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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听说了没有,今天五品以上大官家的小姐和公子都来了,这会儿前面的紫云殿里正热闹着呢,知道的是在迎接喀什国贵宾,不知道还以为在给皇子公主们选亲呢。”
跟在后面的一个小宫女一听这话,当即笑了出现,“你就知道选亲,人家公子小姐的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不能凑热闹了啊?我还听说那些喀什人都长的像野人一样不仅又高又壮,还浑身都是毛,也不知道是真是,一会儿可得仔细瞧瞧。”
“行了你,还不赶紧脚下看路,万一砸了这雁翅高汤煨血燕,咱们几条命都赔不起。”
“嘀嘀咕咕干什么呢,还不抓紧时间,要是晚了上菜时间,看我不抽你们的嘴!”
前面一个老嬷嬷回头喊了一嗓子,两个人赶紧一吐舌头,垂着头急步跟了上去,不再敢多言多语。
一群宫女鱼贯向前,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前走,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谁也没有留意到什么时候队伍后面突然多加了一个人。
这人跟在队伍最后,趁着两个小宫女说话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混了进去,一直垂着脑袋,混在人群里,一打眼看过去,若不是仔细辨认,根本就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人身量不高,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太监服,脑袋上戴了一顶偏大的帽子,把一张脸遮住了大半,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不太合适,来回的在身上晃荡,用一根腰带使劲束着,没起多少固定作用,倒是勾勒出一截纤细的腰线。
这会儿弓着腰耸着背,把本就没露出几分的脑袋几乎快要埋进袖子里,不是偷偷扮成小太监溜出来的骆心安以外还能有谁?
方才聂暻一走,她就想出了这个歪主意,磨破了嘴皮子才让祥和殿那小太监同意借一身衣服给她。
当小太监眼睁睁的看着骆心安穿着他的衣服溜出祥和殿的时候,吓得胆都快破了,一个劲儿的阿弥陀佛,祈祷骆心安不会被人发现,更祈祷这件事千万别让王爷知道,否则让自家王爷知道王妃宁愿穿别人的衣服混进大宴,也不愿意跟他一起携手出席,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
他可就这一颗脑袋,这次可全都押在了这位未来王妃身上了。
骆心安从重生到这副身体里以来,这还是头一次穿男装,而且还是原来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太监服,心里觉得特别新鲜,没了女装上面那些零碎拖沓的东西,她走起路来都觉得比往常轻松了许多。
但新鲜归新鲜,她却不是鲁莽的人,特意跟小太监打听过迎宾大宴召开的地点和线路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出了祥和殿。
这是她头一次自己在宫里逛,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好在足够激灵,遇上人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跟着别人一起跪地请安,一路上有惊无险,顺利的找到了召开大宴的方位之后,她发现自己突然迷路了。
出门的时候,那小太监只是告诉她紫云殿在什么方向,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位置,她心想宫里举办这么大的盛事,肯定哪里最热闹哪里就是主会场,可等到她真的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完全的想错了。
所谓的“紫云殿”根本就不只是一座宫殿,一眼望去鳞次栉比,连绵不绝,大大小小上百个宫殿凑在一起统称为“紫云”。
此时这上百个宫殿里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骆心安根本就猜不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主会场,又不敢随便的乱闯,一时间脑袋都大了,正好这时碰上了一队送菜的宫女太监,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碰运气似的跟着混了进去。
一队人绕过层层叠叠的宫殿,终于在一座偏殿跟前停了下来。
此时这里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偏殿门口站了一个老公公,冲着远远走来的一队人尖声道,“都给我听好了,每个人都拿出你们的腰牌,核实过身份之后才可入内,进去会有太医亲自验毒,验过之后不可随意逗留,都听见了没有?”
“小的明白。”
所有人齐声应下,接着顺手拿出了自己所属宫殿的腰牌,这东西是所有参加大宴的下人们人手一份的东西,祥和殿的小太监根本不在聂暻的随行之列,所以自然也就没有这个东西,骆心安摸了半天没找到东西,一时间脑袋上的汗又冒出来了,趁着前面的人不注意,赶紧混入旁边的人群,作势就要溜走。
老嬷嬷就觉得余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倏地抬起头,正好瞥到一个骆心安从队伍里溜走的背影,当即大喊一声,“活儿还没干完,你想往哪儿跑?”
骆心安就当没听见,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脚下的步伐却又加快了几分。
“说你呢,哎你怎么回事!你是哪个宫里的?”
老嬷嬷搁下手里的东西就跟了过来,骆心安一看这情况实在没有办法撒丫子就往前跑,那老嬷嬷一下子就急了,一边追一边喊,“你到底什么人!给我停下!来人啊来人啊!给我追!”
在这菜品验毒的重要之地竟然混进来历不明的人,这还了得?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群侍卫太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闻声就追了过来,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骆心安的人影已经找不到了。
“他沿着回廊往东边去了!就在那边!”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女声,老嬷嬷和一群侍卫太监一听立刻追了上去,骆心安缩回身子,抓住机会赶紧朝相反方向跑去。
她这一嗓子混在人群里,暂时可以骗过这些人,可等他们追出去发现找不到人肯定还得在回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专门捡没人的小路一路狂奔,骆心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等到实在是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的时候,靠在墙上一边拍着胸口大口喘气一边四处的扫了一圈,确定已经没有人会追上来之后,才脱力似的长舒一口气。
“呼……总算是甩掉了……”
刚才真是好险,要不是她运气好这会儿恐怕已经被人抓起来不知道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里是皇宫,到处藏污纳垢,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平头老百姓,就算跟聂暻有一腿,也没有多少人认识她,万一落到这些人手里,她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是重生一遭仇还没报完,就这么莫名其妙送了命,那可就太冤了,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凑个热闹而已啊!
使劲搓了把脸,她四下扫视一圈,这里应该还在紫云殿里面,但是明显没有刚才那些地方热闹,这会儿整个回廊里和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周围一片寂静无声,皑皑白雪上还停了几只罗雀。
她根本不认得这是哪里,刚才又跑的太急完全没有认路,这会儿只能一边走一边摸索,可兜兜转转了还是没能从这里绕出去。
正是焦急之时,身后突然传出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的汗毛立刻就炸了起来。
这时候会有谁跑到这种地方?是敌是友……会不会是刚才那群侍卫和太监找了过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骆心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明明是好好地宫廷正剧,突然变成了谍战片,她这心脏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下意识的蹑手蹑脚的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听声音似乎马上就要转过弯来跟她碰个正着,骆心安再也顾不上起来拔腿就跑。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呵斥,“什么人站住!”
利刃出鞘发出“唰”一声锋利的声响,骆心安当即后背一僵,立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背对着身后的人,甚至猜不出他们究竟有几个。
拿到的侍卫提刀就要上前搜查,一只手却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挡住了他,侍卫疑惑的睁大了眼睛却不得不服命令,接着就是一段冗长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骆心安不知道身后的人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她不敢回头,只能站在原地,这样漫长的死寂,让人毛骨悚然,看不到身后的究竟是谁,未知的一切让她更加的忐忑不安。
这时一道不同于刚才的喝斥,低沉悠扬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你,回过头来。”
尽管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可话音刚落的瞬间,骆心安全身陡然一震,脑袋翁一声响,接着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个声音……又是这个声音,令她熟悉的即使化成灰也认得。
整整十年,这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过情话,温柔诉说过爱语,甚至用这个声音跟她求过婚,信誓旦旦的承诺要携手一生不离不弃。
赵子铭,或者说聂毅,她现在即使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这个男人发出这样低沉悦耳的声音时,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瞬间她恍惚了一下,太阳穴没来由的疼了起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老天又开始玩儿她了。
为什么早不遇见晚不遇见,非要让她在这种时候遇上这个人!如果可能,她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一面。
她僵在当场,一动没动,身体对这个声音有本能的排斥,甚至有种现在就落荒而逃的冲动,尽管这样非常的怂,不是她一贯的处事作风,但在此时此刻她就是忍不住。
聂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的眯着,嘴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刚才拐角遇上她的时候,他真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否则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上她,甚至她还一副……这样的打扮。
可再定睛一看,他就立刻认出来这个人除了骆心安不会再有别人。
尽管她穿了一身男装,打扮成了宫里的小太监,但她修长的背影和细瘦的腰肢却改变不了,尤其是走路的方式,他以前就注意过,骆心安跟其他的官宦世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不一样,不是袅袅娜娜扶风摆柳,而是风风火火,大步流星,永远一副时间不够用的样子,知道的明白她是洛家如假包换的长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假小子投错了胎。
在深宫之中,能这么走路的人他真是猜不出有第二个。
“怎么,没听见?本宫让你回过头来。”聂毅嘴角的笑容更甚,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一次的口气甚至带上了不容反抗的命令。
骆心安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尽管她心里非常的厌恶,但现在她的身份是“太监”,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当朝太子,她说什么都不能置若罔闻。
深吸一口气,她压低头上的帽子,耸着肩膀弓着背转身跪地行礼,“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方才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是太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她身上的衣服太大了,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罩在了其中,头上的帽子被她刻意拉低之后,只能露出一小节下巴,这会儿她故意压低声音,连姿势都跟着变了,如果不是早就认出她是谁,根本就看不出眼前这人竟是个女子。
聂毅挑了挑眉毛,也不拆穿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以前似乎没有见过你。”
“奴才是御膳房里帮忙的,刚刚进宫一个月,殿下不认识小的是应该的。”骆心安除了祥和殿、御书房和现在的紫云殿以外,压根不知道宫里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这三个地方又恰恰是她不能再聂毅面前提的,为了避免出错她就捡了个现成了,反正只要是皇宫总要有个御膳房吧?
聂毅当即笑了一下,以前他只觉得骆心安聪明机警,心思深沉,是个不可多得的助手,如今一看竟觉得她使小聪明的时候比平时精明时更加的有趣。
他敢打保票骆心安压根不知道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既不忘了贪吃又能让他挑不出错,还真是为难她了,记起当初在青云观第一次见面,所有人都在跟他行礼,只有骆心安在埋头苦吃的样子,他上前走了几步。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骆心安的身体瞬间一僵,这个男人的一切她嗤之以鼻,只是这样靠近她就本能的抗拒,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胳膊却被聂毅突然攥住。
骆心安猛地要抽回胳膊,又突然想起自己这会儿是个太监,只能硬逼着自己定在原地,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殿下饶命啊,奴才真的知道错了……”
聂毅看出了她的隐忍,见她还在继续演戏,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谁说本宫要砍你了?抬起头让本宫看看你长的什么样子。”
“奴才相貌丑陋,恐怕会侮了殿下的眼睛。”
“你是不愿抬头还是不敢抬头?”聂毅突然弯下腰,把骆心安往前一带。
骆心安重心不稳直接就要摔在地上,聂毅顺势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冰凉的手指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就像是被毒蛇缠住一样,骆心安实在是忍无可忍,“啪”一声拍掉的手,心里明白聂毅多半已经认出了她是谁,这会儿分明在戏耍她。
旁边的侍卫“唰”一下又要举刀,骆心安却毫不畏惧的梗着脖子,虽还是跪在地上但声音却一片冰凉,“殿下,奴才虽已为阉人,但仍旧喜欢的是女子,希望殿下能自重,放奴才一马,奴才也自当为殿下保守秘密,绝不将您时至今日仍不娶亲,实乃断袖的难言之隐告知他人。”
聂毅的脸一下子黑了半截,过了半响才露出一抹啼笑皆非的表情,这个骆心安当真是不怕死,连“断袖之癖”都编的出来,也不怕本宫直接摘了她的脑袋。
聂毅怒极反笑,步步逼近走到骆心安跟前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弯下腰,眼睁睁看着骆心安的身体陡然一僵之后,嘴唇又凑近了几分,几乎再往前半寸就要贴上骆心安的额头,低声说,“既然你都说本宫有断袖之癖了,本宫若是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你的一番胡搅蛮缠,不如这样,你让本宫亲一下,本宫今日就放你走,如何?”
他的呼吸喷到脸上的感觉都那么熟悉,即使骆心安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到聂毅的一截下巴,也能描绘出他那一整张脸,过往这个男人对她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跟眼前聂毅的脸重合在一起,变成了巨大的回忆漩涡,脑袋嗡嗡作响,原来那个洛心安被砍掉四肢惨死在血泊中的画面,和赵子铭与骆心慈在车上翻云覆雨浪-叫不断的回忆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刺激着她神经……
胃里突然一阵翻天覆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冲上来,她一下子捂住嘴巴,却还是没克制住当场干呕出来,“呕……”
聂毅的脸顿时一片铁青,瞳孔锋利似刀狠狠地刺在骆心安身上,猛地收紧钻着骆心安的胳膊,再张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没有半分温度,“听到本宫要亲你,你就是这个反应?!”
骆心安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吐出来,虽然只是干呕,但是看着聂毅瞬间碎裂的一张脸,还是觉得异常的爽快,接着心里涌上一计,再也不压抑胃里一股股翻腾的酸水,冲着聂毅就呕了起来。
旁边的侍卫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有人敢往太子殿下身上吐,但骆心安不仅敢而且就这么干了。
她借着干呕的样子狠狠地往聂毅身上吐了几下口水,这会儿她来不及再顾忌形象了,暂时没法收拾你我就恶心死你,总之不能你好过。
“你——!”聂毅的脸已经没法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死死地攥着骆心安的胳膊,打也不能打,杀也不能杀,气的嘴角都绷住了却又无可奈何,这事若换了任何一个人,早就被他拉出去砍了,怎么会容许她如此嚣张。
骆心安又干呕了几声,跪在地上衣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虚弱”的说,“殿下……既然您执意要轻薄奴才,奴才也不敢抗命,可奴才今儿早上怕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呕……”
她话都没说完就有呕了起来,吐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袖子,极其粗鄙的擦了擦嘴上的口水,埋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奴才准备好了……殿下您莫怪奴才失礼……”
聂毅站在原地,恨不得就这么直接掐死她,看着她露在外面的两只白皙玲珑的耳朵和脖颈上一段纤细的脖颈,瞳孔里露出野兽扑食一般的浓重的黑色,可再低头看看被骆心安吐的湿淋淋的衣摆,他的所有兴致全都像闷在锅里的一团火,明明已经炙热燃烧却硬生生被浇灭,化成一块巨石死死的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好,好得很。”聂毅指着骆心安的鼻子,胸口起伏了几下,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脸已经被气变了色。
他伸手就要抓骆心安的领子把她拽进自己的怀里,就在这时——骆心安突然捂住肚子,痛苦的闷哼一几声,“奴才真是……吃、吃坏肚子了……不行,要拉出来了!”
聂毅的脸彻底的绿了,旁边的侍卫更是露出便秘似的表情,简直没法想象竟然会有如此放肆粗鲁的人。
“啊……嘶……不行不行……奴才要放屁了,殿下……奴才去……去避避……别熏着您……”
说着她捂着肚子,几乎是慌不择路推开聂毅就跑,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继续卖力的干呕,好像再多呆一秒就要当场再不管不顾的在聂毅面前当场解决一样。
看着骆心安快步跑远的背影,侍卫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属下替殿下去宰了这无法无天的狗奴才!”
说着他提刀就要追过去,聂毅却一下子拦住了他,脸色是侍卫从未见过的糟糕。
“殿下……您就这么放过她了?”侍卫惊愕的开口。
聂毅阴着脸,盯着骆心安离去的方向良久,突然怒极反笑,骆心安你为了给六弟守身如玉,甚至连这么没脸没皮的招数也用上了,倒也是煞费苦心。
但别以为放过你这一次,我就会再放过你第二次,下次你可要祈祷千万别跌在本宫手里。
聂毅紧紧的攥住拳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经被骆心安毁得差不多的朝服,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
骆心安“慌乱”的跑出去很远之后,终于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一想到聂毅方才脸上那副吃了SHI一样的表情,她就暗爽无比,哪怕是自毁形象也觉得无比值得。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洛家大小姐,一定要守什么三纲五常礼仪教诲,她恨不得聂毅知道她是个粗鄙不看的“泼妇”之后离她十万八千里远,这样也省得日后再撞见他,次次都要膈应一回。
恶整了聂毅一番,她神清气爽,刚才被老嬷嬷追的到处跑的恶气也一时间出了不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宴会还没开始,她就接连遇上了这么多麻烦,没准老天注定她今天不宜出门。
反正她这次偷偷跑出来也只是为了凑热闹,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眼下若她还在这紫云殿,说不准一会儿会再遇上老嬷嬷那帮人的“追杀”,眼下趁着天色还早,她还是乖乖地回祥和殿吧,省得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这么一想,骆心安打定了主意,顺着刚才的记忆一点点往紫云殿外走。
正在这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声诵经的声音,在朗朗碧空之下,显得尤为清晰,没一会儿几十个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念着经走了进来,后面紧接着跟着一群手拿拂尘的道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两旁是招展的道符,所经之地,宫女和太监们全部停下脚步跟着诵经,远远望去,正气凛然,仙风道骨。
大晟像来崇尚道教,如今既然要大宴外宾,这些道姑和道士怕是来驱邪避祸,诵经祈福的吧?
搞得还挺隆重,骆心安在心里笑了笑,收回自己的目光,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转身混在人群里,悄无声息的继续往大殿外走。
这时,这一群道士和道姑已经鱼贯而入进了紫云殿,为首的老道士坐在一座轿撵上,手上拿了串桃珠,正闭目诵读着什么,骆心安跟他打了个照面,擦身而过的时候怎么都觉得这老道士有些眼熟。
正巧这时大殿内传来太监尖细嘹亮的声音,“陛下有旨,宣青云观主持、静月庵师太,携弟子觐见——!”
听到“静月庵”三个字的时候,骆心安的脚顿时就定在了原地,原本脸上放松的神色也霎时间敛了起来。
难怪她刚才觉得那老道士这么眼熟,原来就是以前见过的青云观主持,那旁边的女道姑恐怕就是静月庵的主持师太了,既然静月庵都来了人,那会不会……
想及此处,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可没忘记洛心慈就是被洛家送去出家的地方就是这静月庵!
一行人停了下来,跪地接旨,青云观主持带着几十个弟子先进了大殿,静月庵主持师太清点了跟在自己身后最近三排的弟子之后,开口道,“了尘,你随我一起入殿。”
“是,弟子遵命。”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队伍的最末尾响起,紧接着一道袅袅娜娜的身影走了出来,她虽然穿着与其他道姑一样的苍青色道袍,头发也早就剪了,但走起路来却仍然像有小钩子似的,每一步都摇风摆柳,那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和不涂自艳的嘴唇,配上一身禁欲似的道袍,隐隐在肃穆和纯真中带着些勾引人的意味,周围不少小太监的目光都被她引了去,一个劲儿的探着脖子盯着她看。
她脸上似乎特别涂过脂粉,但还是没法完全遮掉额头上的那道疤痕,垂着头走到静月庵师太身旁乖顺的行了个礼,抬起头的瞬间,骆心安看清了她的脸,这张即使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脸。
洛心慈,果然是你。
骆心安在心里嗤笑一声,瞳孔里霎时间冰封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潭一般,悠悠的散发着寒意。
她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这个“好妹妹”,即使破了相出了家,还能这么快的重见天日,倒还真是有手段。
站在人群中央一直乖顺的跟在师太旁边的洛心慈,环视整个紫云殿,深吸一口气,袖子下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脸上是一片乖巧,可内心却已经蠢蠢欲动,嘴角控制不住欣喜的翘起。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冰冷的视线突然刺过来,她刚刚上翘的唇角一下子僵在脸上。
这种如芒在背,让人胆战心惊的目光这样熟悉,熟悉到她只是隐隐的感觉到就已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她猛地攥紧拳头环视四周,想要找出这道目光的来源,可是抬头的瞬间这视线却突然消失了,好像一切都是她的一场错觉。
骆心安慢慢的后退,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看着洛心慈四处张望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彻底阴冷下来,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乎的冷笑,朝着与刚才大门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迎面跑来一个急匆匆的小太监,等看到骆心安的时候,已经收不住脚步,一下子撞在她身上。
骆心安被这么一撞差点摔在地上,瞬间拉回了思绪,那小太监一把抓住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跑的太急了,你是哪个宫里的公公,要不要紧?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我没受伤。”骆心安压低帽子赶紧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抬,结果那小太监听这声音愣了一下,使劲瞅了骆心安好几眼,接着差点尖叫出声,“贵……贵……”
骆心安也吓了一跳,一抬头发现面前站的赫然是聂暻的随身小太监,猛地捂住他的嘴,“嘘……别说出来!”
小太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过了好半天还没缓过神来,目瞪口呆的压低声音问,“贵女……您怎么在这儿?!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骆心安本来想说自己就是来凑热闹的,现在立刻就走,你别告诉聂暻,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轻声说,“我来找阿暻,不过好想迷路了,正好遇上你,帮我引个路吧。”
她本想这样一走了之,不愿惹是非,可是既然洛心慈都来了就等于是非送到了她眼皮子底下,这一次大宴看来她说什么都得奉陪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