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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不仅讲究落叶归根,还讲究个入土为安,所以但凡是墓地里棺材放的位置,下面肯定不是大理石,也不是水泥,一定是泥土,最好还是黄土为佳!
这引魂的活计,仵作自然是干不了的,谁来干呢?嘿,大家势必都猜到了,道士查文斌呗,这是他的专业啊。
无奈查文斌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迷迷糊糊地摸到厨房里打水洗脸,只听见外面“蹦啪!蹦啪!蹦啪!”三声爆竹声,这爆竹响起,是代表什么呢?有人家里又死人了,这来来回回帮忙的村里人得吃饭啊,吃饭前就得放爆竹,这也是当地习俗之一。
没来得及放下洗脸布,查文斌就冲出了院子,一看就在对面呢,挽联贴着,花圈放着,人来人往地上菜上酒,忙得不亦乐乎,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哭声夹杂着大碗碰酒的吆喝声,妇女跟光棍的调笑声,查文斌皱着眉头就赶了过去,还没走进去呢,就瞅着何老也在一张桌子旁坐着,记录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这何老被请过去做账房先生了。农村里死人,大家也得上个份子钱,表达慰问之情。何老是个学者,大家都知道,虽然刚死了岳父又死了老伴,大家还是尊重他,让他来做这个账房先生。
查文斌前脚进去,刚才还是大声耍着酒令、调笑着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今晚上这台招魂大戏可都指望这个道士了,还偏偏这道士却一脸阴沉地进来,显得忧心忡忡。
最先起身的还是何老,赶紧地跑过去拉着查文斌走出了院子,里面开始了交头接耳,不知道是哪个猛子喊了一声:“喝!”之前那一幕热闹的景象再度出现了。
何老把查文斌拽了出来,赶紧问他身体如何,查文斌摇摇头表示没有大碍了,何老简单跟他讲述了这家的事情,又招呼张老汉出来见客。张老汉一看查文斌来了,自然是抹了抹眼泪,挤出难看的笑容,恳求查文斌给做场引魂的法事。查文斌想了片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张老汉是大喜啊,连忙招呼查文斌进去坐,又是斟酒,又是递烟的,一一被查文斌拒绝,他只有一个要求,让厨房上碗清粥即可。
吃罢晚饭,女人小孩们收拾完桌椅,大多被自家男人给撵回了家,这引魂,不是一般人能在场的,万一谁倒霉,魂没引上这稻草人,上了别人的身上,那可就是出大事了。
查文斌照例说了属相反冲的人们不得留在现场,剩下的人最好也不能站在屋子里,大门口至少空出一条路,另外所需的公鸡血、石灰、香纸、蜡烛、糯米都被一一放在案头上。案头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儿呢?这次有两个案头,分别摆放着倒头饭和供品,都点着蜡烛,上着香,一个案头放在躺着遗体的门板前,另外一个放在那口装着草人的棺材前面。
两个案头前面的灵位也不一样,一个是上了油漆的,放在门板前,另外一个没上油漆的放在棺材前,长眠灯也是门板下面的那个点着,棺材下面的没点。
查文斌示意其他人全部都站在外面,准备开始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最近真的累了还是怎么了。站了没一会儿,查文斌强打起精神来,摆好那方白铜墨盒砚台,蘸着朱砂就在地上就地画了引魂阵,这引魂阵要求起笔从头到尾笔尖不能离地,没朱砂了,也只能顺着笔杆子从上往下倒。外面的人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不禁对这道士有几分钦佩起来,张老汉看着这场面还有点得意,心想这回面子可足了,找了一高人来。
引魂大阵从停尸的门板下开始画,最后一笔落在棺材下,一气呵成,不留半点拖拉,就连爱好书法的何老也是看得心叹查文斌的功底不浅,画的同时,查文斌嘴里念念有词,大家自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最后一笔起来的时候,查文斌额头上已经有黄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显得非常吃力。
这引魂阵呢,源自苗疆,最初这门法术是做衣冠冢必不可少的,后来被部分邪魔利用,以引魂修炼邪术,凡用引魂术修炼的丹药和法器都是歹毒无比,向来被正道中人所不耻,所以这门法术也是将近失传,查文斌也是从师父留下的书籍中看到的,今儿算是第一次拿出来用,也不知其中厉害,只觉得单单一张符画完,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何老看出其中异样,就进去问查文斌怎样,查文斌摆了摆手,示意无大碍,何老叮嘱了句小心点,退了出来。
这符是画完了,但是还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印了,引魂阵也需要一个引子,这引子是什么呢?就是死者生前最信任的人,这个人不用想,自然是张老汉了。
查文斌冲着张老汉指了指,示意他进来,张老汉是没想到,自己还得上去,看着中间躺着的老太太和棺材,地上朱砂大符红得刺眼,不禁打了个趔趄,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这张老汉是觉得这阵看着有点瘆得慌,碍于场面,无奈,只得挪了进去,查文斌一把抓起张老汉的手,七星剑寒光一闪,张老汉左手上瞬间出了一个大口子,还没来得及等他喊叫,又被查文斌拿住手掌,给死死地印在了引魂阵的地面上,还不忘按了按,等张老汉拿起手的时候,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他的血巴掌一个,这一下是真弄疼他了,查文斌也不正眼看他,拿出一小药罐子,给伤口倒上,又找人给他包扎起来,示意可以出去了。
张老汉捂住手掌,是真想骂娘,这道士也不打招呼,上来就是一下,疼个半死不说,还给按个血印出来,火辣辣的伤口让他对这个道士瞬间没了好感。
奇怪的就是,没过一会儿,刚才还剧痛的伤口居然开始发痒,又没过一会儿,就不痛了,张老汉心中对查文斌的药感觉到神奇,刚才心里的抱怨又瞬间没了,转而是一种敬畏。
准备好之后,查文斌又在棺材里开始撒上一层薄薄的石灰,顺着棺材里到外面的板,一直撒出一条小路模样的线,一直到停尸的木板上。
这死人下葬撒石灰是为了驱虫,大家都知道的,现在这石灰撒的是干吗的?众人又是不解,弄完后,查文斌叫人关掉电灯,瞬间整个堂屋里就剩下四根蜡烛的光线,照着查文斌的影子在地上,这灯一关,场面就不是胆子小的人能待得住的了,特别是棺材板上的“寿”字,在蜡烛的摇曳下显得格外突兀,个别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往人堆里缩,胆子大的都把头往里面伸,想看个清楚,估计这些胆大的人,过了今晚,是再也不会想看了,他们势必会为自己看见的东西瞠目结舌。
如果“鬼气森森”这个词一直不明白是形容哪里的话,那么现在用来形容这张家堂屋是再合适不过了。一个死人躺在门板上,地上画着刺眼鲜红的符咒,一口朱漆大棺材摆着,蜡烛和长眠灯的光随着微风摆动着,加上一个道士大汗淋漓地喘着气,就没其他的声音了,众人都是屏住呼吸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查文斌休息片刻之后,拿着避邪铃,在老太太的身上开始摇了起来,步伐沿着门板交替变换,左手指掐成莲花样,右手铃铛举过头顶,嘴中念念有词:“天师之命,以我之名,三魂七魄,离体随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先是绕着左边走了三圈,又绕着右边走了三圈,大喝一声:“出!”忽然一阵风过去,四根蜡烛应声而灭,只剩下门板下面的长眠灯还忽明忽暗,但也很快就被黑暗所吞噬,只能发出微弱的丝丝绿光,仿佛一下子,张家老宅就陷入了无限深渊之中,里面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生怕不小心蹦出个屁来,让自己着了道。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只能干等着。没过一会儿,只见里面就突然蹿出一丝光线,眼睛尖的人一眼就发现,那点儿光来自棺材下面的那盏一直没有点亮过的长眠灯,这灯光忽然就绿了起来,慢慢地变成蓝色,就在成为黄色的火焰之后,门板下的那盏灯彻底熄灭。
查文斌也是长舒了口气,让外面的人可以开灯进来了。张老汉早已经等不及了,一个箭步先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地上的石灰,明显有一串人的脚印,从门板一直走到了棺材上。瞅了瞅查文斌,再看了看躺着的老太太,张老汉扑通就跪下了。为什么呢?因为这老太太是裹小脚的,三寸金莲,那脚印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三寸金莲的,怪的是老太太脚上穿的鞋上没有丝毫的石灰痕迹,这说明什么呢?
查文斌也是累到虚脱了,一群人围在里面唧唧喳喳,议论纷纷,也是对他佩服得不行。何老端了杯茶进来,示意张老汉给他端上,查文斌接过茶,喝了一口,再次起身。
查文斌把棺材前面的两根蜡烛点起,火苗一下就起来,又找人把门板前的那个上了油漆的灵位给拿到棺材前面,告诉张老汉,让他给棺材里的草人上香、烧纸,明日一早把尸体拿去火化,便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火化前,张老汉不舍,又在停尸的门板前上了香,这可就怪了,无论他怎么点,这炷香刚点燃就灭,索性就换了一炷,还是那样,点了就灭,相反那边棺材前的好得很,一点就着。
早上灵车来接尸体,那司机就跟拉死猪一样,哗啦一下就把老太太给装上去了,张老汉认为他不尊重死人,两人嚷嚷了起来。
这灵车呢,是由报废的大客车改装的,也不挂牌照,交警一般也不拦它,谁愿意触那个霉头呢?所以开车的司机一般也是嚣张得很,加上常年活在死人堆里,脾气自然也是不小,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直不干净。
张老汉家里死了人本来就郁闷,还挨骂,一声招呼,一群亲戚往上一围,眼看着一场群殴就要发生。何老毕竟是个读书人,就上去分开了大家,劝那司机少说几句,毕竟人家在伤心头上,少说几句算了。
那司机也是个火爆脾气:“你们这儿的人都是一群刁民,上次去高家庄,不就因为在你们那个村口走错了路迟到了十分钟,他们就要打人。今儿来你们王庄,你们也要动手,下次这种地方再也不来了。”说着就上去发动汽车,何老安慰着张老汉一伙,说死者为大,忍忍算了,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查文斌呢,一直就盯着那灵车看着,他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总说不出,刚才那司机的一席话,好像提醒了他什么,眼看着那车就要走了,查文斌喊了一声:“等等!”
司机把脑袋伸出窗外,一看是个道士,没好气地问:“啥事?”
查文斌也不恼,笑着问:“你说你上次去高家庄迟到了十分钟,是开错了路,敢问一句,是开到哪儿去啊?”
司机抽了口烟,一甩手:“哪去了?你们这几个村子也不搞个路标,上回我就开到你们王庄来了,一直开到王庄村委会,才晓得开错了,你们这儿的乡下人就是懒,竖个路标都不会?”说完就一脚油门启动了。
看着远去的灵车,查文斌仿佛发现了什么,拉着何老就往家里赶,简单收拾了一下,让王鑫开着拖拉机送他们去车站,买了张车票奔着省城去了。
到省城已经是中午了,两个人找了家面馆要了碗素面坐了下来。
何老不解,为何突然跑回来,查文斌说:“何老,省里管交通的可有熟人?”
何老说:“这个倒是有,车管所的赵所长是小儿的朋友,需要做什么?”
查文斌点点头说:“我需要一份车辆档案,下午去拜会一下那个赵所长,您安排下,可行?”
何老知道查文斌做事向来是谨慎的,点点头,两人吃完饭,打了个车就直奔车管所。
到了车管所,何老顺利地找到了赵所长,一番寒暄之后,介绍了查文斌,那赵所长也是个豪爽之人,就问查文斌是想查哪辆车子。
查文斌说:“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大客,牌照是浙AXXXXX。”
赵所长打开系统输入车牌一查,皱着眉头问:“你们要找这辆车有什么事吗?这车曾经在三年前发生了一场导致了七人死亡的严重车祸,已经被强制报废了!”
“报废了?”
“是的,报废了!”
查文斌点点头又问:“那赵所长,根据规定,这种报废车辆怎么处理的呢?”
赵所长喝了口茶,看了看何老,又盯着查文斌道:“一般报废车辆都是拉到拆解厂进行拆解,不排除有些人把车况不错的车,修理后低价处理掉,怎么你们看见这车了?”
查文斌说:“不错,我看见这辆车现在挂在安县一家殡仪馆的旗下。”
赵所长问:“你是打算举报么?如果是挂在殡仪馆的,说实话,我怕也没有那么好去处理的,要知道他们是归民政部门管理,多半是关系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