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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显然被我吓坏了,他拼命摇着头,“不行,不行,我不能这样,叔叔是不会同意的!”
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自己一个人疯了一般朝医生的办公室跑。林东在后面追我,我们在医院的走廊里拉扯着,引得无数人围观。
终于还是被我闹到了医生办公室,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但是由于林东的不配合,医生并不同意我提前刨宫产的意见。
我气得对林东又打又骂,我说他人面兽心,说他忘恩负义,说他卑鄙下流。我把能骂出来的所有字眼全都用在了林东身上,林东任由我骂着,却是使力拽着我往外走,我不肯,把这门框如泼妇一般挣扎。
“晚晚!”
走廊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将在门口胡闹的我和林东全部震住了。我远远看着,走廊的尽头,扶着门框站不住的母亲,嚎啕大哭地喊我,“晚晚,晚晚!”
我的整颗心瞬间沉入海底,双腿几乎站不住,就那样软在地上,挣扎着想去证实心中的某个想法。
林东拉不起来我,又担心母亲的情况,只好先飞奔过去照看,我在地上,看着母亲如烂泥一般倒在林东的怀里,看着林东对着病房的门搞喊了一句,看着身边的医生护士,齐刷刷地朝那边跑,我感到一股热浪,自双腿之间喷涌而出。
我呆呆地伸手去摸,颤抖地看着手上鲜红的血,呆呆地,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哎呀,流血了,医生,医生!”
我的意识陷入昏迷,恍惚中感觉有人抱起我,感觉到自己被放在病床上,飞速被人推行着。我听到了哭声,听到了尖叫声,却独独没有听见,自己想念的那个人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肚子疼的厉害,却是空空如也。我几乎立刻坐了起来,不顾下身的不适,急着下床去找孩子,却被一个人一把拉住。
我回头一看,是林东,满脸的胡渣,眼中血丝密布。
“你拉我做什么?”我气呼呼地看他,声音干涩沙哑。
林东没有放手,而是强制性地将我摁在了床上,我死命地挣扎,可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孩子没事,在育婴房里有护士照顾,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林东说的极是无奈,也极是疲惫。我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却是挂了笑容,扯着林东的胳膊道,“林东,快,去把孩子抱到我爸爸的病房里,他一直想看看外孙的,去,你快去啊!”
林东有些不耐地出声打断我,声音吼的有些大声,“顾晚,叔叔已经不在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不在了?为什么会不在了?林东,你疯了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眼眶发涩,急声质问。
林东一把握住我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将我的骨头捏碎。
“顾晚,你给我听着,你爸爸死了,死了!你现在还有阿姨要照顾,还有孩子要照顾,你不能到下去,你要站起来,明白吗?站起来!”
我的脑袋几乎被林东吼的发懵,我嗤笑着推开他,“傻了的是你,疯了的也是你,我和你没有关系,你给我走,给我走,我不要再看见你,不要再看见你!”
我使力去推林东,推的自己一个踉跄,从床上摔了下来,撞疼了伤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让我混沌的意识渐渐苏醒,我趴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
这几天,我几乎将我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了个干净。
当母亲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这七天,林东一直两边跑,工作也因为这个辞掉了。
我抱着已经可以吃奶的孩子,看着母亲笑道,“妈,你看看,他刚刚对我笑了!”
母亲的眼皮还是肿的,她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对我说,“晚晚,我想送你爸爸回去!”
客死异乡,这是上辈子做了极大的恶事才会遭受的报应。
我不要我的父亲生时不得幸福,死时也不得安宁。我抱着孩子说,“好,妈,我们今天就走!”
林东想阻止,看了看我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说。
母亲没有阻止我出院,她陪着我坐在病房了,我将那张卡交给林东,让他去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我让母亲帮我看着孩子,让林东陪我了一趟银行,取了十万块钱给他。
“林东,这段时间我很感激,但是,你和我终究是没有什么关系,害得你丢了工作,我很抱歉,这些,算是给你的补偿吧!”
林东被我的行为气得跳脚,一把推开我转身就走,走到街口又转回头跑到我面前,指着我骂道,“顾晚,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心,这么绝!”
这是林东在首都给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把我丢在街上,也没有要我的钱,而是陪着我回了出租屋,帮着我订票,退租,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和我说。
母亲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暇他顾。
第二天早晨,我和母亲坐上了回家的车,因为有孩子的缘故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火车。
林东把我们送到车站安顿好,又嘱咐了母亲几句便转身离开,我想叫住他,声音却卡在嗓子眼里,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那样消失在人潮之中。
我抿着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抱着怀里的孩子,悲伤的难以言说。
离开了两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却是物是人非。
父亲的葬礼是在农村老家办的,因为祖辈的坟地都在一块,所以母亲提早就回了老家,我不想待在有裴少北的城市里,也跟着母亲一起走了。
这样一住就是整整一年,村里山清水秀,倒是很适合疗伤。母亲渐渐从失去父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再加上孩子的闹腾,让她找到了新的寄托。
我和裴少北的孩子,我给他起名顾晓。
晓,代表希望,代表新生,代表寄托。
父亲的死,顾晓的出生,我虽然不相信所谓的轮回,但是,我让愿意这样告诉自己,告诉母亲,至少这样,我们能将那份遗憾的爱寄托在顾晓这个新的生命体上。
“晚晚,今天村头的李大妈又在给你介绍对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晚晚,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总不能就这么一辈子守着晓晓过吧?”母亲一边给顾晓喂奶一边问我。
我正洗着衣服,听见这话微微一顿,却是很快回答,“守着你们两个我很满足了,没什么别的奢望了!”
“晚晚,唉,你爸爸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不要拦着你去找裴少北……”
“妈!”我急声打断母亲的话,“今晚我们吃什么?”
母亲看着我,幽幽地又叹了口气,知道我不愿意提裴少北,便低头逗弄着顾晓道,“我们晓晓想吃什么啊?”
“妈,他才多大,他知道想吃什么吗?”我嬉笑着打趣,母亲逗了一会儿,却咦了一声问道,“晚晚,你看看晓晓是不是又发烧了?”
我一听立刻急了,因为顾晓属于早产,所以体质并不好。
村里山水空气都很好,就是医疗设备不行,医务室里的医生只说孩子体质弱,让平日里多照看着,却是查不出原因。
“怎么一个月都要发烧两三次,难道昨晚上又冻着了?”我急着去找体温计,一量果然低烧,我和母亲忙着给他物理退烧,两个人忙活半天,看着孩子睡了这才简单地吃了点儿饭。
“晚晚,要不然咱们回市区吧,这孩子总是发烧也不是个办法,去大医院查查,总能找到原因!你不能因为躲避这裴少北,就不顾孩子的身体啊?再说了,这孩子很快要上学的,老是在村里像个什么事啊!”母亲忍不住又开始唠叨起来。
我们现在住的是以前的老房子,虽然经过了重新修缮,但是陈旧潮湿的老毛病却是没办法改变的,以至于顾晓常常皮肤长红疹。
“妈,我考虑一下!”这一次却是真的入了心,母亲叹了口气,也不再劝我,起身上床去陪顾晓。
我坐在院子里,将顾晓的衣服重新洗了晾在绳子上。
这段时间,我并不是没有关注过裴少北,只不过网上的信息少之又少,我以为,我消失一年多,裴少北早就结婚了,可是这段时间有关他的信息,却只是关于一些案子,我知道袁绍和他现在风头正劲,也炒的特别厉害。萧晨的案子最终被袁绍翻了过来,这也被媒体说成是裴少北人生的污点。
我能想象裴少北面对失败时候的淡然,却无法猜透,原本他胜券在握的,为什么会突然失败,让袁绍占了上风。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我回头看了眼屋子里橘黄的灯,耳边听着顾晓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心中微微叹息。
过去的某些人,某些事,总要去面对,人生一味的躲避,并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