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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庆当铺】
随后,戚景瑜又问了拉格朗日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这法国老鼠个头不小可确实是耗子胆量,眼睁睁看着同事消失受了不小惊吓,再加上中文仅有普通交流水平,所以很多东西都只能答个大概。
谈到最后,阿狸卧在沙发后边开始打呼噜。
黎焕也有些犯困,但架不住微信群有个夜猫子一直在扔红包,到后半夜妖怪们也都睡熟了,只有红包在默默刷屏,黎焕怀疑整个小一千人的群里只有他跟那个土豪还醒着,并且始终维持一个扔一个抢的诡异状态。
戚景瑜见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对拉格朗日说:“这件事我会调遣猎手调查,如果确定是妖所为一定会尽快做出处理,你回去要多加小心,要是实在担心就尽量减少在事发区域活动。”说完,他拉紧狐裘披风站起来,很客气地朝对方伸出只手。
拉格朗日起身握上戚景瑜手掌,两人握了握,继而分开。
拉格朗日吸吸鼻子,愁眉苦脸道:“不可能的,项目着急上线,我们春节假期顺延,得等到初五才能休息,等会儿我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公司上班。”
“总之还是要注意安全,”戚景瑜顿了顿:“我让小焕送送你。”说完,他朝小徒弟使了个眼色。
黎焕睡意朦胧地抢完红包,锁屏手机后随手往茶几上一搁,然后只身返回卧室换衣服。
几秒之后,震动声响,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推送消息提示“有新红包了”。长夜深沉,交友群确实没有第三只妖在线,最后一个红包静止在聊天窗最下方,过了很久终于被扔出它的人点开,与此同时,红包留言区多了一行字——
那人说:【晚安。】
凌晨五点,什刹海地区一片空寂。
彼岸茶舍门口多了只半人高的雪人,淘气的人类小孩用爆竹筒给它做了个丑丑的鼻子,又用煤球和红红的鞭炮屑描出眼睛嘴巴的形状,黎焕看这雪人丑到惨绝人寰忍不住笑了,再一抬头,发现拉格朗日正在盯着自己看。
笑意收起,黎焕板着脸看回去,说:“什么事?”
“那天在火车站我就觉得奇怪,”拉格朗日凑过来,翕动鼻翼像狗一样闻来闻去,末了,疑道:“你身上没有妖气,是因为修为太高了么?什么品种?”
黎焕面无表情地把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老鼠脸推开,转身朝酒吧街走:“不知道。”
拉格朗日赶紧跟上去,歪头打量黎焕侧脸,努力散发出雄性荷尔蒙,笑眯眯地说:“好冷漠哦,交个朋友不行么?”
两人身高相差半个头,黎焕又偏瘦,往他身边一站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小了一圈,再加上三更半夜,胡同黑灯瞎火,周围又没有别的活物,分分钟能让人联想到巨x猛男猥亵美貌同性等等的黄|爆戏码。
可惜这只猛男有颗鼠胆,黎焕一捏指节立马就怂了。
拉格朗日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两步,手伸进裤兜摸手机,弱弱地说:“那……先加个微信好友吧。”他掏出手机,一按home键,刚被鱼池水泡透的机器登时发出刺啦一声,青烟飘散,报废了。
拉格朗日:“……”
黎焕挑眉笑道:“打算怎么走?”
拉格朗日郁闷地把手机收起来,说:“南锣那边有地铁,能直接到公司。”
黎焕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并肩走过银锭桥,沿烟袋斜街往南锣古巷方向走。
那是整个什刹海地区与酒吧街齐名的旅游观光景点,以老北京胡同闻名世界,但其实也被外来文化入侵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在各种奇奇怪怪的现代商铺里还夹杂有不少历史遗留下来的老店。
这些老店大多不再经营,而是被文化局封死门窗,立好介绍牌,当做特色展示给各地游客看看外墙,内部是禁止参观的。
虽然南锣鼓巷距彼岸茶舍所在的胡同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但黎焕从小到大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能到那儿去的机会却屈指可数,即使去了也大多是在巷口路过,从来没正经进去瞧过。
用戚景瑜的话说,这世上但凡历经过成百上千年流传下来的东西多少都具有灵气,即使是房舍器具之类的死物,你又能知道它里面栖居的是何方精怪么?
所以——不惹,为妙。
北京早班地铁五点十分开始运行,两人步行至地铁的时候已经有零星几位乘客再往下走,拉格朗日手机报废记不了号码,黎焕只好存了他的号码在自己手机里备用。
这老鼠妖通宵加班又受了几次惊吓,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脸色看上去特别憔悴。
黎焕出于同类间微不可见的一丁点惺惺相惜十分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劝道:“时间还早,有空回家换身衣服再去上班,小心着凉。”
拉格朗日一想到出事的步行街就在公司对面顿时整只妖都不太好,他勉强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担忧地看向黎焕:“你们可得快点来嗷。”
“不出意外就是今天,到时联系你。”黎焕说,“早点回去吧。”
拉格朗日上了扶梯,缓慢沉入地铁口。
led提示板显示时间还不到六点,黎焕转过身,将冻得冰凉的双手插|进口袋,几位人类乘客与他擦身而过,新年来临,万象更新,待太阳升起,这属于人间的一切都将恢复生机。他忽然感到有些孤独,日出日落不过是妖怪眼中永恒不变的景象,难道说耗费百年修炼化妖,就是为了到头来被时间放逐,承受这不老不死的罪么?
黎焕有点不能想象一两百年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晃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大脑。
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那条被戚景瑜禁止进入的南锣鼓巷就在身后,像一张深不见底的黑暗巨口,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沿原路返回茶舍,可意识里却总有一缕思维在蠢蠢欲动,提醒他回头看看,看看那个此前从未探究过的地方。
就在这时,绿化带传来沙沙的响动,一只三花狸猫探出脑袋,黑暗中黄澄澄的猫眼逸散出幽光,它歪头盯着与自己对视的陌生人,生性戒备的“喵”了一声,然后快速缩回身子,三窜两窜消失在巷子里。
黎焕愣了愣,感觉那狸猫看着眼熟,他下意识快走几步想要看个清楚,等再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已经跟着狸猫跑进了那条被夜色与雾气所笼罩的南锣鼓巷,而猫却不见了踪影。
古树参天,枯槁的枝干伸向夜空,巷子两侧的商店门窗紧闭,不少都贴出了春节休假通知,显得非常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整条街没有一处人工照明,光线晦涩,若不是妖生来夜视力优越,黎焕甚至无法辨清自己身处何地。这里黑的太过诡异,黎焕不敢再贸然往前走,他回头去看来时的路,这才发现那里同样是一条无尽延伸的商店街,公路和地铁站竟然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忽然——
“喵~”
一声幽幽的猫叫自身后传来,黎焕戒备转身,一颗心脏紧张得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那只狸猫并没有出现。他微微睁大眼睛,纯黑的瞳仁倒映出一抹暖红的光——不远处,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两只朱红的灯笼,那灯笼里没有蜡烛,隔着薄薄一层红纱,两簇不灭业火在遥遥打晃。
是妖?!
黎焕心里徒然一沉,眼下身后没有退路,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查看。
那是一座青砖琉璃瓦的建筑,外墙已经很旧了,有不少现代修葺的痕迹,这间商铺门面高大宽敞,正中刻有繁体“万庆”二字,想必当年应该是南锣鼓巷里一处财源广进的宝地。黎焕走近后发现正门旁的石板路上砌了一方矮碑,碑面用隶书雕刻有遗迹介绍,他粗略扫看了一眼,知道这处门面曾经是一间当铺,名唤“万庆当铺”。
这里本该被文化遗产保护局封死,怎么可能还在经营?
黎焕盯着面前敞开条缝的黑漆大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进。
正当他犹豫的功夫,只听门缝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儿叫,接着,一个略显轻佻的男人声音带着笑意道:“万庆当铺,零时已过营业,对妖不对人,可典当世间万物,先生如果有兴趣不妨趁天亮前进来瞧瞧。”
此时整条南锣鼓巷只有黎焕一个活物,这话自然不可能对第二只妖说。他深深缓了口气,上前推开门板,寒冬腊月,一股清甜的花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
院门后的四合院精致错落,虽未点灯,但似是有光粉盈盈洒下,一景一物都像是笼着层皎白的月光。黎焕跨进门槛,便看见正对大门的桃花树下站着个人,想来就是对他说话的男人。
对方身形高挑,宽肩窄胯,黑衬衫搭配银灰色手工西裤,衬得身材非常耐看,却又与这古典院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左手端了只珐琅彩的小碗,右手执竹签挑碗里泡发的小米喂鸟笼子里的一只——黎焕皱了皱眉,那笼子里怎么是一只麻雀?
“你是万庆当铺的掌柜?”黎焕道。
男人吹着口哨逗鸟,心不在焉地回答:“正是。”
黎焕走过去在他近前站定,也不兜圈子,看门见山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闻言,男人眉尾一挑,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把珐琅瓷碗和竹签一齐放在石桌上,侧过脸,笑意吟吟地看看向他:“这话怎么说的,上门的客人都是心里有事相求才对,毕竟万庆当铺只做有缘人的生意。”
那男人生了张模样英俊的脸,五官的每一分线条起伏都好似被精心雕琢过,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仿佛浴血过后的赤红妖瞳,黎焕从没在谁身上见过那样风流妖冶的眼,就连最寻常的笑都能被这双眼染上十二万分坏到极致的邪气。
奸商,小少爷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家伙说什么都不能信。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男人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亦正亦邪的狡猾笑意,淡淡提醒:“小鬼,你把厌恶表现得太明显了,九尾难道就没教过你,什么叫做收敛情绪、欺诈人心么?”
“那也要看是对谁呀,”黎焕冷笑:“你我又不是头一次见面,还有必要装模作样的相互试探么?您说是吧,阎先生?”
少年温雅的嗓音染上笑意,嘴角勾起,那双媚到极致的桃花眼轻撩眼羽,幽暗的瞳仁深处倏然荡起一丝滑腻而狡黠的光。
——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