震南又说:“我见这宅子里冷清得很,乔大夫身边可有服侍之人?”
乔安:“初来乍到,还没想到这些事情。”
林震南:“如果没有,我倒是有人牙子可以介绍给小兄弟认识认识。他那里虽然在银两花费上贵了些,但保管买到的人都身家清白,买卖双方皆为自愿,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在古代社会,卖身为奴的事情屡见不鲜,主人家手里掐着卖身契用着也放心。只是乔安不确定自己打算在福州住多久,也不愿意这样做,就说:“用不着签卖身契,签个短契或是长契就行了。”
几天之后,宅邸里足足多了十几号人,有门房,有洒扫仆役,有庖子,还有粗使小厮,以及几个小丫鬟。
这期间,林震南还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兄过来了一趟,请乔安出手帮忙看一下身体。林震南像是生怕乔安这个书生样子的大夫因为畏惧江湖人名声,一转头就跑了,他在支付诊金时颇有一掷千金的架势。
她现在是既有钱也有人,可以好好的在福州府当一段时间的大爷了。
日月神教什么的,还是给她从哪来回哪去吧。
……
碧心是乔安如今的贴心丫鬟,她今年正好十六岁,二八年华,最好的年纪。她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许是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她父母决定把她卖到勾栏院里,换些银两给剩下的孩子换点粮食吃。
那一天,乔安为福威镖局出诊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碧心。
她满身狼狈的倒在地上,脸上尘土和眼泪混在一起,她不断在地上磕头,额上隐隐被磕出血,哭着求自己的父母,不要把她卖出去。
这年纪换做后世,还是一个坐在教室里,什么人情世故都半懂不懂的学生。
心思一动,乔安就把她带回来了。
既然是贴身丫鬟,乔安也就没有瞒着她自己其实是女扮男装的事情,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即使被人说出去了,她也觉得无所谓。
碧心乍闻秘密,立即赌咒发誓自己不说出去,一副宁死不暴露秘密的架势。
乔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反过来安慰她,说出来也没事。
碧心见乔安手上无茧,皮肤上也没有经过暴晒后留下的暗色,平日衣食住行虽然不追求奢华,但也颇为精致。碧心是那等天生聪慧之人,她看得出来对方出身富贵,这样的人对底层小民那些弯弯绕绕不太清楚也称得上是理所当然了。
“小姐……公子,哎,我该怎么称呼才好?”
乔安:“还是叫我乔大夫吧。”
碧心眼含忧愁,目中泪光莹莹,她说:“乔大夫不生于市井间,不知道家中无男丁仅女子持家多么艰难。那些官差个个都会看人下菜碟,前来收税时,都会故意欺负你,多收上几成的税前。大夫您又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那些泼皮无赖最爱欺负外地人了,夜间趁着酒兴仗着家中没有男主人,三五成群的过来砸门,要是家中仆役一时大意,说不定还会被他们翻墙进来。”
碧心担心的不行,乔安却是一副万事不以为意样子,看得碧心都快哭出来了。
乔安笑了笑,说:“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情我是不怕的。其实我会武功,只是掩饰得好,旁人瞧不出来罢了。”
她见碧心不相信,又说道:“而且我与福威镖局的关系好得很,真要遇到什么事,跟他们说一声,立马就能拉过来二三十号人来撑场子。”
福威镖局的大名在本地人心目中堪称如雷贯耳,那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镖头,在碧心眼里,显然比看起来文绉绉的乔安要靠谱多了。她一听,呆呆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连这座宅子,都是福威镖局的林总镖头赠给我的,改天我到福威镖局出诊时,你也跟着瞧瞧好了。”
听乔安这样说,碧心终于露出个笑脸,总算是放下了心。
她当然不知道,以林震南的武功水准,乔安一只手能撂他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