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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年疾步踏入明园之时,夏暁正捧着厨房大师傅自制的盐巴小瓜子,‘咔咔’地嗑的可用心了。
看着男人如一阵风似得从大门刮至内室屏风后头,夏暁抓起一把香香的瓜子,默默起身,缩到了内室帷幔的拐角站着。
颀长的身影出来,已然是另一套月牙白广袖长袍。
夏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宛如一个死洁癖般慢慢擦着手。然后,放下帕子,一声不吭地走到隔窗边拿起上头搁置的书。
眨了眨眼,悄摸摸迈着小碎步靠近他。
“你很难过哦?”
她‘咔’地一声嗑开一个瓜子,舌尖卷着瓜子仁,闭着嘴细细地嚼。
周斯年此时的心绪十分暴躁,抿直了嘴角,面沉如水。
夏暁一双猫儿似得大眼睛咕噜噜一转,又走近了两步,在他身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手兜着瓜子皮一手兜着小瓜子,她嘴巴嗑瓜子说话两不误:“为什么?”
周斯年垂着眼眸,鸦青的浓长眼睫冷漠地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失火?破财?死人?绝症?”
‘咔’地一下嗑开一粒,她嚼吧嚼吧将瓜子仁吞下,一脸的惊悚,“不说话?难道比这些还严重?”
周斯年眼皮子一抽,抬起眼帘看她。
夏暁一抖一抖的腮帮子倏地一停,立即乖觉地在他对面坐下。
两只手握成拳头兜在胸口,她一脸语重心长地劝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开点啊,说不定明日更倒霉呢对不对?”
周斯年眼皮子抽的更厉害,放下手中的书:“无事可做?”
“额……有吧,嗑瓜子算不算?”
周斯年:“……”
夏暁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见他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拳头上,清俊的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她慢慢将手心摊开,然后递到周斯年的跟前,里头的瓜子堆成一坨:“厨房大师傅特制盐巴小瓜子,你想吃啊?”
周斯年没说话,眉头皱得快夹死蚊子了。
夏暁被他沉重的眼神唬得一缩,默默将兜瓜子的手收回来,悻悻地嘀咕了一句:“不想自己嗑,难不成让我给你剥?”
“让我剥,也不是不可以……”
夏暁眼睛觊着周斯年的脸色,小心地将瓜子皮堆在两人中间的书案上。然后跟个仓鼠似得,‘咔咔咔’地嗑得飞快。
很快就收获了一小堆瓜子仁,她递到周斯年眼皮子底下:“爷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帮你把外头那一整碟,都磕出来!”
看着软乎乎的小手手心里的一小堆仁儿,周斯年的脸都绿了!
夏暁看着他脸色,恍然间想起这位是个死洁癖来着。
耳朵一热,自讨了个没趣。刚准备收回来一口包,就见那眉心夹死苍蝇的爷,出乎意料地伸出两只修长的手指,捡起了瓜子仁。
手指冰冰凉凉的,一触即离。
然后,在夏暁满脸惊悚之下,塞进了嘴里。
男人缓缓地嚼了两下,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冷着脸将她的瓜子仁吃了个干净。
夏暁:!!!
吃吃吃,吃了!!
夏暁咽下一小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做音乐的人,她其实对情绪感知很敏锐,见这位爷的面色渐缓,知道这位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默默松了口气。
没办法,吃人的气短!
也不说旁的俏皮话,她眯着大眼睛冲周斯年笑了下,转身飞快地去将外间的小碟子端过来。一手兜着一手兜着皮,嗑一粒还看男人一眼,小模样精怪得不行:“爷,你究竟为什么生气啊?”
这句话不知道戳了哪根神经,眼见着面前这位爷嘴角又要绷了,夏暁连忙打住。
把手里的成果递过去,她揪着一张巴掌脸补救:“哎哎哎,我不问了不问了,你别拉下脸啊!”又不是我惹得你,夏暁心中怨念,“咱们换个话题,我逗你开心,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周斯年顿了顿,接过瓜子仁。
许久不开口,他的嗓音有些哑:“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夏暁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舔了舔嘴角试探:“那个,我可以出去玩么?姜嬷嬷说,你允许了就可以。”
想了下,怕他不同意立马补一句:“不会跑太远,就出去转转。”
周斯年眼神一闪,抬起眼帘,刚松没一会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着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的少女,狭长的眸子幽幽沉沉的:“你出去作甚?”
对方气势太强,夏暁莫名有点惴惴。
“那个,整日缩在府里,我也想出去看看啊……”
夏暁越说越小声:“人家以前,也经常跟家里姊妹去绣坊卖绣品的……”
周斯年看她说得可怜巴巴的,想了想,整日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确实闷。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别停继续剥,出去逛一逛倒是可以的,左右这里不是国公府,规矩没必要那么严格。
他也没多想,点头就答应了:“要出去可以,带好护卫。”
西周府邸周遭虽然清净,却也是建在郊区,比不得城区安全。
夏暁双眼倏地一亮,咧了嘴就笑。
周斯年被她笑得眼一动,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敲。他垂下眼帘,突发奇想地有些感叹:这丫头生的实在太扎眼了,要是叫寻常人家养着准得招祸端,好在是给了他。
夏暁不知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给他嗑瓜子吃。
太灿烂的笑容弄得心情郁郁的男人也绷不住郁闷,看着夏暁龇着一排白牙,他眼里渐渐有了丝笑意。
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逗趣的夏暁,看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有点被惊鸿一瞥的姿色给晃花了眼。她吸了吸鼻子想,赶明儿去给菩萨烧香感谢一下。
这都是老天保佑!是老天保佑她啊!
而且,看,都不用她去逗,这人不已经笑了吗!
男人没提其他就答应了要求,夏暁暗暗庆幸,他是如此好讲话。
低头默默给磕了一碟瓜子,好半天,眼睁睁看着那人好整以暇地全吃光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牙,觉得牙缝好像都大了一点呢。
做人,真不容易!
只是到了夜里,夏暁才知道他在这儿等着。
晃荡的床榻之上,她被男人按在墙上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之时。迷迷糊糊间,夏暁听到男人炙热的气息全喷洒在她耳侧轻描淡写的低声笑:“不是说哄我开心?怎么?才使这点儿力气可不能算!”
夏暁瞬间浑身一僵,脸色烧红如铁。
周斯年正行到深处,被她猛地激的没忍住,一声低吟溢出口。
转瞬,清贵出尘的世子爷耳尖羞红,干脆彻底放开了矜持。
第二日,日晒三杆。
夏暁扶着自己被车碾过一般的腰肢,艰难地从床铺中爬起来。一边勉力往床下爬一边龇牙咧嘴地揉腰:真是!看着那么斯文的男人,居然会这么凶!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与此同时,周斯年刚从练武场出来。
慢慢擦着汗,他抬腿就被急急忙忙冲上来的侍茶侍酒三人给拦住了。
三人一脸苍白,像受了天大委屈般,见到他便跪地不起。
从来都衣着鲜嫩的姑娘家头一回没穿红戴绿,一个个仰头红眼望着周斯年。娇俏的脸孔上,神情悲中带着憔悴。晶莹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得,端得一副梨花带雨,柔弱堪怜。
“什么事!”
刚练完武一身汗的男人面色淡淡,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耐。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却也没掉头大步离去。
周斯年看在几个都是他屋里伺候的份上,抿着嘴角负手背过身,“有事说事!”
三人也算清楚周斯年的脾气,见他说出这话,立即收了委屈做派。
侍酒最是心急,当即一个头磕在地上:“世子爷,前几天你回了主宅之后。也不知,奴婢们是怎么惹了夏姑娘眼了,她见了奴婢几个,硬是要对姜嬷嬷说不用太多人伺候,想要将奴婢几个发卖出去……”
说罢,她瞪着红彤彤的杏眼又悲又愤的,“奴婢几个伺候爷也有七年,自认没犯过什么过错,怎么就突然要被发卖呢?”
侍茶也拿帕子擦泪,缝隙中偷看到周斯年抿直了唇角,也嘤嘤嘤地哭得伤心。
“求爷做主……”
侍书跪在最后头,她往日是帮着搭理主屋的书籍。要比侍茶侍酒跟亲近周斯年。知道这位爷看似没甚喜好,实则很厌恶女子眼泪。她没有哭,只平静中夹杂着一份忧伤地看着周斯年,姣好的嘴唇都咬出血。
三人也算聪明,知道姜嬷嬷在周斯年心中情分不一样,说话都没敢攀扯她。
果然,她们世子爷舒展的眉心,慢慢蹙了起来。
周斯年冷冷地看着三人,心中确实不高兴。
且不说此事到底如何,这三个‘侍’字头的丫鬟跟在身边有七个年头,算是伺候他的老人。犯了错,罚可以,但趁他不在就敢这么毫无根据地发卖,那丫头未免也太放肆了!
当着三人的面儿他没说什么,周斯年丢下一句稍后再说,便大步离去。
侍茶侍酒三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冷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