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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亦假】
下雨导致天色暗下来的比往日更早一些,北京城华灯初上,朦胧的水汽将路灯昏黄的光氤氲成一只只模糊的光球。
入夜后鸟叫声不时响起,像附近的某棵树上藏了只呱噪的乌鸦。
马路上车来车往,黎焕抱着那束沉甸甸的玫瑰花跟刑羿站在人行道这边,一面等信号灯,一面状似亲昵地低声交谈。
黑伞下,刑羿单臂揽着黎焕肩膀,像个标准的完美男友那样,听他说话时会略微低垂下头,用最专注温润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却是与那种亲昵态度截然相反的严肃认真,他说:“等下进去以后不要轻举妄动,把自己想象成普通顾客,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些,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能同时离席——”
话说到这儿,黎焕张了张嘴正要插话,刑羿完全没给他发声的机会,原本落在肩头的手掌移至脑后,插|进发丝,然后非常霸道的吻了上去——两人鼻翼轻触,舌尖顷刻挑开唇瓣长驱直入,刑羿深深看进那双微带讶异的眼,最后齿缝轻轻一碾,他用牙尖惩罚性的硌了下那片柔软的下唇。
黎焕疼得低低“唔”了一声,脸颊涨红,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个举动落在路人眼里不过是情人节随处可见的情侣虐狗,他们身后同样撑伞等待过马路的人类女孩了然一笑,自觉朝旁边站了站,但还是忍不住悄悄打量这对十分养眼的同性情侣。
一吻结束,刑羿维持着唇瓣相抵的暧昧姿势,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可能让你自己去调查那间茶庄,等下你给我好好坐在位置上吃饭,剩下的交给我。”
某人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可是……”
“还记得我们出门时你说过的话么?”没等他说完,刑羿直接将话打断,反问道。
黎焕有些茫然。
刑羿见他这反应,原本疏冷的眸底忽而染上笑意,他顺手将他落在脸侧的一缕发别再耳后,静了几秒,复述道:“跟我在一起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是要宠坏你,要比九尾更宠你,不能让你涉及哪怕一点点危险。”
闻言,黎焕豁然睁大眼睛。
恰在此时,绿灯亮起,过往的车辆尽数停下。
刑羿转而牵起他的手,两人并肩走过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的沥青路。
“知道迄今为止,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黎焕偏头看向男人冷峻的侧脸,那一瞬间,他脑中不禁闪回过无数两人相遇至今的画面——难道是之前提到的用匕首伤了自己的事?黎焕想了想,感觉以那时候的立场来了,刑羿没杀了他在吸血其实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还好吧,其实也不算严重,毕竟他后来也撕烂了他的脖颈把血吸回来了。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我觉得你对我一直都挺好的,即使是失去人格记忆的时候也是,那种情况下你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在哪里,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将你关起来,然而我每一次去找你帮忙,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
“不!”刑羿十分郑重地摇了摇头,“那次我被青龙分魂夺去了肉身的控制权,让你在他的诱导下陷入险境——”
“小焕,你或许不知道,当时我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我能通过同样的视角,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的身体接近你,触摸你,诱惑你,那种明明身临却又无可奈何的感受,我今生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黎焕闻言刹那静了,沉默半响,他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单纯扣紧两人交握的手,“其实没关系,”少年特有的温雅嗓音像是在安抚,隐隐还透着一种笑意在里面,“虽然那时候我们之间并没有现在这层关系,我也一直在怀疑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可我确信的是,当他占据了这具肉身的一瞬间,我就知道那不是你。”
说到这儿,黎焕忍不住笑笑,在氤氲的水汽中,他的眼睛显得非常亮,像有一束光从灵魂深处照射出来。
“我想我大概就是那时候知道,自己对你感觉不太一样了吧?”
刑羿一怔,那张向来从容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讶异的失神。
“感动么?”黎焕笑着看向他。
刑羿说:“嗯。”
“那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啊,”某人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子,鬓发下雪白的耳垂却可疑的红了,然后十分不甘地小声说:“你还没对我说过‘我爱你’,这事比我忘了今天是情人节还重要。现在想想当初你只说了句‘看上了’,连句喜欢都没提,我竟然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好亏啊!”
说到最后,黎焕煞有介事地叮嘱道:“有空记得补啊!”
刑羿:“……”
说话功夫两人已经走到火锅店门前,这家老北京涮肉因为想体现当地特色,所以门口迎宾的伙计穿了身马褂长袍,肩上搭了块白布,见客人上门立马吆喝着主动迎了上去。
刑羿不方便再说什么,可心里却觉得没有表示按某人那天马行空的联想能力容易出事,于是收起雨伞后便又顺便在他脸颊亲了亲。
那热情洋溢的伙计刚迈出两步,腔都没开,直接被眼前这一幕看哑火了。
黎焕旁若无人地挽上刑羿胳膊,笑得眼睛弯起来,心里特别喜欢这家伙简单粗暴、不管有什么分歧都用亲昵举动作为安抚的行为。他偏头迎上刑羿的眼睛,眸底的一抹轻佻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刑羿默契与他对视,无声无息地笑了笑。
“表现的自然点,这两家就在隔壁,谁都说不准会不会真有什么联系。”
“明白。”
然后两个明目张胆大秀恩爱的家伙手挽着手走进火锅店,只留下伙计一人在风雨中受到成吨的伤害。
此时火锅店的晚高峰才刚开始不久,店里上座率不足五成,可羊肉的那股腥膻味儿却特别浓重,再加上古色古香的铜锅汤底一沸腾,让整间店看上去都有种雾气缭绕的迷蒙感。
黎焕五感灵敏,在这种环境里眼睛和鼻子都不太舒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柜台后一位穿大红旗袍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朝两人恭恭敬敬地一欠身,礼貌道:“先生两位么?”
刑羿说:“只有两位,但要个僻静点的位置,我们不想被人打扰。”
女服务员依次打量过刑羿和黎焕,最后看向黎焕手里的花,心里猜出关系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手做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这家火锅店的内设非常雅致,并没有类似店铺的混乱感,除大堂的十几张大桌外,再往里便是一间一间由帷幔和木制屏风隔离开的卡座,虽不隔声,但至少也算是有一定*空间了。
黎焕注意到店里有通往楼上的楼梯,便随口询问道:“上面是包间么。”
服务员回答:“是的,不过包间最少八人起用,所以您二位……”她歉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黎焕说。
三人沿一条通道径直走到最深处,附近的卡座都空着,服务员撩开纱帘向他们展示里面可供四人使用的卡座,询问道:“这里可以么?”
“辛苦了。”黎焕边说,边就近坐进靠近自己一侧的卡座,取下背包和花束一齐放在靠墙的位置。
刑羿表现得更加自然,直接挨着他坐下,然后随手取过餐桌里侧的ipad,一手搂着黎焕,一手划ipad的屏幕让他看菜单。
女服务员十分羡慕地看着两人,说:“先生点完餐直接下单就好,我们负责这个区域的同事看到提示会过来跟您下单。”说完,她放下纱帘返回前台引导新的客人。
等脚步声走远,不需要任何交流,两个心不在焉翻看电子菜谱的家伙各自起身脱下冬季相对厚重的风衣外套,并借助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观察起附近的监控设施。
作为妖怪,出任务的时候最怕遇上的不是同类,甚至不是最为天敌的降妖师,反倒是妖法无法蒙蔽的电子设施。索性餐厅这类公共场所的监控会提示图像采集区,且类似卡座这种本身就注重客人*的位置绝对不会设置正对的监控。
一圈检查下来,两人只在纱帘外那条通道的右上角发现了一只探头,从角度来说这处卡座正好卡着监控范围的死角,运气倒算是不错。
“有什么发现?”刑羿落座后继续翻看ipad点餐。
黎焕从花束里抽出一朵玫瑰,放在鼻下深深嗅了嗅,说:“没有妖气,这一路走过来的遇上的服务员和食客都是普通人类。”他又往墙边坐了坐,一边拿着手机对刑羿按了两下,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动静,然后很失望地叹了口气,“隔音做得真好,这墙里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有也很正常,那边是供人饮茶洽谈的茶室,环境清幽雅致很重要,就冲这点自然也会安置不少隔音板之类的东西。”刑羿泰然自若地低头看菜单,淡淡道,“行了小焕,你先过来看看要点什么,等你吃上我好出去看看。”
黎焕还在研究那面墙,随口“哦”了声,应完也不动换。
刑羿等了半天也不见某人过来让他搂,只好耐着性子有叫了一遍:“焕焕?”
黎焕瞬间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万分无语地回头看他:“幸好旁边没人,你敢再肉麻点么?”
降妖师先生淡定一笑,好整以暇道:“老婆,你再不过来点菜,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吃了?”
黎焕:“……”
黎焕仔细考虑了一下,根据他对这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家伙的了解,感觉这事被他做出来完全没压力啊!
虽然说火锅店卡座play确实听起来莫名带感……
等等!小少爷愣了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节操了?竟然会期待被人压在涮肉的桌子上干……
黎焕定定神,将那种画风奇怪的脑补场景赶出大脑,然后乖乖蹭过去,在菜单上随便按了锅底和几样菜品。
“什么时候回来?”黎焕说,“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
刑羿点击下单,说:“出去太久也不正常,我就去写字楼里转一圈,看看那个后门在什么位置。”
他话音没落,两人察觉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就自觉静音了。
负责接单的是个身材微胖的男服务生,先上了壶茶水,然后结果刑羿手中的ipad,对照内容向两人核对过菜品,末了看了看表,说:“半小时内上齐,二位有没有什么忌口?”
“调料里的葱花不要上。”黎焕说。
刑羿十分宠溺地刮刮他鼻梁,叮嘱道:“一会儿菜上来了你先吃,不用等我。”然后他看向服务员。“请问卫生间在哪儿?”
这世界上的雄性生物显然更难接受跟自己性别一样的人搞基,那男服务员一副被雷焦了的惊悚表情,但碍于两位是客人又不得不快速收敛起来,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店里没有,您得从后门出去到写字楼里上。”
“后门在哪儿?”
“二层走廊尽头,那写字楼里的公司现在还在放假,没什么灯,您去完以后记得原路回来,别走错了,也别去别的层,可黑了,当心别碰着。”
刑羿礼貌道谢,起身后又回头看了黎焕一眼,意思是“别乱跑”。
黎焕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等刑羿和那服务生走后,他重新靠回卡座背上,取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微信朋友圈,试图分散开心里那种久久不能平息的怪诞感。
倏然之间,脚步声响起,那种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稳且清晰,正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
那东西身上没有妖气,是碰巧路过的人,还是……善于隐藏气息高阶妖兽?
黎焕脊背一僵,衬衫下的肌肉一寸一寸蓄力绷紧,他意识到这种步伐的频率一定不是餐厅服务生,搁在座位上的左手不动声色地稍稍翻转,缓慢移向不远处的nike包。
纱帘外,一枚蓝黑色的鸟羽凭空落下,堪堪遮挡监控探头,下一刻,纱帘被一只涂抹着大红色指甲油的雪白手掌从外面掀开——
“警戒意识强是好事,不过听不出来是我就是焕弟你的不对。”来人轻声道。
听见那个声音,黎焕瞬间放松下来,料想先前在花店门口听见的鸟叫大抵也就是渡鸦了,他抬头看向对方:“这也不能怪我,师姐一点妖气都没露,小焕已经大半年没听过您走路了,难免一时疏忽……”
纪淸慈依然是黑衣皮靴、浓妆艳抹的干练装扮,她一拢风衣下摆在黎焕对面坐下,美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矜持清浅的笑意,调侃道:“按焕弟这意思,还是师姐的不是了?”
“不敢,小焕是太想师姐了。”黎焕忙端起茶壶给她倒水,说,“只是师姐怎么突然会来这儿?”
纪淸慈端起茶杯却不喝,单纯捧在手心里捂手,笑着打趣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老师记挂你这小东西的安全,担心那降妖师护不住你。本来是想叫师兄来的,结果这两天春运返京的客流量大,他们特案组那边要戒备机场和火车站,实在抽不开身,这才让我这回来以后连口气都没喘匀的闲人过来瞧瞧。”
黎焕端起自己那杯茶不开心地抿了口,小声嘟哝道:“老师真是多虑了。”
“正常的,那人毕竟是降妖师,想要老师彻底信任并不容易。”纪淸慈说,“怎么样,你俩没惹什么乱子吧?”她轻轻瞥了眼黎焕身边的空位,“他人呢?”
黎焕道:“我们认为魇魔过来交易应该是走隔壁茶庄的后门,羿哥去探探路,很快回来。”
纪淸慈说:“算他识相,知道让你留下。”
这时服务员端着铜锅菜品过来,一撩纱帘见多了个女人,不禁微微一愣。
纪淸慈反应很快,抬眼一瞥黎焕整个人气场都变了,那语气又是责备又是心疼,骂道:“让姐姐怎么说你?为了个男人大半年不回家!不知道爹妈年纪都大了么?!”说完,她转头看向服务员,冷冷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投诉你?!”
胖服务员不敢吱声,赶忙把锅底放好,菜品码在旁边的架子上,临走还在听见那母老虎一样的漂亮女人在数落自己弟弟,并扬言要收拾诱拐他离家出走的“狗男人”,不由得擦擦额头的汗,心里开始同情那些被各方面打压的gay了。
同一时间,写字楼二层男盥洗室。
天花板孤零零的白炽灯泡一闪一闪,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冰冷的自来水哗哗涌出龙头,在万籁俱寂的环境下显得尤为清晰。
刑羿站在盥洗池前不紧不慢地洗净双手,然后直起身子,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将水迹擦干,他并没有关闭水龙头,反倒是将另外两个也开到最大。
一时间,水流声灌满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听起来非常刺耳。
做完这些,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盥洗池前,而后抬起头,透过镜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身后那扇门关紧的隔间门。
“出来。”
他的声音很低,在水声作响下几乎很难被察觉。
但仿佛是对那句话的回应,那扇关紧的门轻轻一颤,继而向里打开。紧接着高跟鞋声响起,从那光线无法抵达的隐晦隔间里缓步走出来一个黑衣皮靴的高挑女人。
“你是……”刑羿皱了皱眉:“小焕的师姐?”
他迅速回忆起黎焕曾经提到过的名字:“纪淸慈?”
那浓妆艳抹的女人表情阴冷,并不答话,而是提起黑伞,握紧手柄,从伞身里缓慢抽出了一把刀。
——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