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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叶青微一起床就又接到了几波邀请, 而且,都是不听她回答就迅速离开的。
好吧, 既然你们偏要这样, 那么大家就一起去看花灯吧, 来个集体相亲好了。叶青微自暴自弃地想着。
“阿软姐,阿软姐!”隔着很远崔泫就不断招呼着她, 迅速跑到她的面前。
叶青微微微一笑:“怎么了?”
崔泫左看看右看看,像个偷偷告密的小奸臣, 他低声道:“我看到老师和王子尚他们要去审问那个跟王子尚长得很像的和尚。”
叶青微眯起眼睛:“你来告诉我干什么?”
崔泫挠了挠鬓角, 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信任:“我知道的秘密就想让阿软姐知道。”
叶青微低声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比对崔灏和崔澹都要好?毕竟他们两个才是你的兄弟。”
崔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低声道:“是阿软姐先对我好的。”
崔泫小心翼翼地偷看她:“阿软姐不喜欢我偷偷告密给你吗?”
“不, 我很喜欢。”叶青微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继续保持下去。”
崔泫欢喜地“嗯”了一声。
两人偷偷溜到一间客房外,崔泫含了一下手指, 捅出一个小洞, 然后立刻让开位置示意叶青微通过这儿看,叶青微习惯了他的事事为她考虑的行动,什么也没说就从那个小洞看向屋内, 却没有发现崔泫并没有再捅出一个洞给自己看, 而是侧着头望着她的侧脸发呆。
屋内,王子尚、白术、崔令和叶明鉴将王子夏团团围住,王子夏则垂着眸,又禁欲又阴测测, 圣洁与阴暗在他的身上完美交织。
崔令率先开口:“是你偷我的美人粟?”
王子夏低着头没说话。
王子尚怒道:“怎么?你还挺横!”
王子夏抬头,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王子尚刚想要给他些颜色看看,就被白术给拦住了,叶明鉴道:“我们都已经掌握证据了,你再这样硬撑也没有,只是平白受苦。”
“受苦?”王子夏神色平静,扫了白术一眼,淡淡道:“这里有个人恐怕不会让我受苦吧?”
“嘿,你还有恃无恐了!”王子尚冷笑,冷冷地瞪向白术。
白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一位是王府郎君,一位也很有可能是王府的郎君,他帮谁都不对,这事儿实在太容易得罪人了。
王子尚瞬间撩起一腿,踹向了王子夏的小腹。
王子夏被绑在椅子上,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一瞬间脸都白了。
“王郎!”白术忙去拉王子尚。
王子尚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恶劣地笑道:“这次踹在你的小腹上,下次就断了你的根。”
叶青微:“……”这下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王子夏对王子尚这么仇恨,要将他万箭穿心了,阿尚啊,作死就不会死。
王子夏咬着牙,硬挺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恶劣笑容:“你在嫉妒我什么啊?”
王子尚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盯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
叶明鉴道:“正事要紧。”
王子夏看向叶明鉴,笑容残忍道:“除非你们让那个将我灌醉的人站在我面前,否则,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以为你还有提条件的资格吗?”王子尚怒道。
王子夏盯着王子尚,王子尚盯着王子夏,两人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神情,宛若照镜子一般。
白术叹了口气,求助地望向叶明鉴:“您看……这个……”
叶青微在外面眨了眨眼睛,看来王子夏对她的仇恨比对王子尚的仇恨还高啊,不过,她也有想要弄明白的地方,去会一会他也没什么。
叶青微转身准备进屋,袖子却被崔泫拽住了。
叶青微看向他,崔泫微微咬着下唇,目光满是担忧地摇了摇头,叶青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后推门走进了屋里。
“阿软!”众人皆惊。
叶明鉴回身皱眉道:“阿软你又偷听!”
叶青微朝叶明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有着少女特有的娇气,很难能让人真的对她生气。
叶明鉴吐出一口气,看样子实在对这个女儿很无奈。
叶青微将目光放在众人身上,王子尚和王子夏两人同时扬起一模一样的脸,朝她望来,一个目光火热,一个目光冰冷。
叶青微毫不害怕地与王子夏冰冷的目光对视,王子夏死死盯着她,咬着牙似乎想要将她的喉咙咬碎。
“你要见我是吧?”叶青微拂了拂石榴裙。
王子夏被她的动作吸引,目光下视,眼神恍惚了一阵,他绷着声音道:“你是男是女?”
“哈哈!”王子尚大笑起来,“你居然连阿软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莫不是眼瞎了?”
王子夏没有理会王子尚的挑衅,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叶青微,等待着她的回答。
叶青微柔媚一笑,将胸前的发丝撩到身后,手臂有意无意地搭在丰满的胸下,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王子夏“呵”了一声,双眸如同黑夜墓地里的冥火:“很好。”
白术道:“既然叶小娘子来了,你也该说了吧?”
王子夏冷冰冰滑腻腻的目光一直不肯放过叶青微:“你们不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你究竟是谁?”
王子夏盯着叶青微一字一顿道:“王、子、夏。”
“你的身份是……”白术欲言又止。
王子夏冷笑一下:“看到我这张脸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你们王家小郎君的同胞兄弟,当初不是长安不是有‘双生子,女称帝’的流言吗?当今陛下又刚刚宰了安平侯一家,我就当作不祥之物送走了。”
白术的目光一下子阴沉下来:“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这桩桩件件都是秘密,为何他这么一个混迹在寺庙中的和尚会知晓?白术不得不思考其中的阴谋。
王子夏撇开头。
“白兄,这里有些涉及你们家事的地方,我们就不便再问了。”崔令妥帖道:“你是因为嫉妒,所以要杀王子尚吗?”
“不是嫉妒,”王子夏眸中泛起阴冷的笑意,“是要证明我比他更优秀。命运对我何其不公,为什么被送走的是我,而不是他?”
“所以你偷了美人粟?”
王子夏颔首:“我听了你跟无色法师的话,果然很好用。”
众人面面相窥,崔令不忍道:“你在寺庙出家,又曾被无色法师收为弟子,为何会这般残忍?”
王子夏:“我残忍?难道抛弃亲身骨肉的母亲就不残忍?难道你以为你们就不残忍?人性本来就是恶的,我只是遵循我的本性而已。”
“我娘已经去世了!”王子尚怒吼:“你还敢诋毁她?”
王子夏脸上不动声色,有一种看透生死的慈悲和残忍:“她虽死了,她犯下的错却还在。”
“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生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王子夏移开视线,朝叶青微扬了扬下巴,淡淡道:“你进来是为了问我什么吧?说。”
叶青微笑了笑:“你扮作女人等在银花渡头,是在等乞丐说出无色法师的下落吧?你要找无色法师做什么?”
屋内陡然一静,王子夏脸上嘲弄的笑意收起,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叶青微笑得更美更媚了。
“你可真聪明啊。”他宛若叹息一般说出这句话,留下滑腻的尾音。
这句话后,他又不肯开口了。
叶青微轻声道:“好,那我再问你另一个问题。”
“够了!”王子夏黝黑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冰霜,“我不想听你再说话了,看来你丝毫没有背叛了我的自觉。”
叶青微白皙柔软的手指勾了勾脸颊边的青丝,笑盈盈道:“我背叛你?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是我们两个斗法,你留下了破绽,让我一举攻破而已。”
王子夏的眼睛里像是淬了毒,叶青微笑得更毒。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妖孽吧?
“等等,我没明白。”王子尚道。
叶青微慢悠悠道:“那个乞丐认识你,我想我们在问乞丐地点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你遇上了我,一眼便认出了我是那一行人中的一员,于是,你便与我虚以委蛇,勾起我的兴趣,把我引上花船。”
“我认出你?我虚以委蛇?我勾引你?”王子夏越说声音越低,脸上挂着一抹自嘲的笑。
叶青微目光闪烁,莫非还有隐情?
王子夏似是失去了力气,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望着房梁低声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
王子尚“嗤”了一声:“你还以为你不是吗?”
“阿软,你先出去。”叶明鉴严肃道。
叶青微虽然还想问些什么,不过看到叶明鉴的神情还是选择乖乖地走出去。
崔泫眼巴巴地等在门口,一见她出门立刻围着她团团转,就像是个欢喜的小狗。
叶青微笑了笑:“我没事,走吧,咱们去看花灯。”
崔泫目光闪闪,乖巧道:“不是有别人邀请阿软姐了吗?”
叶青微勾起一抹坏笑:“谁让他们没听到我的回答就跑了呢?我可什么也没答应。”
“阿软姐……”崔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叶青微朝他伸出手:“崔小郎君?”
崔泫那双眼更亮了,水润的就像是下过雨的天空,他的脸笑得像是一朵好看的花,乖巧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叶青微的手中。
“真希望就这样跟阿软姐一辈子……”他低声说道。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崔泫摇了摇头,他紧紧盯着叶青微的手,像是盯着此生的至宝。
——既然是你先向我伸的手,这辈子就休想再将我甩开。
今日街上的人更多,街道两边是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摊子,路上行人带着面具,提着灯笼走在街上,灯笼上有专门的小孔插着鲜花,若是独身男女在街上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向心意之人赠送鲜花,那人若是也有意,便接受鲜花插在头上,两人便可以互相掀开面具,如果这也对眼了,那么第二日便可以登门提亲了,然后,参与晚上幕天席地的狂欢。
寂城的风气要比大周各地更加开放和热情,连空气里浮动的都是热烈的欲~望味道。
叶青微买了两张面具,与崔泫一人一张带着。
“我这样是不是阻碍了阿软姐的姻缘?”
叶青微笑呵呵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崔泫低声道:“我只想……”守护着阿软姐就好。
“快看!那个花灯好漂亮!”
“阿软姐别乱跑。”崔泫一抬头,却发现眼前没有了阿软姐的倩影,他慌张地转头,可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阿软姐。
他、他居然不小心将阿软姐弄丢了。
崔泫难受地都快哭了。
“阿泫?”叶青微扭头轻声唤道,软媚的声音吸引了好几个郎君的目光,可没有一个是崔泫。
叶青微转身便走,经过花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道:“啊,真是晦气,才来楼里几天啊就上吊,还是在花灯节的时候,真是晦气,快拉去乱葬岗埋了。”
叶青微无意地瞟了一眼,却看到两个男人正拽着一个破草席出来,草席中明显卷着一个人,两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草席突然一松,一只苍白无力地死人手从中滑落出来,叶青微盯着那只手,突然产生一种熟悉感。
“真是的,本来还想要去街上乐呵乐呵,结果还要送这么一个晦气的娘儿们去乱葬岗,这时候城门也快关了吧?”
“要不先扔义庄,咱们再去乐呵?”
“也成,何必为了个死人破坏难得的休息日子。”
叶青微提着苍白的灯笼,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一直走到义庄。
那两个男人为了省事儿,甚至连门也没有敲,直接就将破草席扔在了义庄门口,义庄门上挂着两盏白灯笼,风从灯笼纸破洞钻入,刮得灯笼“哗啦哗啦”作响。
叶青微提着灯笼一步步走上台阶,蹲下身,鲜红的石榴裙在青石板上铺展开,将纸钱压在裙下,她伸出手,一点点剥开那层破草席,一张熟悉的美人脸正映入眼帘,那里躺着的正是柔弱堪怜的细娘。
她睁着眼,眼角红肿,似乎临死前还在哭,那张脸苍白若纸,失却了所有的生机。
叶青微捏紧拳头,而后又一点点剥开席子,露出她的脖颈,她脖颈上一道深红的勒痕,明显昭示了此人是悬梁自尽的,脖子往下是雪白的胸脯,她居然被人扒光衣服就裹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中扔在了义庄门口。
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她脸上的阴影也在摇摇晃晃。
“你……”叶青微顿了一下才咽下了哽咽声,“这就是你所求的吗?你为什么非要回来呢?”
叶青微搓热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让她的眼皮盖下。
“你恐怕也死不瞑目吧?”
“不要希望从男人身上得来的宠爱,那只是一朵中看不中用、容易凋零的鲜花,即便再苦再难,我也要与他们并肩,不,是踩在所有人肩膀上。”
“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