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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老太太看起来也是很喜欢,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蓝印花布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完全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这繁复的图案,市面上甚至有没有印过,这才是最惊奇的。
“这个图样可从没见过呢!”
“估摸着老太太能喜欢,就带回几块儿回来。”唐曼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那日和老太太敞开心扉聊了聊的缘故,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虽然称不上和蔼,之前的敌意却消失了。
“不错。”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手指摩挲着蓝印花布上的纹路,“这一块儿要花费不少吧?”
“不是很多。”唐曼语义模糊的说道。
她没有傻到直接说这是自己家开的布庄,否则又要被周氏盯上了。
“还是姐姐会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像我们就不行了。”罗小玉咬着嘴唇看着唐曼,幽幽的说道。
“这只是一些小玩意罢了,咱们府中就这么一位老太太,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大家对老人的孝心都是一样的。”唐曼心里不悦,表面却没有表现出来。
一句话堵得罗小玉说不出来,恨恨的躲了一下脚,周氏面色不愉的私下里扯了罗小玉一下。
“大少奶奶真是有本事,听说在县城家中的产业都是少奶奶操持呢!”白蝶眼中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氏,巧笑道,“我名下就有一间胭脂铺子,妇道人家也不懂得经营,有时间能像少奶奶讨教些经验吗?”
“真的?”老太太诧异的看向唐曼,笑了,“若是你真的有这本事,明儿跟着你娘学着管家吧,也正好能帮帮她。”
周氏身子一僵,勉强笑道,“曼儿还过于年轻,只怕受不住那种劳累。”
“家里总归是要教给海宁夫妻的,你还能把持一辈子不成?”老太太哼了一声。
“老太太您就绕过曼儿吧,在县城都是小打小闹,若真是操持这么一大家子。”唐曼做出颤抖状,“曼儿可受不来,老太太您就放过曼儿吧!”
唐曼对老太太作揖状,惹得老太太严肃的脸扑哧一声笑了,摇摇头,“你这丫头,都已经当娘的人了,还不定性。”
唐曼打个哈哈过去了。
看来老太太已经从心底开始接受她了,称呼从你就是被休弃迷惑我孙子的女人变成丫头,多大的转变。
眼光一扫,却见周氏僵硬的身子悄悄放松了,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唐曼不禁眯起眼睛,老太太或许不知道,但她确实了解一些的。
国公府已经不是早些年辉煌时期的镇国公府了,表面光鲜、内底子实际上已经破败不堪了,宗志勇能为了区区几千两打起嫡长子产业的主意,可见已经什么样了。
唐曼还真的不没有抢别人的破碗当成宝的习惯。
看来王嬷嬷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个罗小玉甚至还不如她的姑母,肤浅张扬,短短几天功夫已经热得老太太的厌恶了,至于白蝶。
唐曼在无人的时候试探过几次,此次都被白蝶巧妙地转移话题,她究竟是什么人,当时如此的暗示着她让罗小玉进门,已经几日的功夫了,她这边还没有什么动静。
“哼。”罗小玉不屑的冷哼。
白蝶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咦,小玉,你的皮肤很好呢,我的铺子里有些胭脂效果还不错,改天给你带过来几盒,保管更加漂亮。
“真的吗?”罗小玉竟然真的惊喜的接过话。
两人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气的旁边的周氏银牙都要咬碎了。
*****
离开老太太的院子后,罗小玉没有回到她自己的院子,跟着周氏去了她的院子,进屋就开始抱怨,“表姑母,您看那个女人巴结老太太的嘴脸,真是让人看不起。”
周氏满腔的怒火,奚落的看了罗小玉一眼,“你还不会巴结呢!”
她当真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对不对,这个表侄女不但没有帮到自己,反而处处连累自己,最后竟然没有脑子的和那个践人聊得火热,气的她都要炸肺了。
眼前这个肤浅张扬没脑子,半个手指都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女人,短短一个下午就惹得老太太的厌恶,甚至提出要那个乡下女人跟着自己学掌家,周氏现在还一身冷汗,简直不敢想象,那个乡下女人本就不是简单的,若是真的得了掌家之权,这个家中还会不会有自己蓝儿的位置。
“那是因为我不屑巴结。”罗小玉十分不服气,有些埋怨道,“表姑母若不是您拉着我,我定要给那个女人好看。”
周氏几乎想要抽死这个没脑子的,这样的蠢货会是她们周家的亲戚吗?
周氏忍了又忍,大声道,“愚蠢,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女人,你永远不要凭着情绪做事,要靠脑子和手段,以后能不能多想想,老太太在那儿呢,你会占得到便宜吗?”
“横竖不过就是一个老太婆,表姑母您那么怕她做什么?”罗小玉愤愤不平。
“糊涂。”周氏忍不住指着罗小玉的鼻子骂道,“别看你刚进门,老太太一句话就能把你赶出去,你以为若不是老太太,进的来宗家的大门吗?”
“我。”罗小玉一窒。
“在家中你娘是怎么教导你的?”周氏十分生气,蠢得没有脑子。
“我向来如此,若是表姑母看不惯.....”罗小玉也提高了声线。
“行了,你回去吧。”周氏挥了挥手,眼看着罗小玉竟然真的一句话也没说,愤怒的转身离去,气的周氏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骂道,“这样的就是进来作死的。”
“哎。”周氏很恨的拍了拍桌子,“这样没脑子的蠢货只怕会处处连累我们。”
“夫人您已经帮她至此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若要作死谁拦得住呢?”红梅扫了一眼罗小玉远去的背影,劝道,“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周氏冷静地问道。
“罗姨娘和东苑那位走得近也没有什么不好.”红梅眼珠一转突然道,“夫人您想,东苑的姨娘就算在得国公爷宠爱,没有孩子傍身她能得意几天?况且.......”
红梅继续道,“罗姨娘和您再亲近,也只是大少爷的姨娘,将来若真是有了子嗣,怕是老太太和老爷子已经偏了的心会更加偏了。”
“你是说.....”周氏眼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明白的红梅的意思,只要挡了她儿子道路的,她都会不择手段的铲除。
那些个年轻女人都算什么,她有两个儿子。
“去将我的宝贝项链给小玉送过去一条。”周氏呵呵一笑,低头侍弄着手中的鹅卵石,漂亮清透的颜色,清幽的香气,周氏含笑着将手中的鹅卵石递给红梅,“这个让下面的人做好,不要留下马脚知道吗?
“奴婢醒的。”红梅低声道。
******
唐曼回到院子,脑中回想着刚刚的情景,看来一个罗小玉进门,倒是惹了不少风波和乱子,白蝶和周氏倒是一派平静,没有达到表面的和颜悦色,最起码没有针锋相对,不知为何,唐曼有种预感,白蝶或者周氏肯定会出手,这次会不会针对自己呢?
哎。
唐曼轻叹一声。
“你不开心?”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唐曼面前,吓了她一跳,刚要惊叫却发现是许久不见的龙九,依旧是一身墨色衣衫,暴躁的眉眼,表情不善似乎永远带着怒气和不耐烦。
唐曼向后退了一步,按照规矩行了一礼,“见过九皇子。”
“和爷说句话能要了你的命?”龙九突然变得怒气冲冲,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躲着自己的动作异常刺眼,高大的身躯向前逼近。
龙九就不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情窦初开,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情事,相反,他府中的姬妾几十,自打从县城回来,他每次面对的女人或是娇柔、或是英气、或是飒爽,最后全会化成唐曼那张张扬又倔强的面孔。
最后严重到,这副面容与他的生活形影不离,无论何时都会出现在他的脑中,他左等右等,她一次都没有上门,终于他忍不住找她。
而这个女人!
龙九心中涌出一股怒气,自己是妖魔鬼怪吗?用得着这么害怕自己吗?
“我和你说话呢。”龙九不耐烦的道。
“九皇子殿下,想要有求必应的那是观音菩萨,凭什么别人一定要回答你?”唐曼冷着脸,“对不起,我很忙,您请吧。”
“你。”龙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强忍着怒气,口气生硬,“那个女人进门,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大有一种你受了委屈爷给你出气的姿态。
唐曼蓦地瞪大眼睛,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为了关心自己来了?
自己和他非亲非故吧。
见唐曼震惊的模样,龙九别过脸,冷冷哼道,“也是,你这种毒妇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怎么会欺负到你?”
唐曼扭头就走,她很忙,不是专门伺候男神经病的。
“等等。”龙九横眉竖眼,“爷让你走了吗?”
然后顿了顿,不情不愿的道,“我是来和你说一声,小心点二皇子,上次宗大人抗旨拒婚,恐怕已经被他记恨上了,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
说罢一闪身就不见人影了。
唐曼沉默,脑中飞速旋转,周氏果真是害人不浅,这笔账她记下了,刚回到院子,就见小孩儿穿得厚厚的站在门口,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唐曼赶紧将宗振抱在怀中,口中责备道,“你怎不在屋中,万一冻到了怎么办?”
“哼,小爷身体好着呢。”宗振别扭的扭头,忽然想起什么,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物件举起来,“你看,我今儿在院中又捡到一块漂亮的鹅卵石哦,很漂亮的。”
唐曼定睛一看,果然是漂亮清透的乳白色,很好看的形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唐曼也没有在意,随口调侃道,“又捡到?怎么想成为探险家?”
“什么是探险家?小爷可不懂那个。”宗振冷哼了一声,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鹅卵石,一幅新奇的模样,骄傲的宣布,“小爷已经捡到了十几块了,每天一块儿哦,厉害吧?”
“好啦好啦,厉害就收着吧,小祖宗真厉害。”唐曼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又仔细地将小孩儿身上的棉衣紧紧裹上,看着他冻得有些红的耳朵,有些心疼,“我们赶紧进屋吧,以后记得出来的时候多加件衣服,不然生病就有的你受的了。”
小孩儿小心翼翼的将鹅卵石贴身收好,口中却不耐烦的道,“知道啦,你好烦啊。”
夜晚,唐曼照理在小孩儿的床榻边给两个小豆丁将故事,讲着讲着,唐曼突然发现小孩儿面色潮红、气息微弱似乎十分难受的喘不过来气,唐曼急了,赶紧喊来宗海宁,“海宁,快来看看振儿,他这是怎么了?”
小芙儿登时吓得哇哇大哭。
宗海宁快速过来,一见到宗振的样子,脸色瞬间大变,“谁给他吃什么了?”
“快去请郑大夫过来,快!”宗海宁慌乱的将小孩儿抱起来,眼睛猩红。
“海宁,孩子这是怎么了?”
“旧症复发。”宗海宁一脸沉重的道,脸色比哭还难看,手臂紧紧的抱着小孩儿,指尖颤抖。
“振儿胎里不足落下的病症,好不容易才将养成活。”宗海宁神情痛苦,心疼的看着小孩儿呼吸困难的样子,“却也落下病根儿,除了我旁人接近不得,否则呕吐不止,吃食更是百般禁忌。”
吃食百般禁忌?
她竟然没有注意过。
唐曼心中暗暗恼怒自己竟然疏忽了,同时怒火更盛,吃食百般禁忌,伺候的人就更应该精心一些,这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或者,难道是有人暗害不成?
唐曼心中惴惴不安,她不敢再往下想,赶紧把芙儿带下去交给奶嬷嬷哄着,心中恼怒不已,忍着怒气,吩咐王嬷嬷,“去吧伺候振儿的人都带过来,包括小厨房的。”
“是。”王嬷嬷知道事态紧急,赶紧去了。
几个下人惶恐的跪在地上,她们院子的人不多,王嬷嬷指着其中的两人道,“这是小厨房的小羽和小美,咱们院中的吃食向来是她们负责。”
唐曼审视的看了几人一眼,实现最后落在了小羽和小美身上,眼神凌厉,脸色十分难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也算是府中的老人,小主子的身体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振儿如今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发病,你们该当何罪?”
“夫人明察,我们两人着实不敢啊。”小美不停磕头,也是吓得面色惨白,“就连厨房用的锅和勺子奴婢们都是洗了又洗,真的不是奴婢们啊。”
而那小羽吓得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哭。
“你们若真是起了害人的心思,最好坦白交代,否则被我查出来,就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王嬷嬷在旁边慢悠悠的开口,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嬷嬷,奴婢们是真的不敢啊,就算您借给奴婢们几个胆子,奴婢们都不敢害小主子啊。”小美声泪俱下哭诉道。
“带下去仔细拷问着。”唐曼在王嬷嬷耳旁轻轻交代着,凤眸中顿时掠过一抹厉色。
“是。”王嬷嬷和夜青将几人带了下去。
不一会儿,王嬷嬷皱着眉回来,“少奶奶,我仔细查探过了,小厨房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小羽和小美也并没有说谎的迹象,看来这两个奴婢说的可信,奴婢再去查一下。”
“我知道了。”唐曼转身走进内室,心中急着要看小孩儿的情况,看着小孩儿无声无息的倒在海宁怀中,她的心揪了起来,难受极了。
“少奶奶,郑大夫来了。”赵安领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匆匆进门。
“郑大夫,拜托您救救振儿。”唐曼心中慌乱不已,赶紧抓着郑大夫的袖子请求道。
“少奶奶放心,老夫自当尽力。”
宗海宁连忙将孩子平放在榻上,让郑大夫诊脉。
半饷,郑大夫脸色一变,快速的从药箱中拿出银针,缓缓地刺进小孩儿的人中穴,昏迷中的小孩儿痛的一颤。
唐曼死死抓着宗海宁的袖子,心疼的看着小孩儿紧闭着双眼、黑黑的小小眉毛皱在一起。
转眼之间,小孩儿的衣衫被解开,几十根银针刺在不同的穴位上,而小孩儿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下来,面色却依旧潮红,一刻钟过去,郑大夫拔出银针,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轻轻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郑大夫?”宗海宁急忙问道。
“幸亏发现的及时,要是再晚一步,只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郑大夫面色凝重道,面色不善的摇头,恼怒瞪着宗海宁,“我是不是告诫过你?振儿胎里不足,碰不得茴香,甚至八角都要禁忌,振儿的身子根本就沾不得这些东西。”
宗海宁与唐曼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小孩儿的吃食向来是专人伺候的。
“谢谢郑大夫深夜赶来。”宗海宁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和恐惧,若是振儿出了什么事情,他不敢想象。
“无妨。”郑大夫似乎很疲惫的摆摆手,然后仔细地和宗海宁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项,“一会儿我开个方子,切记要按照方子上的调理。”
唐曼坐在床榻上,心疼的抚过振儿潮红的小脸,手脚麻利的将振儿的衣服整理好,突然一块儿漂亮的鹅卵石从振儿的怀中掉出来,唐曼一看,是白日时小孩儿曾经把玩过的鹅卵石,也没有放在心上,顺手放在桌上,给小孩儿掖好被子。
淡不可闻的幽香在室内弥漫。
正在开方子的郑大夫感觉到异样,突然转过头,一眼就看到桌上清透漂亮的淡黄色鹅卵石,皱着眉拿起,仔细的嗅着,突然脸色一变,颤声道,“这害人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怎么了?有什么蹊跷吗?”宗海宁面色难看,阴沉着脸问道。
唐曼脸色一白,想到振儿爱不释手的把玩的东西竟然是害人的物件。
蓦地,唐曼的身子僵住,振儿的话言犹在耳,‘我已经捡了十几块,十几天呢!’,唐曼慌乱的翻出振儿惯用的宝贝盒子,吸了一口气,打开,最上层的赫然是和郑大夫手中一模一样的十几块鹅卵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看起来煞是可爱。
看在唐曼眼中,却比吞了毒药还令她难受,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有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唐曼红了眼眶,振儿还那么小。
振儿的满脸怒气、振儿的一嗔一怒、罗姨娘进门之后振儿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哄着自己,这样善良的孩子差点因为这些没命。
唐曼心中的怒火越发炽盛,手指颤抖的不停,脑子更是一团混乱嗡嗡作响,只听得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郑大夫,您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掺杂了茴香?”
“这是下了狠心想要振儿的命啊,这东西被茴香水浸泡过起码一月以上,才会散发出这种淡淡的茴香味道,平常人根本就察觉不出来,也怪不得你们不知道。”郑大夫检查过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想出这种下作的招数去害一个小孩子,作孽哟。”
郑大夫本就出身中医世家,多年以来一直未王公贵胄诊病,自然看过不少,稍微想了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脸沉怒,“也幸亏从前振儿的身子调理的不错,不然如此剂量,不用等的老夫来,恐怕振儿就已经没命了。”
宗海宁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强忍着滔天的怒火送郑大夫离开。
“是她们。”
是周氏亦或是罗小玉?
唐曼紧紧的手指紧紧攥住,她从未想过害人,却有人不断的把这些下作的手段用在她和在意的人身上,今天是振儿,也许明天就是芙儿,后日就是海宁,她不愿意卷进是非之中,偏偏有人让她不得安生,那就不要怪她了。
室内气氛凝滞到极点。
唐曼和宗海宁面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不说话,王嬷嬷、夜青和赵安站在两人身后,卿玉斋十几个小厮奴婢连夜被召集起来,都在下面跪着,唐曼的指骨一声声敲在桌上。
一下一下。
犹如敲在所有人的心上一般。
“现在大家都在这儿。”唐曼声音沉静,听不出悲和喜,可就是奇异般的令人害怕,“曾在刚进国公府的时候我就对你们说过,不想留下的可以离开,但是,我绝对不容许吃里扒外的人留在我身边,我不愿意把手段用在你们身上,可是逼急了我也不会手软,现在.......”
唐曼深吸一口气,“今天的事是谁做的?”
屋中一片沉寂,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表情各异。
“好吧,你们喜欢直接的。”唐曼冷着脸,挑眉,示意王嬷嬷将那害人的鹅卵石盒子拿出来,挨个让人辨认,“我重新问一次,这个是谁带进来的?”
之前哭天抹泪的小美一见鹅卵石顿时脸色煞白,身子轻颤,王嬷嬷的眼睛是何等锐利,快速向唐曼使了个眼色。
唐曼也看见了,嘴角勾出一抹笑,轻声问道,“小美,你知不知道?”
小美吓得浑身发颤,磕磕巴巴的说道,“奴婢、奴婢不、不知道。”
果然是出了内鬼,唐曼冷眼将小美的异样收在眼底。
“世人都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我是相信了。”唐曼一声冷笑,“海宁,对于嘴硬不说老实话的害人奴才,你觉得该如何?”
“活活打死。”宗海宁嘴角一掀,冰冷的吐出四个字。
“啊。”小美惊呼一声,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的说不出话,却又紧咬着牙不肯吐口。
“来人。”唐曼这回是下了狠心,“还不拖出去,脏了爷的眼睛。”
就在小厮要将小美拖出去的时候,小美突然大哭起来,口中喊着,“不要,少奶奶、我说实话,我招。”
“好,这害人的鹅卵石是谁给你的?”
“是、是夫人院中的小花匠张生。”小美这下老实了,大声哭号,“少奶奶饶命啊,奴婢根本不知道这个会害的小少爷发病,若是提前知道,就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都不敢啊。”
唐曼眉头一皱,看向宗海宁,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是那个女人,“你们是怎么搭上线的?那人怎么说的?”
“他只说,从花园找出来的,看着好看估摸着小少爷会喜欢,就让奴婢每天在少爷经常玩耍的地方摆上一颗。”小美抽抽嗒嗒的哭着,不停磕头,“少奶奶饶命啊,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小少爷一直对奴婢很好,奴婢怎么可能去害少爷呢?奴婢只是想用这个讨小少爷的欢心,没有想到张生竟然是害少爷。”
想到这,小美也不禁咬牙切齿,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当了别人手中的刀,险些害了小少爷的性命。
“你说张生每日让你摆上一颗?”宗海宁阴沉着脸。
若是经过茴香水浸泡过的,肯定不会是一次性拿过来,毕竟新鲜的肯定药效最好。
“是的。”小美愁苦着脸,抹着眼泪,点头。
“他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的?”唐曼明白了宗海宁的意思,问道。
“每日亥时一刻,他都会偷偷潜入奴婢的屋子。”小美涨红了脸,讷讷答道。
“来人,将小美带下去,都管住自己的嘴,若是走漏了风声,我拿他是问。”唐曼扬声道。
“曼儿你的意思是想要趁机捉个现行?”宗海宁沉声问道。
“嗯。”唐曼点头,眼中盛着狠意,“周氏敢把主意打到振儿身上,就该想到要承受我们的怒火,暂时先封锁消息,等到抓到张生,到了老太太那,人证物证俱全,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只怕不会太容易。”宗海宁皱眉,“刚刚振儿发病,郑大夫到府的事恐怕是瞒不住的,现在封锁消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周氏肯定已经提前警觉了。”
“那也要试一试,不出这口恶气,我心难平。”唐曼冷冷的道。
******
夜凉如水,白蝶熄灯躺在榻上,正想睡觉。
突然,她蓦地睁开双眼,瞪着床榻旁边熟悉的高大身影,怒叱道,“怎么是你?”
白蝶慌张的向左右看去。
宗海蓝步步逼近,嘲笑,“不要再找了,老头子今晚是不会来的。”
“你想做什么?”白蝶慌乱之后镇定下来,冷静的问。
“我想做什么?”宗海蓝冷笑一声,手掌摄住白蝶的下巴,“这也正是我想问的,你到底想做什么?白蝶,我的旧相好,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姨娘啊?”
“随你。”白蝶皱着眉头挣扎,可是一个女子的力气怎么敌得过大男人的力气,不禁怒道,“快点放开我,我是你的姨娘。”
“放屁。”宗海蓝大怒,“勾搭我之后,又勾上我父亲,你是不是觉得把我们父子都玩弄到鼓掌之中很有意思啊?”
宗海蓝大力将白蝶摔在榻上,一脸冷笑,“你现在去找我父亲哭诉啊,哭诉我弄掉了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去啊。”
“海蓝。”白蝶垂下眼眸,放软了语气,“我只是没有办法,我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你为我赎身,可是我总得为我的后半生打算呀!”
“你的打算就是当我的后娘?”宗海蓝鄙夷的看着白蝶,嘲讽的说道,火热的鼻息在白蝶耳旁,引得她阵阵战栗,却听到宗海蓝冷冷说道,“这件事情没完,别以为你可以甩的掉我。”
说完大摇大摆的推门离去了,留下白蝶垂着头,脑中迅速的盘算着什么。
*****
亥时刚过。
宗海宁守在振儿身旁照顾着,由赵安扮成小美在榻上装睡,等待张生自动上门。
“嬷嬷,这个办法行吗?”唐曼悄悄地问王嬷嬷。
“也许行,也许不行。”王嬷嬷沉吟道,“如今之计,只等等。”
亥时一刻。
一个瘦小男人从墙角的小洞中无声无息的钻了进来,偷偷看向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快速的跑向最近的屋子,推门进入小美的房间。
一切如往常一般顺利。
黑暗中,瘦小男子悄悄摸到榻上,拿出怀中的鹅卵石,轻声叫道,“小美。”
榻上的赵安瞬间睁开眼睛,快速翻身将男子双手反剪,冷笑道,“终于等到你了,张生。”
屋中灯火瞬间大亮,小花匠张生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面色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夫人院中的小花匠张生。”唐曼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脸冷意,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小美已经招供了你受人指使加害小主子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吗?”
“什么招供?少奶奶,奴才根本就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瘦小男子张生眼睛一转,全盘否认,一脸无辜,哭天抢地,“少奶奶您可不能因为您是主子就能随意的冤枉奴才啊。”
“半夜三更时分,偷偷潜进小美的房间,你还要狡辩吗?”唐曼重重的拍了桌子,满脸怒气的盯着张生。
“奴才只是太喜欢小美,想偷偷看看她,这罪名我认,可是什么加害小主子奴才根本就不知道。”张生狡辩道。
不知为何,张生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腹中如一股火烧一般,进院子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好似慢慢蔓延到脏腑,张生只觉得喉中一甜,顿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张生拼命的爬向唐曼,困难的开口道,“少奶奶,救、救我。”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屋中的所有人,包括唐曼和王嬷嬷。
风声还是走漏了,她本想抓住周氏的把柄,没想到却被周氏提前来个杀人灭口。
唐曼心中一震,赶紧上前抓住张生的衣襟,急声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唐曼中心知道,单单是一个小美的片面之词,根本就不可能扳倒周氏,他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留就死了,不能。
“夫、夫,救我。”张生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唐曼恨得牙痒痒。
“嬷嬷。”唐曼示意王嬷嬷。
“带下去。”王嬷嬷先是和赵安使个眼色,后者很有眼力见的吩咐把人带了下去,王嬷嬷才走到唐曼身旁,“少奶奶,我怀疑周氏指不定会反咬咱们一口,您要有所准备啊。”
唐曼沉重的点点头。
回房之后。
“这的确像是周氏做的事情。”宗海宁脸色也十分难看,“做事情不留把柄向来是她做事的风格。”
“我和嬷嬷担心她会反咬一口,上门来要人。”唐曼心中担忧,届时人已经死了,如何能交的出一个鲜活的张生。
“不怕,这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来处理。”宗海宁轻轻将唐曼揽在怀中,轻声说道,“辛苦你了,曼儿。”
“不。”唐曼抬头,“男主外女主内,宅子里面的事,你一个男人怎好掺合进来,你做好朝堂之中的事就行,我心里有数,我不辛苦,只是.......”
唐曼声音一顿,“孩子们的安全,咱们得守得更严密些,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啊。”
“振儿这边我会暗中加派人手的,芙儿整日跟着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也不要太宠着芙儿,若是将来称为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看哪家敢娶她?”唐曼微嗔。
“我宗海宁的闺女,就算成为霸王又如何?她有那个资本。”宗海宁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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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红梅一回来,周氏急急的问道。
“您放心吧夫人,任是医仙再世也救不了一个死人。”红梅得意的一笑,“就是那边怀疑咱们恐怕也是找不出证据的,奈何不得咱们。”
“只可惜。”周氏咬牙,差一点那个小崽子就死了,就差那么多一点。
“夫人,要不然,奴婢再......”红梅眯起眼睛,手横在脖子上,做出一个杀的动作。
“不可。”周氏急声阻止,警告的看了一眼红梅,“记住,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情,人前人后都不行,就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奴婢知道。”红梅低声道。
这种事情只能做一次,再做难保不会被人察觉到马脚,她倒不是怕那个乡下女人,只是怕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周氏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上次害的宗海宁抗旨的事情,已经让那个人很不满意了,若是再触犯她的底线。
不行。
周氏一颤,心有余悸。
“夫人,咱们院子中没了个人不能就这么算了,若真是无声无息才显得咱们心虚了。”红梅忽然之间说道。
“你是说?”周氏眼中精光一闪。
“咱们不但要有个动静,还要大张旗鼓的上门要人,看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如何交的出?若是交不出,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红梅眼睛微眯,嘴角轻挑。
“好,就这么办。”周氏赞同的点点头,突然想起来,“这几日二少爷怎么样了?”
“二少爷最近几日没有出去,只是待在房中,奴婢去看了几次,二少爷在用功读书。”红梅微微一笑。
“看来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蓝儿终于懂事了。”周氏十分欣慰,突然想起来,“再过几日清儿就要从书院回来了,你让下面的人做几套新棉衣,省的他不适应这边儿的寒冷。”
“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