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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肚子的疼痛忽然就消失了,我终于可以睡了个安稳觉,只是迷迷茫茫中,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是什么呢?我在梦中却一时想不起来。
感觉到脸颊被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我猛地惊醒,有泪水从脸颊流进了耳朵里,很难受。
我想伸手去掏,手却动弹不得,我转头看去,原来是被人握在了手里。
而那个人,竟然是秦江灏。
而我,在医院里。
脑海里猛然想起什么,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然后伸进被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却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就还未显怀,在没在,根本感觉不到……于是我转头看秦江灏。
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点信息,可是却发现他眼睛红得要命,还布满了血丝,“你怎么?”我伸手想要去触一下他的脸,可是看着他眼底的情绪,手忽然就垂了下来。
缓缓的,轻轻的再次覆上自己的肚子,我忽的转身背对着他,眼泪簌簌滚了下来,湿了发髻,也再次滚进耳朵里。
我想控制住自己情绪,可是双肩却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后抽泣溢出了口。
秦江灏在我身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然后我们就一个哭着一个静默,这样度过了好久好久。
好像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护士来给我换点滴,她绕到我旁边,看到我满脸泪痕时,脸上微露讶异,然后道:“你不要太过悲伤,你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太虚弱,不要哭坏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原来真的没有了啊,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幸运的。来医院的路上,就感觉到它已经不在我的肚子里了。
虽然查出来没多久,虽然它还没成型,虽然我没见过它,虽然跟它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依旧没办法不去伤心。
人往往就是这样,当某样东西天天摆在你面前时,你没有多珍惜,但当某一天突然失去,才看到它的重要性。
但那时候已来不及了。
若我没有撒谎欺骗芳芳,若我不怀疑秦江灏会不要那个孩子,那么它是否就能成功保下来了?
最终,还是我害死了它。
护士早已给我换好点滴出去了,我哭了一会儿,哭得眼睛酸涩,便闭着眼睛假寐了起来,突然听到秦江灏叫我,“落落,起来吃饭了。”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想我是错觉了吧,睁开眼睛朝他看去,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也温柔得我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是假的。
可是他的脸色很憔悴,像是很久都没有合过眼。
我想自己坐起来,他却先一步站起身,去给我摇了床。他端着粥,用勺子舀了要喂我,我却伸手,跟他道:“我自己可以吃。”
他却不给我,坚持要喂我。
他是怎么了,觉得内疚还是亏欠我?可是造成这样的后果,根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伸手,还是坚持要自己喝,可是他就像是要跟我故意杠上似的就是坚持要喂我。
我不想跟他做这些无意义的争抢,只好随他而去,微微张了口就让他喂我。他这突然的体贴温柔若是换在从前,我肯定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可是如今,我却半分感动都没有,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沉入了心底,一时无法掀起涟漪。
秦江灏给我喂完了粥,又扯了纸巾给我擦嘴,动作又慢又轻,像是怕会弄疼我似的。我依旧麻木的任由他摆布,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不知道反抗和反驳。
终于他给我擦完了嘴唇,然后又打开抽屉,拿出了两盒药,掰下几粒,不知他什么时候已备好了温热的水,然后让我把药吃了。
我接了过来,扔进嘴里,猛灌了几口水吞下。
他又扯了纸巾给我擦溢出嘴角的水。擦完,我心想他还有招没有?结果却是长久的沉默,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了动作。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盯着手上刚才给我擦嘴的纸巾,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干脆先开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发愣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反应,动了动嘴唇道:“再养一段时间。”
“有什么好养的?”我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的问他,“不过是流个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那么精贵着。”
他好半晌都不说话,过了会儿,才苦笑着问道:“落落,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我轻笑了一下反问他,“恨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我伸手就想覆上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是不是烧糊涂了,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他的眼睛很红,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昨夜一夜未合眼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他继续追问,“你是恨我的对不对?”他抬起自己的手,死死的盯着,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亲手扼杀了我们的孩子,我自己都恨我自己,你又怎么可能会不恨我呢?”
我抽回自己的手,缓缓道:“我是真的不恨你。”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迷惘。
我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就算恨,我也只会恨我自己,我怀了它又保护不了它,承诺了让它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又没办法护他周全,归根究底,是我自己太没用,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
“那也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没有错,”我低吼出声,“他的生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就算因你而去,那也不过是你收回他的一条小命而已,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是没有错的。”
他忽然加重了握着握手的力道,自责而无措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若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手上的力道又渐渐轻了,“你……为么不告诉我呢?”
沉下去的心,终究还是冒起了丝丝痛意,我们争论了半天。到底在争论些什么呢?争得了罪魁祸首的名号有什么意义?能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
并没有。
无法改变,也无法挽救的事情。再多的自责也于事无补,我再一次沉默,闭了闭眼,然后跟秦江灏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说完,便朝着被子里面缩。
我记得小的时候无论自己有什么不开心不愉快的事,只要睡上一觉,第二天醒起来就会忘掉了,我想,等过一会儿我醒起来肯定就能把所有的不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江灏没有再说什么,帮我摇下了床,然后就出去了。
我在床上闭着眼睛培养了半天的睡意,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开始烦乱起来,刚才在秦江灏面前强装的淡然早已不复存在,心头开始泛起疼痛,直疼得有些无法呼吸。
感觉浑身冰冰凉凉,被子怎么捂都捂不暖和,仿佛沁人心骨的冬天还没有离去。
或许因为麻药的作用已经过了的原因,感觉腹部开始有隐隐的痛传来。
我从小就十分的怕疼,有时候看着电视里那些明明身受重伤还有力气对抗敌人的侠客十分的羡慕和敬佩,要是我也能像他们那样不怕疼就好了,要是人都不会感觉到疼就好了,尤其是心这个部位。
我的手机没有在医院,对天象又除了一个白天和晚上,其他的时间都分不清。所以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江灏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是家里的那个,我认得。
他将保温盒打开一股香气伴着淡淡的药味立刻就充斥了整个房间,这香味十分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他心血来潮时,也会偶尔做一次药膳。
他盛了一碗坐到我床边,然后又像之前喂我粥那样,自顾自的拿勺子舀了,吹了两下,然后递到我的唇边。
这次我没再跟他争抢,张了嘴就喝,我想我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失去了骨肉还能冷静的吃得下东西的女人吧。
但是,我不吃不喝,又是消沉折磨自己给谁看?谁又会心疼?当然心疼我的人还是有的,只是都不在这里,所以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冷漠的人愿意照顾我,应该感到很知足了,还作什么?
喝完了汤,他又再次给我擦嘴,仿佛跟个机器人似的,一直在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一样的动作。
我也继续当我的木偶,吃完就睡,特别的有规律。
晚上,他也没有走,一直呆在医院里给我守床,我觉得我该感动该心疼他的,可奈何心里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十分的狼心狗肺。
睡得半昏半醒间,听到有人的交谈声,我没听得太清楚,只是隐隐约约间听到几个类似“调养”,“很难再有”“几率很小”等字眼。
一会儿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轻轻带上门的声音,没多久,我感觉到一双有点冰凉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牵起贴在了温热的肌肤上。
“对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拂过,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在了我的手上,烫得我想缩回手,可却又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