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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守古板的老?邓要知道他找了?个男的肯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毕竟他青春期看个片都被压着写了?三个月四书五经。
饶是这样少年的耳朵尖还是红了?一点点,他出声纠正:“没结婚见什么岳父。”
贺山亭挑起形状锋利的眉。
“原来?你想始乱终弃呀。”
宋醉听到那个呀字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被路上的野猫抱住腿碰瓷了?, 当着方?助理?的面他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去?去?去?。”
如此贺山亭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宋醉后?知后?觉自己默认了?结婚,他要是后?悔的话怕是贺山亭会闹着他爸妈负责。
因为早已认定会和对方?过一辈子, 年纪轻的他对结婚没什么感觉,只是发愁结婚了?有人会变本加厉。
宋醉带着对未来?的担忧踏上了?回山南的旅途, 山南虽然?修了?路但没有建机场,下了?飞机他们只能坐车上山。
山路是坡度大?的之字形, 哪怕坐的是底盘高的越野车也避免不了?颠簸。
他自小在山里呆惯了?,在车上没有晕车, 但贺山亭模样发恹脸色苍白, 显然?是晕车了?。
江城出身的方?助理?也没好到哪儿去?,扒着窗吐得有气无力的,幸好司机有经验带了?晕车药, 宋醉找出药递给副驾驶位的方?助理?。
可能是他先把药给了?方?助理?,也可能是贺公主单纯不想吃药, 总之男人看也不看他手里的药。
他只能让贺山亭头靠在他腿上,男人枕着他的腿闭上眼, 泛金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看起来?怪迷惑人的。
宋醉像对方?摸他那样摸了?摸贺山亭的头发, 望向车窗外绵延不绝的山色, 从没希望能快点抵达山南。
车终于在夜里八点停在了?山里的小镇,这个时间镇上大?部分人已经睡了?,家家闭上了?锁,只有一个人在镇门口提着灯笼。
宋醉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自己的发小,他走?下车向贺山亭介绍:“这是我发小汪亦然?。”
“这是我男朋友贺山亭。”
汪亦然?眼里浮出深深的惊愕, 他和宋醉从小一块儿长大?,完全不知宋醉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
大?概只有许宁一个人觉得宋醉喜欢自己吧,当许宁把宋醉带走?后?全镇人都无比同情,山南那么多温柔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不好惹的宋醉。
但宋醉介绍的语气十分坦然?,汪亦然?对此也不那么惊讶了?,毕竟宋醉从小就很有主意。
明明比自己小却要当哥哥,说这样就能照顾脑子不够聪明的自己了?,如果没有宋醉寄来?的钱他也读不了?县里的技校。
读书也是宋醉让他去?的,要不然?他现在还在傻乎乎种地?,等他毕业就可以领三千的工资啦,所以宋醉说什么他做什么。
汪亦然?忐忑伸出手,但这位矜贵好看的男人没有握他的手,宋醉无奈出来?解围:“他这人就这样。”
“没事的没事的。”
汪亦然?连忙摆手。
他虽然?见的市面少但对方?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贵人,握手弄脏了?别人名贵的西服怎么办。
汪亦然?对此看得很开,但他却觉得对方?对他有点敌意,特?别是他向方?助理?讲述他和宋醉小时候去?抓鸟摸鱼的事时。
他晓得自己头脑不聪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走?到宋家门口对宋醉说:“我怕你回来?晚了?没工夫收拾,下午把你家收拾了?一遍。”
“谢了?。”
宋醉拍了?拍发小的肩膀。
汪亦然?又感受到贺山亭凉津津的眼神,忙腼腆摇了?摇头,再说了?他们多少年的关?系了?,收拾个屋子算得了?什么。
他倒是担忧那位好看的男人有没有欺负宋醉,看着便是不好相处的性子,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格格不入。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男人对宋醉说话永远是笑着的,即便不想住破屋子但宋醉开口了?也没再计较。
汪亦然?突然?明白宋醉为什么和贺山亭在一起了?,因为男人在他们面前是冰冷的,但在宋醉面前是温暖生动的。
他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他怕城里来?的贵人不习惯住山里的房子,拿了?抹布继续打?扫房屋,把不要的垃圾堆在了?角落。
宋醉和方?助理?也在清理?,只有模样矜贵的男人独自站着,汪亦然?小心翼翼擦拭男人面前的桌子。
房子是老?房子。
家具也是老?家具了?。
布满裂纹的木桌在擦拭下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望见男人不悦蹙眉,一个手忙脚乱下推倒了?桌子。
桌下抽屉里的照片尽数掉出,有邓老?师过去?的教案,有没收学生的小说,还有张覆满灰尘的照片。
照片上是七八岁的宋醉,一双丹凤眼泛着股稚气,脸上残留着糖葫芦的糖渍,坐在校门上天不怕地?不怕。
“我来?收拾。”
汪亦然?马上扶起了?桌子,把东西重新放进了?抽屉里,只不过在慌乱下把照片扫进了?角落的垃圾里。
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个看起来?冷漠贵气的男人弯下腰,用洁白的手帕从垃圾堆里拾起了?少年幼年的照片。
因为太?过不可思?议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想说什么但回忆起男人的眼神,又什么也不敢说。
而宋醉专心收拾三年没回来?过的屋子,来?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贺山亭晕车上了?,回到老?房子他才有种回来?了?的切实感。
他望着厅里老?邓的遗照抿了?抿唇,正在他思?绪飘远时方?助理?的话把他拉了?回来?。
“只有抹布了?。”
原来?是贺山亭要干净的手帕但屋子里只有抹布,大?晚上的哪有地?方?卖手帕,即便卖以贺山亭的挑剔程度也是看不上的。
汪亦然?立马说:“我去?买纸巾。”
方?助理?向汪亦然?投去?有前途的目光,宋醉看着自己的发小主动忙前忙后?心情复杂,贺山亭总能找到甘心听话的人。
这个插曲打?断了?他刚才的念头,当汪亦然?满头大?汗回来?后?,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汪亦然?。
虽然?汪亦然?喊他哥,但三年里多亏了?汪亦然?帮他尽孝。
“我不收你的东西。”
汪亦然?急得连忙就要出去?,宋醉把礼物递到汪亦然?手里:“你以为我是给你的?我是给阿姨的。”
汪亦然?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了?,老?老?实实提着礼物离开了?。
方?助理?和司机去?了?招待所睡,老?旧的房子里霎时就剩下宋醉两?人。
热闹的房子安静了?下来?,贺山亭走?到宋醉的房间,望着不大?的卧室问:“你以前就住这儿吗?”
宋醉嗯了?声:“有人住的时候没这么旧,房子一没人住了?就旧得快,你看天花板都掉灰了?。”
如果不是贺山亭他可能很久也不会回来?,他可以告诉自己老?邓还在山南教书,每天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小崽子们。
但回来?后?他发现房子已经不是当初那栋房子了?,房子里的人也沉睡在了?地?下。
他转头望向厅里的遗像:“这房子是老?邓为了?娶我妈修的,他当初可宝贝这房子了?,我在墙上画个飞机他都能气得七窍生烟。”
“汪亦然?说他有教导主任的气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了?连汪亦然?这个名儿都是他取的,一个物理?老?师会取什么名字啊,别人找到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听说是翻了?三天字典取的。”
贺山亭听着宋醉讲自己的爸爸,依然?没半句好话,但少年越说低下头。
“有时候我在想他这么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他跳下去?时有没有想过我,不过想着气了?他这么多年也还回去?了?。”
“算了?不说他了?。”
宋醉不想哭哭啼啼的要人安慰,事实上他在爸爸葬礼上也没哭过,他想不通人怎么就没了?。
他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
那时的他没有难过只是不解,甚至没顾上不解就开始拼命还钱,客气的说他冷静不客气的说他冷血。
况且贺山亭从没见过他爸爸,耐下性子听这些?东西也没兴趣,他垂下眼止住了?话题。
贺山亭望着强忍住难过的宋醉,轻轻拍少年挺得过于直的背:“我没见过我的亲生父亲,当我知道他是我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什么人,也没办法知道他是什么人,但现在我知道我们爸爸是什么人了?。”
宋醉听到我们两?个字猛然?抬起头,即便自己也没有爸爸,但贺山亭想的是安慰自己。
他随即又低下了?头,因为怕望着对方?眼泪会禁不住落下来?,少年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去?睡了?。”
他想时间是最残忍的力量,明明屋子还在屋子里的人却没了?,但时间又是最温柔的力量。
他身边又有了?陪伴他的人。
当疲惫的宋醉在床上睡着,贺山亭在宋醉眼帘上亲了?一口,替少年掖好被角。
然?后?用纸巾仔细擦拭宋醉幼年的照片,打?算带回去?和自己幼年的照片放在一块儿,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早上宋醉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睡眼惺忪跑去?开门,只见汪亦然?焦急拿着枚胸针。
“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收。”
宋醉脑子慢慢恢复清醒,他送礼物向来?讲究实际,不会送华而不实的东西,明明送的是帮助汪亦然?学习的电脑。
他认出是贺山亭的胸针,想起昨天汪亦然?忙前忙后?,他安慰自己担惊受怕的发小:“他送了?你就收着吧。”
汪亦然?用电脑查了?价格,清楚是他买不起的东西,但他笨口拙舌也退却不了?,他只能懊恼转身:“我去?给你们买早饭!”
宋醉吃了?早饭才七点不到,见贺山亭没起床他去?镇上买了?瓶白酒。
镇上的人看见他像见了?鬼一样,他扔下钱就走?了?。
他本打?算贺山亭还没醒就自己去?扫墓,但贺山亭不仅起来?了?,手里还拎着见岳父岳母的纸钱。
如果贺山亭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这个画面没什么奇怪的,但偏偏贺山亭是混血长相,拎着纸钱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感。
“怎么了??”
贺山亭拧起了?英挺的眉。
宋醉压下念头立马摇头,贺山亭冷哼了?声把纸钱丢给了?他,宋醉不由得问。
“你干嘛扔给我。”
“你刚才很奇怪。”
宋醉不知道是该无语还是该腹诽贺山亭心思?太?敏感了?,他不得不自己抱着纸钱走?在前面。
他爸妈的墓都在北面的山上,那座山论起来?都是他们的,不过山南的地?便宜也不值钱,没人打?理?生了?满山的草。
他们穿过半人高的草到了?墓碑前,宋醉从包里慢吞吞找出打?火机,正准备烧纸钱时转头发现贺山亭比他还积极。
人家先点上了?一对烛再续上了?香,然?后?才有条不紊烧着纸钱,完全不像刚才甩纸钱的懒散。
一个混血怎么会这么懂?
宋醉之前想过他爸妈在知道他和男生谈恋爱会怎么样,原本他觉得会反对,毕竟山南是个保守的小地?方?。
他看了?贺山亭的表现忽然?不确定起来?,毕竟在长辈面前装得太?乖了?,说不定他爸妈还要拉着他手让他对贺山亭负责。
香烛燃烧的雾气袅袅上升,宋醉收好打?火机拧开酒瓶,蹲下身倒在了?老?邓的墓前。
“知道你爱喝酒给你带了?酒,你在下面少喝点酒对胃不好,赶明给你烧点论文,你还不知道弦论已经不是主流了?吧。”
贺山亭轻轻抱住了?少年,如同在墓碑前无声的承诺,泛黄的纸钱在安静燃烧。
宋醉守着香烛的火星熄灭才起身离开了?爸妈的墓,从他的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无穷无尽的山。
他在西南送走?了?自己的爸妈,但也是在西南和贺山亭相遇。
他突然?想去?他们相遇的地?方?看看了?。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当时瞎着眼凭着记忆跑出了?拳场,根本不清楚自己走?了?哪些?地?方?,只记得周围愈来?愈安静。
宋醉走?到了?当年地?下拳场的位置,说是地?下拳场其实是在偌大?的工厂里。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比如原来?肮脏的拳场变成?了?政府建的学校,当初的刀刺入血肉的声音换为孩子们光明的读书声。
他发自内心觉得现在真好,在读书声里闭上眼往前走?。
不过令人泄气的是他依然?找不到当初的位置,贺山亭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般开口。
“往南走?。”
宋醉按着贺山亭的话走?向南边,接着又向东南方?走?了?两?百米,不知道走?了?多久贺山亭的声音消失了?。
少年茫然?地?睁开眼。
风里的杜鹃花唤醒了?他的记忆,他当时是在这里撑不住倒下的,他忍不住回头问:“你怎么想起这个地?方?的?”
宋醉自己都不记得这个地?方?了?,他不知道贺山亭怎么记起来?的,然?而对方?敛下蓝色的眼眸。
“从没忘过。”
他的心脏猛烈跳了?下,要如何才能在群山里记住一个地?方?,那三年里贺山亭是如何过来?的。
他闭上眼往地?上直直倒去?。
贺山亭本能向前跨了?两?步,但发觉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宋醉的身体控制力太?变态了?,几乎是稳稳落在了?地?上。
分明是个矜持的撒娇了?。
他握紧的手无声无息放开,嫌弃望着沾满尘灰的少年:“我是不会抱你的。”
宋醉只是闭着眼倒在地?上,耀眼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皮上,想起沪市的雪没头没尾来?了?句。
“可惜西南不下雪。”
人老?了?头发就像雪,他喜欢雪落在身上的感觉,走?在雪里仿佛过完了?一生。
下一秒贺山亭抱起了?他。
“但我会陪你一起白头。”
一如他们初遇的时候,缠着锁链的男人抱住了?遍体鳞伤的少年,只不过这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亲吻。
神明亲吻上了?小玫瑰。
这里有不冻的春日。
他们将永远在瑰丽的日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