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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一个女人跪坐在轮椅旁边,轮椅上坐着一个男子,昏昏欲睡,头脑不清醒的模样。
宁夫人靠在男人的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男人讲着话,可很明显的是,男人是不会回应的。
“你知道吗,今天可真是愉快的一天,你猜猜我去帮你咨询纪医生的时候,碰到谁了?”女人双手环绕着男人的脚,以一种很虔诚的姿态在仰视着他,“王佳音,记得吗,你之前的小女朋友。”
女人说完小女朋友四个字就立马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诡异的笑声,完全停不下来,直至笑岔了气。
“你看,我多体贴大方啊,你就喜欢这个样子吧,”女人蹭了蹭男人,“那样的臭小三我都可以给个这么体面的称呼呢。”
“你知道吗?我今天遇见她的时候,她和楚家人在一起啊,那个楚家人身上背着的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对了!”女人兴奋地抬起了头,眼睛里好像都能看见星星般的闪光,显得格外激动开心,“旁边还有一姑娘,我总觉得那个姑娘和我很像,让我有种亲切感呢。”
“呐,老公,你说为什么啊,好不容易死了,居然还能以管理者的身份活下来,身边还能有那么多奇能异士,还有那个小男孩居然也还在。”女人恨意都快溢出来了,“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你看看,凭什么她有那么多好运气啊。”
女人越说越气,越说越无法接受今天亲眼所见的事实。
她从男人身上爬了起来,抓紧了他另外一边空荡荡的裤子,“修文,还有一件事哦,今天他们几个好像都察觉到我的问题了,以后可能会很忙,纪医生那里也不能再去了。”
轻柔的一个吻落在了宁修文的额间,“所以我的宝贝,你要乖。”
“不过你放心,药呢,你还是可以继续吃,”女人用温柔的眉眼看着那个紧闭双眼的男人,眼神中都是爱意,“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的病,肯定能治好。别担心。”
“晚安,修文。”
男人一动不动被女人推向了卧室,将他撑起放在了床上。
宁夫人在安顿好一切之后并没有也去安睡,而是走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和上面一样,乌漆麻黑,甚至更为过。
但在这么黑暗的场景下,女人不需要任何光亮就熟悉自若地走在过道上。
因为实在是太黑了,女人的眼睛显得特别的亮,仔细看那双瞳孔里面都泛着精光。
“我的宝贝,起床了吗。”女人的声音比起刚刚更显柔和,生怕声音再大一点会吓到里面的人,“妈妈来了啊。”
“哇啊,啊,嗷。”一顿无厘头的乱语就是女人的宝贝给的回答。
“啊,起来了啊,真淘气,怎么刚刚不理妈妈呢?”女人听到了那个声音满心欢喜,放心地走到了深处。
“我的宝贝哦。”地下室的最里面放着一张婴儿床,床上有一团物体被包裹着,襁褓里不是那种常见的富有生气的婴儿的气息,总觉得死气沉沉。
可是女人毫无察觉,抱起了那个娃娃,视若珍宝地环在怀里。
怀里的婴儿的皮肤是青黑色的,眼睛里一片白色,只有眼白。
“宝贝,你知道吗,妈妈最近找到了很多好吃的,和以往妈妈带你去吃的都不一样,”女人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左右微微摇晃地哄着孩子,“不过啊,宝贝,妈妈要教你一个道理。”
“好的东西总是要更多的时间气力去获取。”
“所以啊,宝贝,这次可能要花的时间会比较多比较长,也会比较麻烦,可为了美味的食物,这些都是不打紧的对吧?”
“啊,唔呜啊。”
女人怀中的孩子好像是在附和,双手在空中摇摆,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乱语。
“哎呀,你很开心的样子吗?”女人把孩子举到了头顶,上下升动逗弄着孩子。
“咯咯咯咯。”
“开心就好,”玩了好一会儿,女人好像也累了,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你开心,妈妈就开心。”
说罢,女人低头亲吻了孩子一口,“那妈妈就先不陪你了哦,你要乖。”
“我去准备工具了,咯咯咯咯咯咯。”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了和孩子一样的笑声,在这狭窄的地下室里引起不断的回声。
纪霖林家中几人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宁静。
好几次了,都是这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唐希不再做调和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打破这样的尴尬了。
纪霖林想也知道为什么这几个人会这样。
男的本就不爱说话不爱沟通,只有在对家人朋友的时候才会比较活跃。
那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火爆脾气比较强势,尤其还有这个身份问题,两人本就合不来。
唯一一个会把气氛转回来的——
纪霖林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格外没有存在感的唐希。
不说真心或是假意,起码还有一个肯站出来说话的。
现在估计是被两个人的某些小问题弄得气焰也上来了,不管不顾的。
欸西。
不过,按照那个女孩说的,还有今天宁夫人奇怪的表现确实值得深究,还有那个永远不露面的丈夫……
“这位宁夫人在我这有差不多两年了,来的原因不是自己,而是丈夫。”纪霖林看了看时间,不想再在这里耗着了。
“她说他的丈夫自从经历了一次意外事故以后,腿就残废了,倚靠轮椅为生,从此就特别萧条,本来一个很健谈的人变得不爱说话了,反应也好像慢了很多,晚上发噩梦,睡眠极度困难,脑子里记忆是混乱的,难得说一句话都是奇奇怪怪和现实不匹配的。”
“那就是很明显的PTSD?”楚析随着纪霖林开启的话题很快调整了状态。
“创伤后应激障碍……”王佳音自然明白这个专有名词代表的意思。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阴阳相隔,梦醒时分,王佳音依然能记得那个男人的样貌,该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才过去了多少时间,那个男人就从云端跌落了?
怎么会。
楚析与王佳音两人都抓住了有关病名的重点。
唯有唐希,关注的不是病,而是。
“她说?”
“你作为心理医生,难道这个病不应该是你诊断出来,并且将一般症状和当事人匹配吗,宁修文,他本人来过吗?”
“没有。”纪霖林挑眉看着唐希,他就知道这种细节只有唐希会抓出来,而且抓的很准,“实际上,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宁修文。”
“虽然说已经两年了,但我唯一接触到的地方就那么一两次,还都是用电话。”
纪霖林想到这两年来无数次的,正面的,侧面的,强硬的,服软的,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口都说干了,可是那位宁夫人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然后拒绝。
每一次的理由还都是无法反驳的。
我丈夫的身体真的不允许。
也不能真的逼迫一个身体有恙的人强行踏足外界,否则可能会更糟。
“你不怀疑吗?”
“有过。”
“不会是其实这位宁修文其实不是只有这两年有问题吧?”唐希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双手以一种祈祷者的姿势放在腿上,“我听说有些心理医生会因为无法治愈,从而把手中的病人换到自己认为更优秀的人手里,希望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疗。”
王佳音本来安安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没发声,在想自己的事,突然感觉唐希有点那么针对性的阴阳怪气。
可唐希没看她,低着头。
那句话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啧,什么时候我也这么疑神疑鬼了?
“……”纪霖林差点都要忘了这个现在稳稳当当坐在这里的人,曾经也是自己的病人,也同样是辗转很多个医生的,拥有丰富经验的人。
“对,这个病例是我一位私交很好也很负责很有能力的医生转过来的。”
唐希听到了这么多形容词后就不再低着头了,手也放开了,抬头噗嗤了一声。
纪霖林有点尴尬。
他知道唐希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