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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离给人的感观与彭家人是不同的。
贾源的通俗解释是:串了种。
明明是强盗世家,竟出了个斯文的读书种子。听说彭离在家颇不得他家老爷子戴见,尤其老爷子一见他拿着书本絮絮叨叨啥之乎者也,眼里简直能恨出血来,没少平地找茬拿鞭子抽打彭离泄愤。
真是辱没了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啊。
直到彭离早早中了秀才,彭爷对这个儿子的感观才发生了一些改变,愿意给他一些体面与地位。
司徒三倒是同彭离不错,他向来尊重读书人。
彭离对司徒三道,“姐夫已经等不及了。”
司徒三浓眉微锁,他跟在张彪身边的日子总比彭离长,自然更知道张彪的野心。
男人有野心不算啥,天下谁人无野心?不过,他与张彪到底是外人户,在金陵城时间尚短,何况,到底还有不能说的身份。万一被人刨出老底,老家历历血案在册,不死也难。
要司徒三说,低调才是王道。
哪怕赵黑皮是他们的死对头,这个时候跟赵黑皮撕破脸都有些为时尚早。
司徒三劝了张彪几回,再加上彭离的话,张彪总算暂且将勃勃野心压了下去。
结果,不过月余,张彪自铺子里回家的路上就受到了数位不知名人士的袭击,真刀真枪的砍死了张彪三个手下、重伤了两个,张彪命大逃得一劫,背上也挨了一砍刀。
彭氏一见丈夫血淋淋的回家,除了哭哭啼啼半分主意都无,倒是张彪赤\\裸着上身令大夫包扎刀枪,脸色惨白,目光阴霾,凛凛恨意仿佛要择人而噬,张彪牙齿咬的咯咯响,打发手下,“去场子里把你们三哥叫来!让他多带几个人,别着了人家的道!”
手下诚惶诚恐的去了。
彭氏这才神智还魂,打发身边婆子,“叫,叫阿离来。”对张彪道,“弟弟毕竟是读书人,看弟弟怎么说。”
张彪虎目微阖,没说什么。
司徒三听说这事也是脸色大变,连忙带了人去张彪家。
张彪的伤已经裹好,七月天,纵使晚上也是暑气蒸腾,张彪不耐烦穿衣裳,索性裸着上身,裹伤的白布上透出点点血色。
司徒三忙问,“彪哥的伤大夫怎么说?”
“还死不了。”张彪摆摆手,眼底透出浓重的血色,“这伤不算啥,只是,你们都劝我暂且忍让一时,我忍了,结果怎么着!我忍着,别人不一定会忍!”
张彪坐在太师椅中,凶悍的目光锁向司徒三,青筋暴起的手掌扣住太师椅扶手,“三儿,不是咱容不下姓赵的,是姓赵的容不下咱们!”
司徒三思量一路,他也怀疑是赵黑皮下的手,只是……
司徒三道,“彪哥,我看,还是查实了这件事,省得叫人说咱们师出无名,毕竟姓赵的也是漕帮的人,要是叫人说彭爷护着女婿,不大好。”
张彪阴狠狠地,“查!三儿,你亲自去查!”
司徒三应下,又道,“我带了些弟兄过来,以后彪哥出门多带些人,小心总无大错。”
“我还怕他赵黑皮!”
“彪哥——”司徒三沉声道,“咱们一路到金陵,算是命大的。都亏彪哥有见识,现在才有了些排场,混得像个人了。若是赵黑皮下的手,一朝失利,说不得会再下杀手,彪哥若不加以防范,真有个好歹,不说咱们这些追随彪哥的兄弟,彪哥想想嫂子跟侄儿,也当珍重自己。”
张彪叹道,“英雄气短哪。”
司徒三道,“彪哥平安,咱们就平安。彪哥只当为了咱们,多带些人手吧。”
张彪又同司徒三商量了不少事,方让司徒三回去了。
待司徒三离开,张彪又吩咐人唤了彭离来商议,“我想烦阿弟一件事。”
彭离心已尽知,温声道,“姐夫尽管吩咐,只要小弟能做的,都不会推辞。”
“我想请阿弟回去,代我将这件事同岳父大人说一声。”张彪抚摸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疲惫,“阿弟也看到了,这世道,不是人吃我,就是我吃人哪。我还年轻,还有你姐姐和你外甥,不能这么白挨一刀。”
彭离并无二话,“好!我今晚就回去。”
原本,张彪想着依彭离读书人的性子,说不得要劝他几句以和为贵,不想彭离这样干脆豪气。张彪大悦,又道,“不必这样急,天色已晚,阿弟明日再回也是一样的。”
彭离脸上没有半分喜色,语气平和,“姐夫没听过一句话么,趁热打铁,我现在回去,父亲才能明白事态紧急。就是姐夫,既然伤了,还是在床上躺一躺的好。三十六计中,苦肉计便是其一。”
张彪立刻明白彭离的意思,他只管装出病重的模样来,不仅便于彭离在岳父面前添油加醋,更利于麻痹敌人。张彪笑,“还是你们读书人心眼多,我就不送阿弟了。”唤了心腹人送彭离回家。
张彪一幅垂垂要死的样子,不出门,还将大夫扣在府里,知道他底细的不过四五人而已。
彭离做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当晚彭爷不顾路远天黑就坐着轿子来瞧了张彪一回。彭氏哭天抹泪儿,张彪半死不活,彭爷跺脚叹道,“竟有人敢对我的女婿下手!简直不将漕帮放在眼里!你好生想想得罪过什么人,怎么招来这等杀手!”
彭离温声道,“姐夫干这一行,别的没有,仇家有的是。他都躺下了,要怎么查?不如父亲代姐夫料理了此事。”
彭爷怒斥,“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你姐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下几百弟兄,心腹属下无数。我虽担心于他,却不能插手他地盘之事!这是规矩!”
彭离被骂了出去,张彪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开口相求,“不敢……不敢……让岳父为小婿操心,只是……待……待查出害我的那等贼人……还请,请,岳父为小婿主持公道。”
彭爷有一把漂亮的胡子,他拈须颌道,“这是自然!你好生养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哼!这人竟敢对我彭某人的女婿下手,也忒不将我彭某人放在眼里了!”
张彪卧床,便是彭氏抹着眼泪送父亲出门。
彭爷看彭氏肿若烂桃的双眼,叹道,“女婿受了这样的重伤,你要好生服侍他。家里的事,你做主。外头的事,你不懂,还是要多问女婿。”
彭氏低声应了。
彭爷瞅一眼彭离,“你姐夫伤着,你虽是个四六不懂的,留下来给你姐姐、姐夫跑个腿,出膀子力气,也是份内之责。”
彭离没说话,彭爷又道,“少念那些之乎者也,我看你也没念出什么出息!”
彭离送他到大门口,目送彭爷上了车轿,彭离方转身回去。
张彪在家装死不露面,因小舅子识趣又懂事,许多事,他都是交待给小舅子和司徒三。不过短短月余,彭离显然已是张彪的心腹人。
小牛子私下对司徒三道,“彭离认出了我。”
司徒三微惊,“你们以前见过。”
“见过,并不多的几回。他看我的眼神,他认出了我。”小牛子自来心细,对彭离颇是忌惮,道,“不过,他没揭破,也从没跟我私下说过话。三哥,你小心些,我看他不简单。”
不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
彭离曾对司徒三说过,“赵黑皮在金陵城立足多年,不说树大根深,论家底总比你们强。他大舅子是府衙的总班头,走的是傅同知的关系。漕帮家大业大,依旧是草民一帮。除去赵黑皮,衙门就要先打点好。如果我是姐夫,我会忍下这口气,讨回面子,适可而止吧。不要说刺杀之事是不是赵黑皮做的,哪怕真是如此,也要忍下。他有发难的理由,现在却不是发难的时机。”
“他不听你我之劝,终有一日后悔莫及。司徒,你是他心腹人,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逃离金陵城的准备。”
司徒三的心情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用震憾比较贴切,司徒三双目圆睁,道,“彪哥毕竟是彭爷的女婿。”
彭离自肺叶里吐出一口轻浅悠长的气息,他望向院中挂着串串青果的葡萄架,眼神宁和中透出一丝悲凉,“司徒,家父儿女三十来人。若是你真心疼爱哪个女儿,会将她嫁给一个四十几岁,一把年纪,打打杀杀的男人吗?”
“我,我再去劝劝彪哥。”
“姐夫不会听的。”彭离淡淡道,“当局者迷,何况……疏不间亲。”
“总要尽了全部心力,若当真是死路一条,我们兄弟一道死就是!”司徒三大步离开。
彭离端起青玉盏,仰头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