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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星期后,刘国强告诉丁子木,丁奎强什么都没有说,对现场物证检验结果一问三不知,咬死没有那回事儿,还说自己朋友多,家里经常来客人,鬼才记得那天到底谁来了。走访了一些老邻居,找到了几个总跟丁奎强一起打牌赌钱的人,也没能问出来谁肩膀上有伤。
刘国强说:“丁子木,你不要着急,既然重启我们就会继续查下去的,不会放弃的。”
丁子木说:“我不着急,我相信正义会来,谢谢您。”挂了电话,丁子木默默地枯坐了半个小时。
这天回到家时,丁子木问杨一鸣:“杨老师,人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自私?”
杨一鸣停下手里的工作说:“谁自私了?”
“没谁,我就是忽然想起来。”
杨一鸣说:“自私这个词,要看怎么理解,我不觉得你自私。”
“杨……杨老师?”
杨一鸣撇撇嘴:“丁子木,我跟你说过,任何事都不要瞒我,我说的是,任,何,事。”
丁子木微微低下头。
“当然,你也瞒不了我。”杨一鸣镇定地说,“自从袁樵给我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起,我就知道他一定会问到你头上。”
“我没告诉他。”
杨一鸣:“如果你真的想借助他的力量,你早晚要告诉他。我要说的是,如果你信任他,你当然可以告诉他,其实我也鼓励你这么做,这对你有好处,但是同时你要承担万一他辜负你的信任所带来的打击。事实上,我更愿意你把这件事告诉冯老师或者罗飏。”
“冯老师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为我难过。罗飏……其实她比我脆弱。”
杨一鸣拍拍丁子木的肩膀说:“袁樵是个有能耐的人,他不会干自不量力的事儿,既然他真心实意地想帮你,就别拂了人家的意,有时候这种拒绝挺伤人的。”
“可是……”
“可是你不能喜欢他。”杨一鸣正色道。
***
就在警方的忙碌中,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谁也没有特地提那个人,但是每天出门的时候大家都会下意识地瞥一眼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台历,上面用各种颜色标注着杨一鸣预约的病人,也在某个日子下面画了一个重重的圆圈。
那是丁奎强出狱的日子。
最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郑哥。
大约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丁子木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于是郑哥出现的频率就多了起来。很快的,杨一鸣就习惯了自己有个“爹”。
“郑哥,”杨一鸣已经不想叹气了,他说,“二木真的已经准备好了,他现在的状态很好。”
“怎么可能好?”郑哥气呼呼地说,“他这叫铤而走险,你为什么不劝劝他?你们这些人不有事儿没事儿就煲鸡汤,动不动就‘人要向前看’吗?怎么这会儿非揪着过去不松手?”
杨一鸣一开始从专业的角度跟郑哥讲道理,一连串的数据和专业术语扔过去,满心希望郑哥会认为自己是职业的,这么做是科学且有效的。
简直对牛弹琴。
后来有一天,杨一鸣陪着母亲去做检查,医生先是夸赞了一下老太太最近休养得不错,然后又义正辞严地说:“还是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吃不下也要慢慢地吃。”
杨妈妈说:“我吃的已经很多了。”
回到家,杨双明撇撇嘴,指着家里最小的那个碗对杨一鸣说:“看到没,就那么一小碗,多一口都不肯吃,医生说的全当听不见。”
杨一鸣一屁股坐在妈妈身边,板着脸说:“妈,你不吃饭怎么行?你这样我不放心啊,要不我天天回来看着你吃饭好了。”
老太太当天晚饭就喝了两碗粥。
杨一鸣看着妈妈慢慢地喝下两碗粥,忽然明白了还怎么对付郑哥。他摆出特别贤良的样子跟郑哥语重心长地说自己是多么担心丁子木,但是又想让丁子木能够彻底摆脱过去的噩梦,自己既然选择了丁子木就一定会做好他最坚强有力的依靠,不离不弃。
就差声泪俱下了,于是郑哥说:“你心里有底就行。”
杨一鸣看着郑哥的那张脸,默默地捂脸:“我真的严肃不起来了啊岳父大人。”
八月底,杨一鸣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开学时要交的那一大堆材料,每天趴在电脑前狂写,但是每到七点半,他就溜达着出门去接丁子木回家,两个人沿着种满大槐树的街道慢慢走过来,出一身汗却畅快淋漓。
这天,两个人拎着半个西瓜又说又笑地往回走,走到小区院门口时,丁子木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微微眯眯眼,冷冷地看着前面,嘴角不耐烦地抿起。
杨一鸣顺着丁子木的目光看过去,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人靠着一棵大树站着。他穿着肮脏陈旧,整个人佝偻着,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纠缠着堆在头顶,腻成了一缕一缕的。脸皱得像一枚风干的苦涩的橄榄,透着落魄和贪婪。他靠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是一截干枯的死树,全身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能露出一点“还活着”的光。
这个人的变化太大了,比上次刚从监狱里出来还要让人恶心,不过他的猥琐倒是一如往昔。
“丁奎强?”杨一鸣冷笑一声,“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丁子木漠然地说:“他怎么还活着?”他走了过去,站在丁奎强跟前说:“你想干嘛?”
丁奎强站直身子,色厉内荏地喊:“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别废话!想干什么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丁奎强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他扬起了右手,可还没等杨一鸣冲过去,丁子木就掐住了他的手腕:“想打架?”
丁奎强用力扭了扭手腕,依他的力量自然是无法和丁子木抗衡的,两个人就那么僵持在了那里。杨一鸣落后两步看着这父子俩,他打消了过去解围的念头。
丁奎强到底还是放弃了,他狠狠一甩手,甩开了丁子木的钳制,站稳脚步后上下扫视了一下丁子木,忽然冷笑一声:“是你让条子去问我的?”
“是。”
“想知道?”丁奎强咧开一嘴黑黄的牙,笑得狰狞,“给我三十万。”
“给什么?”丁子木扬扬嘴角,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赡养费,我是你老子,赡养是你的义务!”
“呵,你还学会‘赡养义务’这个词儿了?文化水平见长,看来蹲大狱对你有好处。”丁子木冷嘲热讽的口吻让丁奎强有些不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种陌生感。这当然不是丁子木,或者不是丁奎强记忆中的丁子木,对此,杨一鸣感到很骄傲。
“小杂种!”丁奎强咆哮着嚷道,“老子辛辛苦苦生了你养了你,你给老子养老送终是天经地义的!”
“你确定你生了我这个‘小杂种’?”丁子木淡淡地说,“不是吧,我记得我是我妈那个贱货跟野男人鬼混生下来的野种。”
“野种……老子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了……”
“八年。”丁子木打断丁奎强的话说,“八岁那年养我的是福利院。我未成年,抚养我是你的义务,你先尽抚养我的义务,然后再跟我说赡养的事儿。”
“你卖了老子的房!”
丁子木耸耸肩:“谁让你进大牢了呢?”
“少废话!”丁奎强终于不耐烦了,他发现现在的丁子木不仅能打,嘴上更是不饶人,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丁子木竟然不怕他,不是那种故作强硬,而是真的不怕!其实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之所以能钳制另一个人,依靠的无非就是恐惧或者爱两种情感。一旦情感的武器失去了效用,那所有的威胁不过是一戳就破的假象而已。
丁奎强咽口吐沫,浑浊的眼睛阴森森地扫过丁子木,落在杨一鸣的身上:“你想知道就给钱,否则别想让我说一个字,我也不会让你们有一天好日子过。”
“我没有钱,有也不会给你。”丁子木微微挪动了一下脚步,挡住了丁奎强的视线,“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至于那件事,我总有办法能从你嘴里问出来,你信不信?”
丁子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透着狠厉,每个字都能擦出血丝来,杨一鸣都能从中听出几分寒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丁子木这个样子,浑身都带着浓浓的恨意,而丁子木锐利的目光就裹挟着这种恨意狠狠地盯在丁奎强身上,似乎要射出几个洞来。
丁奎强歪着身子,目光不敢停留在丁子木的脸上,而是绕过丁子木不依不饶地落在杨一鸣的身上。他扯着脖子嚷道:“你信不信我让你们没一天好日子过!”颈部干枯褶皱的表皮薄薄地覆在暴起的血管和青筋上,歇斯底里地宣示着他的苍老和无力。
杨一鸣淡淡地说:“不信。”
很快,小区门口就聚集起了一群人,夏天出来遛弯的人很多,大家三五成群地指指点点,丁奎强看到周围围观的人多了,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犯浑,他佝偻着背,声泪俱下地说丁子木白眼狼,跟别的男人跑了不养爹。
丁子木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步,拳头捏得死紧。杨一鸣一把拽住他摇摇头:“没有意义,不要理他。”
丁子木深深地看了杨一鸣一眼,固执地又上前一步:“丁奎强,刚从大牢里出来就安分点儿,好歹等头发长长点儿再出来敲诈,你这样不觉得自己太打眼了吗?”
“哦……”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关注丁奎强那被刮得干干净净的头。
“三月底进去的,”丁子木说,“你瞅瞅你那身衣服,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大家又开始议论那明显不合季的衣服。
丁子木说:“我告你一个诽谤你就可以再进去待到冬天了。”
丁奎强胡乱地叫嚣着,声嘶力竭,那副形象让人无比恶心。
旁边的杨一鸣配合地掏出手机:“这样,我拨110报警,是你诽谤勒索寻衅滋事,还是我……嗯,包养你儿子,咱们让警察来断。”
丁奎强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
丁子木忽然提高嗓门说:“既然警察来了,顺便我们再聊聊十四年前的事儿,你看怎么样,那算□□还是猥亵?”
丁奎强终于闭上了嘴,他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惊恐的目光看着丁子木。在丁奎强看来,十四年前的事儿几乎是一个把柄,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地把那个词说出来,而这个人居然是丁子木!那个只会嚎啕大哭,永远蜷缩在墙角的“野种”!
他竟然不害怕!
一点儿也不害怕!
可是丁奎强怕了,他看着丁子木冰冷而锋利的目光,看着围观者那惊讶、厌恶、好奇、恐惧的目光——怕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丁子木不但不怕他,甚至有可能反过来钳制住他甚至置他于死地。
丁奎强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他以为的“丁子木”了。
丁奎强用力推了一把杨一鸣,撞开人群往外走了出去。
围观的人继而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丁子木,各种议论纷纷吵吵。
杨一鸣看着丁奎强走远,转头冲围观的人说:“行了行了,散了吧,戏演完了。”
大家慢慢地散去。
杨一鸣碰碰丁子木的手臂:“我们回家吧。”
丁子木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说:“杨老师,我真的想杀了他。”
杨一鸣淡淡地说:“要抛尸吗,我有车。”
丁子木看着他。
杨一鸣很平静:“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一定会陪着你,你想好了就行。”
***
袁樵在办公室里跟丁子木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他说:“木木,你得明白,我真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丁子木点点头,“杨老师说过,你是那种以退为进的人,就像现在,你也在以退为进。”
“妈的!”袁樵笑骂一声,“认识一个二把刀心理医生真他妈倒霉。”
丁子木说:“不会殃及你吗?”
“怎么可能?我这么鸡贼的人。”
丁子木吸口气,说:“丁奎强,是我的父亲,或者说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他一直坚称我是个野种,既然是野种,挨打受骂自然也就是家常便饭,那些我已经不在乎了。至于我母亲那个人……这么说吧,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我不是丁奎强亲生的,当然,事实到底是怎样的我也已经问不出来了,十四年前我母亲就被我父亲活活打死了。”
袁樵的脸上很平静,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丁子木问:“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吗?”问完,似乎是怕多耽搁一秒自己就说不下去一样,丁子木紧跟着就说道:“因为我父亲把我卖了抵赌债,卖给一个对小男孩格外有兴趣的男人。”
丁子木说完,紧紧地闭上了嘴,脸色铁青。
袁樵强装出来的平静终于碎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丁子木半晌说不出话来。
丁子木慢慢地说:“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忘记过去等于放过自己,但是我不同意,有些事儿我不能也不想忘记。”
袁樵沉默了一会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心头那把怒火烧过去了,他才开口问:“木木,你想让丁奎强说出那个人是谁,是吗?”
丁子木点点头:“该进监狱的进监狱,该下地狱的下地狱。”
两周后,丁奎强出狱了,刘国强特地给丁子木打电话告诉丁子木,警方会盯着他的。丁子木有点儿担心在警方的控制之下,袁樵要怎么做才能问出那个答案来。
袁樵安慰他说黑有黑道,白有白道,那些人总能找到办法的。
丁子木迟疑了一下说:“袁大哥,那些问题……”
袁樵笑着摇摇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到时机成熟,那些问题当然会让你亲自去问,放心,我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的……杨一鸣知不知道?”
丁子木:“……”
袁樵冷笑一声:“他肯定是知道了,对吧。”
“袁大哥,他是我的心理咨询师啊。”
“哼,他还是你老公呢,咨询师八成就是个幌子,我真应该给丫举报了。”
丁子木叹口气:“袁大哥,你这样……”
袁樵摆摆手:“行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木木,咱俩今天交个实底儿你看怎么样?”
丁子木:“我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袁樵说:“我也没说假话啊。我是想告诉你,我以前一直很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当然你也不止一次义正辞严地拒绝我了,这我也知道。”
丁子木抿抿嘴,刚想说话就被袁樵打断了:“别说抱歉啊,你又没欠我钱。我是想告诉你,我这人难得喜欢一个人,一旦喜欢了就一定要得到。”
“啊?”
“当不了恋人就当兄弟,反正你得是我的人。”
“什么……什么叫你的人?”
“我的兄弟自然是我的人,反正你也叫了那么久的袁大哥了。”袁樵说,“我帮你这个忙,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什么?”
“不许离职,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人财两空。”袁樵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让你自己去经营分店,我要开个分店。”
丁子木难以置信的看着袁樵,袁樵耸耸肩,一脸的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