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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栩栩加快车速,一边关注路况,一边观察顾念,见她眉心拧着,一副痛苦的模样。“怎么样?”
顾念闭着眼,“肚子有点疼。”
“你就是不听我的。我和陆大哥联系一下。”
顾念歪着头靠在椅子上,小手一直抚着小腹。孩子你再坚持一下。
很快,方栩栩和陆叶声联系上了。
“你们在哪里?”陆叶声克制住自己的担忧。
“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能到你那。”方栩栩看着前方行驶的车辆。
“栩栩,你先保持冷静。我和你说,顾念这个孩子根本就保不住,你先看着她。”
“我知道。”方栩栩咬咬牙。
陆叶声刚做了一场大手术,一脸的疲惫。实习医生看着他,“陆老师,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我不碍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陆叶声挤了一点免洗洗手液。
宋怀承接到家里阿姨打来的电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整个会议一言不发,下面的人紧张的完全收起了开小差的心思,连着明晚的年会都不敢再提什么意见了。
黎贺在桌下踢踢他的脚。
宋怀承晃了晃神色,“养老院那块地如果周氏势在必得,我们也尽最大的努力,价只管往上抬。”
经理们愣愣的,这完全不符合宋总的作风啊。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提出疑问。
会议结束后,宋怀承立马打给方栩栩。方栩栩还在开车,电话响了三遍,她实在忍无可忍,“你烦不烦?”
“顾念在你身边?”宋怀承问道。
“在。”方栩栩烦躁地说道,“我们还有事,你别烦了。”
“方栩栩,如果顾念有什么事,我绝不会善摆甘休。”
“你和我发什么火?是你前妻不想见你,我有什么办法。”
“你们在哪里?”宋怀承怒喝。
方栩栩看了一眼顾念,“马上去医院找陆叶声。”
转头对一旁的顾念说道,“是宋怀承,我听着他挺急的。”
顾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宋怀承一听去医院,脸色骤变。他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后背突然冒出一阵冷汗,顾不得下午还要和一个合作公司的老总见面,拿着车钥匙急匆匆地出了大楼。
顾念到了医院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陆叶声快速地给她检查了一番,随即给她打了黄体酮,又开始挂点滴。
顾念睡得迷迷糊糊,鼻息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宋怀承,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是陆叶声的声音。“我的建议现在给她手术终止妊娠。”
“陆叶声你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你妄想借着工作让她拿掉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你还想怎么报复我,只管冲我来!”宋怀承抑制着自己的怒意。
陆叶声的胸口气得发抖,情绪激动,“宋怀承你以为一个孩子就能挽回你们之间的关系了吗?顾念现在根本就不爱你,这么做也只是浪费时间,何况她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十月怀胎。”
宋怀承的脸色死气沉沉的,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那么就是你的医术不行,陆叶声你可以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滚!”他的眼神只想将他死得粉身碎骨。
方栩栩走出来,没好气的吼道,“吵什么吵!把顾念吵醒了怎么办?”
宋怀承缓缓松下手,猛地将陆叶声一推,转身大步走进病房。
陆叶声被他大力一推,倒退了两步,方栩栩拉住他,“随他吧,你没看到吗,老天现在让顾念收拾他了。”她抿抿嘴角,“我问你,这个孩子到底能有多少希望。”
陆叶声的喉咙像被火烧了一般,灼痛难受,“不到百分之五。”
方栩栩暗吸一口凉气,“那还是有希望的。”
病房安静的只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保湿器喷出白色的水雾,让宋怀承的目光一阵恍惚。他坐在床沿的凳子上,伸手拉过扎着针头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
他记得念大学的时候,一到冬天,她就手脚冰凉,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没有用。那会上课,她都要抱着个热水袋。
大三大四的冬天,她为了和他能多一点时间相处,冬天再冷,她都要和他一切上自习。教室没有空调,他看书时也无暇和她说话,她总会气呼呼的拉过他的一只手,“怀承,你的手怎么这么暖?”
“大概就是男女身体构造不同吧。”
“以后冬天我就想一直握着你的手取暖。”
他由着她拉着他的手,继续看书去了。
宋怀承眨了眨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那又浓又卷的睫毛上占了一层水雾。
他垂着脸,“孩子会没事的,念念,你要坚强。你看孩子已经九周了,现在的他就像一个花生一样。你想想当他出生会是一个多可爱的孩子啊。让我陪着你一起看着孩子成长好不好?我想听感受他的胎动,听见第一次叫爸爸妈妈姐姐。我希望我们一家四口能够永远在一起。”
他的眼里满是希冀,他知道这些话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能说。
顾念身体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她想睁开眼,睫毛颤了颤,却发现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宋怀承满是红血丝的双眼。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让医生过来看看。”他按了呼叫器。
顾念怔怔地看着病房,白色的天花板晃着眼。不一会儿,几个医生过来,她在人群中没有看到陆叶声的身影,也对宋怀承怎么会让他给自己治疗呢?
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和宋怀承说了什么,顾念没有心力去听。
等医生走了,宋怀承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润润喉咙。”
顾念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很多次,他给她倒水之后,她都会用这种表情看着他,毫无焦距黑暗的让他彷徨。他不知道他要用多久才能化解她心中的阴影。
宋怀承也恨死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走火入魔了。
顾念片刻失神之后缓过来,“什么时间了?”声音沙哑如同经历过沙漠一般。
“快八点了。”宋怀承放下水杯。
顾念刚要爬起来,宋怀承立马过来,“你别动,医生说你现在一定要多躺着。”他拿过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顾念想了想,“盼盼呢?”
“我让方栩栩接走了,你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照顾她,只能辛苦方栩栩了。”
顾念默了一下,缓缓开口,“我爸的事,谢谢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却好像给宋怀承一个重重的巴掌,宋怀承的脸色很不自然,撇过眼去,“你不用对我说这些。”他有些难以启齿。
气氛变得沉默。
顾念闭上眼,大闹浑浑噩噩地转动着。
“医生说你是受了凉引起发烧。”他顿了顿,“为什么突然要去墓地?”
顾念睁开眼,对上他的眼,那双眸子似有千言万语,“我一直想去看看你父亲,大学时候怕你难受就没有提过。和你在一起后,我想等我们结婚,你会带着我去见他的。只是没想到后来——”
以前她想告诉宋父,以后她会好好照顾您儿子的。如今,她只是带着歉意和负疚去的。
“等你生下孩子,清明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去看望他。他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念勾了勾嘴角,突然之间有个疑问,“宋怀承,关于陆叶声,你恨过你父亲吗?”
宋怀承红着眼,“我知道的太迟了。”
就是恨也恨不起了。
那是他从小引以为傲的父亲,长大后他才知道他也有不堪的地方,可是他人已经不在了。
可以原谅逝去的人,却无法谅解活着的人。人就是这番自相矛盾。
点滴挂完了,宋怀承将针头拔下来,动作娴熟又小心翼翼。
顾念大脑突然想到当年周好好肺炎住院,宋怀承半夜赶去医院陪她。“看来这几年周好好生病,倒让你的拔针的动作越来越专业了。”
宋怀承身子一僵,“胡说什么!”
顾念眯眯眼,一脸的无所谓,她指尖压着棉花,余光扫到手腕的上疤痕,浅浅说道,“不知道公安局有没有查出来什么,当年伤我的那个小混混真是为了钱还是受人指使。”
“你现在安心养胎,那件事交给我去处理。”宋怀承欲言又止。
“你会怎么处理?”顾念挑了挑眉,“如果我的手真的是有人故意的,你会帮我揪出那个人吗?你会让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宋怀承,你会吗?”她的语气突然急迫起来。
宋怀承深深地看着她,“给我时间。”
顾念的嘴角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晚上,宋怀承回去拿换洗衣服,顾念支走护士。她拿出手机,手机屏幕的光在暗色明亮刺目。她快速地上网查出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你好,我要投诉你们台的主持人——周好好,嗯,是这样的,她插足别人家庭,导致别人家庭破裂,并且恶意中伤原配。”顾念冷冽地说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不用这种不堪入流的方法,她的耳边似乎还有刚刚电话里微弱的电流在流动。
她捏着手机,黑夜里她的思绪越加的清晰,没有多久,翻出一个号码,很庆幸,她认识了他。“阮远析,帮我一件事,你不是认识很多很多媒体吗?”她把自己的要求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阮远析回到,“好,你放心吧。”
挂了电话,顾念呼了一口气,周好好很快就会找过来了。她的嘴角慢慢咧开,笑容越来越大。
夜深人静,宋怀承匆匆赶回来,身上带着冰冷的气息。
夜晚的温度实际上比天气预报说的还要低好几度。宋怀承无论多冷都是穿的单薄,小时候是没人管他这些,后来认识了顾念,顾念倒是会给他添衣物,买了他就穿。只是离婚后,一切又恢复到以前了。
宋怀承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被子,生怕她冻着了。见她在睡觉他就放心了,探手摸了摸她的额角,体温已经正常了,他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慢慢靠在沙发上。
窗外的寒风肆意地吹打着玻璃,呼呼作响。
顾念这几日心思都太重,晚上睡觉都很浅,她翻了翻身子,眼睛就看着他。
夜色中,他穿着大衣合眼休息,她似乎能看到他脸上的疲惫。
她深深地看着他,眉心慢慢皱起来。睡不着,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拿起一旁的薄毯披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入了魔一样。
她的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你看,你还是放不下他。顾念,收手吧!”
顾念拼命地摇摇头,命令自己清新过来。
宋怀承感觉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他,温和的让他松下了紧绷的神经。他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带着不确定,“顾念?”随即紧张起来,“你怎么下床了?是不是要去洗手间?”话没有问完,身上掉下来的毛毯,眸光扫去,大脑像被敲了一下,瞬间烟火漫天,喜悦填满了心田。
“我不冷。你怎么就下床了,医生让你卧床休息的!”他弯腰捡起毛毯,却遮不住的兴奋。
顾念瞥开眼,“你要是冻感冒了,传染给我怎么办!”
宋怀承嗯了一声,“不会的。你赶紧上床吧。”他扶着她。“这个时候我怎么会让自己生病。”
顾念再次躺下,宋怀承一扫先前的疲惫,整个人明朗了许多。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让阿姨熬了乌鸡汤,明天中午送来。回来时,我顺便去了方栩栩那儿,给盼盼送了衣服去。盼盼,挺好的,你放心。医院有病菌我就不让她过来了。”
顾念歪着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两天就让栩栩照顾她。不要带她来医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下来。
宋怀承握着她的手,不似先前那么冰冷了。
“现在关键是把你的身体养好,盼盼的事有我,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委屈的。”他沉声说道。“今年,我们过年好不好?”
顾念心底一抽,没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也许这个年也不会痛快了。
宋怀承见她神色恍惚,“你早点休息吧。”他倒是忘了,顾周道后天就要出狱了,她肯定不会愿意和他一起过年的。
他又给她出难题了。
第二天早上,宋怀承在吃早饭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竟是徐行的号码。
“徐行,什么事?”两人已经好久不联系了。
“怀承,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故意黑好好。”徐行的声音是宋怀承许久不见的担忧。
“徐行,这些和我无关。”他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事了。
周好好一到电视台,发现大楼下面围着满满的人。她的手机响起来,是主任打来的。
“好好,你在哪里?”
“我马上就到了。”
“你今天不要来了。”
“怎么了?主任。出了什么事?”
“昨晚上有人打电话来投诉你,说你插足别人的家庭。”
周好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么不靠谱的事您就相信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
“主任,是什么举报人?”
“一个女人。你先冷静点,这事也蹊跷,今天的各大报纸都报了你的事。现在大楼下面都是记者,你现在再激动都没有用。我要和文化部的杨部长联系一下,请他帮帮忙。”周好好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一点一点的绷紧,几乎是咬牙切齿,“麻烦您了主任。”
“好了,你赶紧和家人联系一下,让家人做个准备。”主任和周家的关系不错,自然要帮着周好好。
周好好趴在方向盘上,手机再次想起来,任由手机响了一会儿,她才接起来。
“你好,周小姐,我是《星空周刊》的记者,对于今天报纸上的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抱歉,你打错电话了。”她挂了电话。没隔几秒,手机又响起来,“周小姐——”
“我不知道了,再见!”她恶狠狠地说道。
才挂了电话,手机又不依不挠地响起来。周好好烦躁地接通,“你们烦不烦!咬着不放是不是?滚!都给我滚!”
电话那端一片沉默之后,“好好,是我。”
周好好瞬间泄了气。
徐行拧着眉,“我过来找你,你今天不要出去。”
“我没事,你不要过来了,都是一些流言蜚语,没什么。我先挂了。”周好好不想再多说什么。
原以为这事以周家的背景很快就能解决,谁曾想,周父几个电话过去,杂志的领导的态度都这事口头的敷衍。
他赶紧和市里负责人联系。
那人却和他直言道,“周总,这事不是我职责之内,我可不能干预舆论自由,不然我的位置也不保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父算是明白了,这事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周好好的。
周好好坐在沙发上,“爸,我出去一下。”
“站住!你给我好好呆着,那也别去!”周父冷声说道。
周好好根本就听不进去,出门开车往医院而去。
阮远析收到消息后赶紧给顾念打去电话,“周好好出门了,应该是去找你了。”
“好,我知道了。”她挂了电话。
宋怀承问道,“谁的电话?”
“方栩栩,她准备来看我,我让她不要过来了。”
“顾念,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前三个月,你能不能少用些手机。”宋怀承有些为难,目光灼灼而期待地看着她。
顾念快速地删了通话记录,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上。
不一会儿,助理打来电话。顾念知道今晚他们公司开年会,宋怀承肯定要出席的。
“你去吧。”
宋怀承想了想,“我很快就回来。”他眉心紧锁,恨不得把她带走。
顾念望着她,心头一颤,“宋怀承——”她突然情不自禁地喊着他的名字。
宋怀承心头动了动,“你想吃什么?”
她轻轻说道,“给我带一个香芋派,突然想吃那个了。”
宋怀承眉宇浮过兴奋,“我不会忘的。”
他走了,她望着合上的木门,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是吃不上了。
一个小时不到,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如顾念想的一样,周好好不请自来,气势汹汹。
“顾念,是你对不对?那些新闻都是你找人去做的?是不是?”周好好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顾念站在窗前,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貂绒圆领衫,衬得她唇红齿白,精神奕奕,哪有一点像住院的人。
“是我做的又如何?”她微微扬起脖子,不怒自威。
“你!”周好好等着她,“你不要本末倒置,谁才是小三?你自己清楚!”
“我当然清楚,我只知道,宋怀承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周好好抬手就要打她,顾念猛地抓住她的手,用足了力气,她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被我说中了吗?周好好,我觉得报纸上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尤其是一个词——死皮赖脸。你对宋怀承不就是这样吗?”她凉凉地笑了一声。
“你怎么不去死?”周好好阴鸷的眼,瞬间恼羞成怒,一抬手暴力地一把扯着她的胸口,推着顾念往后退了几步,咚的一声,顾念狠狠地撞上了墙。
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疼是什么感觉,此刻她感受不到。
“周好好——”她看着她。
周好好发现眼前的她这么的陌生,“顾念,我恨你,恨死你了。”她哭了起来。顾念的话直戳着她最脆弱的伤口。
顾念抓着墙壁,小腹一阵一阵地绞痛,“周好好,这回你怎么不找人来对付我了?当年让你失望了,我的手没有完全废掉。”
周好好愕然地看着她,她的手下意识地松下来,“你在说什么?”
顾念得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光了,她的身子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来。她喘着气,脸色惨白一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抬着脸冲着她笑着,诡异渗人。
周好好冷静下来,大脑快速运转,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怎么了?”
顾念暗暗吸了一口气,还得再忍一下,她若有若无地笑着,“我的手被你毁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画画了,我的女儿也不会说话了。”她阴着眼看着她,“你们不让我平静,如今也别想置身事外。周好好,画室也是你找人砸的吧。”她喘了一大口气,语气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周好好紧握着手,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证据?”
顾念眯着眼,下体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流逝,她空洞地看着周好好,双眼瞬间一片无望,“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了。周好好,四年前我的痛苦,我要一分一分从你身上讨回来。”
“就凭你?”周好好嗤笑,她的语气带着威胁的气息,“你好大的口气,如果当初不是我一念之仁,你今天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还有你那个爸他在监狱好吗?”
顾念沉默,漆黑的瞳孔死寂沉沉,咬咬牙,往前走去,想要靠近她,双腿像灌了一般沉,“多谢关心,我们一家团聚那天请你吃饭,如果你能出席的话。”
周好好不明白她话中之意,顾念已经朝她扑上来,她像疯子一般,扯着她,“周好好,你太可怕了,为了一个男人,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她用力地扯着她的头发。
周好好也不甘示弱,一个转身,顾念已经被她压在地上。
两人头发衣衫乱糟糟的,彼此的脸上都有划痕。
顾念听到走廊上一阵脚步声,她突然之间放开了手。
门推开时,她听到护士一声惊叫,“你做什么?赶紧叫王医生。”
顾念终于闭上了眼睛。病房的荒乱她再也不用管了。她太累了。
与此同时,宋怀承在舞台上给刚刚抽的大奖的员工颁奖,镁光灯下,他风度翩翩,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他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抽到一等奖的是一位女员工,在握手阶段,她激动地展开双臂。酒店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屏息凝视。
宋怀承莞尔,展开双臂,和她拥抱了一下,“继续加油。”
台下掌声雷动,呼声不断。
一贯冷漠严肃的宋总今天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怀承走下台,助理走过来,他一边交待一边翻开手机,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他赶紧回拨过去。“我现在要走,让黎贺主持大局。”
音乐响了没一会儿接通了。
“我是宋怀承。”他快速地说道。
“宋先生,您赶紧来医院,您太太出事了正在手术室。”
宋怀承不知道一路闯了四个红灯赶到医院。
顾念还在手术室。他抬眼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整个人都暴躁起来,盛怒如龙卷风一般席卷而来,“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的情绪异常激动。
医院主任先前赶过来处理了病房的事,知道事情严重,一直没有离开,就是为了安慰宋怀承,把这件事圆满解决。他早已打好了腹稿。“宋先生,病人还在手术,您先冷静一点。”
果然宋怀承还算有点意识,他的声音发紧,“现在是什么情况?”
“护士发现时您太太已经小产,情况不好。”
宋怀承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们是怎么照看病人的?”额角青筋突出,他大力地扯着许主任,骨结泛白,双眼嗜血,誓有杀人的冲动。
“宋先生您冷静一下!”虽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护士们还是慌了。
气氛严峻。
主任摆摆手,让一旁的人不要说话,“宋先生,这件事我们医院也有责任。你走后您的朋友周小姐过来探望病人,和病人发生争执,我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宋怀承听清楚了他的话,他的心口一阵钝痛,最后失神地靠在墙壁上,“现在在里面主刀的是哪位医生?”
主任没有隐瞒,“是妇产科的陆大夫,他对病人的情况很了解,请您放心。”
“我要确保大人没事。”他定定地说道,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宋怀承静默地站在清冷的走廊上。他捂着脸,双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几个小时前,他离开时她还对他说想吃香芋派。
怎么转眼就这样了?
宋怀承握着手,竟然无助地颤抖着,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真的要万劫不复吗?老天,这是你在报复我吗?真的不给我一次机会?
周好好被警察带走,周家人很快就赶来,办好手续将她带回去。
周父冷着脸,“你是糊涂了吗?这时候去找顾念做什么?你明知道对方设了一个圈,你还往里面跳?”
周母拦住她,“别说了,好好也是受害者。”
“你就维护她吧。”周父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能怎么办?好好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早上的报纸写的有多难听你没看到吗?”
周父动动嘴巴,再看到周好好惨白的脸色,硬是把话给咽下去了。
周母拉着她的手,“我们回家。你受伤了?怎么有血?哪里受伤了?”
周好好抽回手,手指上的血迹早已干涸,颜色暗沉。
“好好?怎么了?”
周好好暗吸一口气,“不是我的血,是顾念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小产了吗?
周好好一路都在想一个问题,顾念明知道自己怀孕了,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难道——顾念是想借她的手——
她不敢深想下去。
“妈,你打电话给医院,问问顾念的情况?”
“问她做什么?你就安心休息吧。”周母只是担心她。
周好好拿出手机,快速拨了114,“帮我查一下D大附属医院手术室那边的咨询号码。”
“好好,你要折腾什么?!”
周好好根本听不进去。挂了电话她继续打电话,“你好,傍晚六点多的时候有一个病人叫顾念进了手术室,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
“我是她朋友,打不通她的电话,她现在怎么样了?”周好好语气咄咄逼人。
“手术刚刚结束,小产胎儿没有保住,大人没事。”
周好好拿下手机,一切好像哑然停止了。
宋怀承坐在床沿,一言不发,一天一夜几乎都没有合眼,他的眼睛充血通红。顾念还在昏迷,好在手术很成功。虽然孩子没有了,可是她没事。
陆叶声走进来,见他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他木着脸,看了看顾念的各项数据。从顾念从手术室出来后,宋怀承只说了一句话,“她怎么样了?”
陆叶声拿笔记下来,没有和她说什么就要出去。
“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宋怀承的声音干哑。“出去说。”
两人男人站在门口。
“她现在身体怎么样?”宋怀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子沉得骇人。
陆叶声敛了敛神色,“你看到的,失血过多,怀孕原本就加重了她的身体负荷,何况手术前,她又受到了刺激——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这个孩子根本就留不住。宋怀承,我不是想报复你什么。”
宋怀承苦涩地笑了笑,“如你所愿了。”
陆叶声转过头,知道他现在难受,虽然这是他自找的,可是陆叶声也不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与你无关。”宋怀承冷冰冰地说道。
陆叶声捏着文件,“你向来只会欺负顾念而已。宋怀承,别再逼她了。明天,她父亲就要回来了,也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了。”
宋怀承的脸笼罩在黑影中,黯然无光。
宋怀承自然不会轻易放手的,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他以后怎么面对顾念呢?怒火终于燃烧起来。
陆叶声余光扫到,他默默叹息一声,顾念这是你要的吗?不惜伤了自己来达到你的目的。
第二天早上,警察来到周家逮捕了周好好。
周家人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周母甚至和警察吵起来了。
曹硕的手下烦躁,“你再不配合,我将你拷回去,以妨碍执法罪起诉你。”
周母震惊,“你——”
警察没有理会她,“周好好,请你配合。”
周好好反而很平静,一夜辗转反侧,她早已将一切串起来。这才是开始,她倒要看看顾念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床头的百合静静盛开了,淡淡的花香挥洒在病房里。
屋里的暖气打的很高,一室温暖。
宋怀承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他抿着唇角,眼底满目苍茫,两道浓眉紧紧地拧着,抹不去的伤心。
顾念的手指动了动,他立马倾身问道,“念念,你醒了是不是?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你快醒过来。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顾念的眼珠转了转,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睁开眼就看到他,凌乱邋遢,完全没有形象。
她转正头,想要看看自己的小腹,手像是失去了意识根本抬不动。
宋怀承顺着她的目光,他不敢和她对视了,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他咽了咽喉咙,口中一片血腥味涌起,“孩子——以后还会有。”说出这样的话有多可笑,他是知道的。
顾念看到了那双充血的眸子失去了一切光彩。
这个孩子终究和她无缘。
顾念的平静让宋怀承异常的心慌,他只得向她保证,“念念,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养身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的眼里满是伤感,因为失去了这个孩子,因为她再一次受到了伤害。他的承诺都无法实现。
顾念沉沉地看着前方,许久眸子都没有再动一下。
宋怀承感到无穷的心慌,甚至有种感觉他和顾念走到尽头了。
方栩栩在病房外,将宋怀承大骂一顿,“这就是你的爱,这就是你对她的保护?宋怀承你真没用!”她骂的撕心裂肺,梁景深站在一旁看着她,生怕她有什么过激行为。
见到顾念时,方栩栩还是没有忍住失声痛哭起来。“念念,不要伤心,这回好好调养不要再留下病根了。”
梁景深拉过她,擦着她的眼泪,朝她使了个眼色,“你这是要把顾念也给引哭吗?”
方栩栩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见她脸色蜡黄蜡黄的,整个人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顾念看着窗外,水杉树依旧郁郁苍苍的挺立着,即使经历了风雪的洗礼,依旧挺拔耸立。
顾念掐了掐掌心,转过头,“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接我父亲。”
方栩栩立马站起来,“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下床。”
顾念皱了皱眉,“栩栩,我有四年没有见他了。”
“你不要命了吗?你真的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顾念蹙眉,“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我的身体能好好的。可今天我必须去接我爸。四年了,每一天,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他了。”她呼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梁景深,“梁老师,还是要请你帮忙一下,我可能还不能走。”
梁景深眯眯眼,知道她是下定决心了。“栩栩,你帮顾念换上衣服。把围巾和手套都带上,我在外面,好了叫我。”
顾念勾了勾嘴角,“栩栩,你要听梁老师的话,师命难违。”
方栩栩瞪了她一眼,“你就折腾吧,我是拦不住你了。”
顾念微弱地扯了扯嘴角。
方栩栩拿过一旁的衣物,看得出来宋怀承准备的很细,从里到外,什么都有。
梁景深来到门外,宋怀承站在走廊上,一口一口吸着烟。他没有隐瞒,“顾念要去接他父亲。”
宋怀承动作一怔,指尖夹着烟,烟雾一点点的升起。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开车跟你们后面,让陆叶声也去。”
“你还是很了解她。”
“她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的,何况是她爸爸。”宋怀承涩涩地说道。
其他什么安慰得话,梁景深也说不出口了。
不多时,顾念换好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打趣地说道,“栩栩,你都把我包的和熊一样了。”
方栩栩拿过围巾,“那你就快养的和熊一样壮。坐好,把围巾围上,你现在不能见风——”
病房的门打开来,宋怀承一步一步走到床沿,“我来。”他从方栩栩的手里拿过围巾,在顾念的脖子上饶了三圈,最后打结。
他系围巾的手法是最简单的那种。系好围巾,他看着她的眼睛,“我抱你上车。”
“不用!”顾念定定得说道。
宋怀承一脸的坚持,“梁老师早前受过伤,你忘了吗?”
顾念沉默。
梁景深和方栩栩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宋怀承抬手已经把她抱在怀里,“先下楼吧,再不走时间就要到了。”
顾念靠在他的胸口,清晰地感受着跳动地心脏。她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看他的表情。
到了楼下,梁景深和方栩栩都已先上了车,宋怀承将顾念送上车,轻言叮嘱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他们说,我和陆叶声会开车在后面。”
顾念眸子一动,“你不要——”
“我知道。”宋怀承截断了她的话,“你是想说不要出现在你爸面前,不会的。不过你也要注意,医生说你不能太过忧伤。”
顾念沉默。
方栩栩说道,“宋怀承,赶紧出发吧。”
宋怀承点点头,贪恋地看了顾念一眼。
一路沉默。
陆叶声倒是很配合,坐在副驾驶上,“你倒是冷静,她胡来你也由着她。”
宋怀承脸上的线条和雕刻的一般,坚硬没有温度。
陆叶声幽幽地继续说道,“宋怀承,我发现你变了。”
车子猛地刹住了。
陆叶声暗骂一声,“你会不会开车!”
“红灯。”他吐了两个字,不再多语。
陆叶声揉了揉额头,“宋怀承,你很不招人喜欢。”
“彼此彼此。”
陆叶声冷笑,他撇过脸看着窗外,“不过你比我运气好。”
运气好?宋怀承不敢苟同,“陆叶声,你喜欢她什么?”
陆叶声默了片刻,“傻呗。你都那样对她了,她心里还忘不了你。你不知道,她生盼盼时难产,她坚持要保孩子,还说如果她有意外,将孩子送到你那里。全世界最愚蠢的女人怎么就被我遇见了。”
宋怀承哽咽难言,“谢谢。”
他知道陆叶声在那段日子对顾念帮助有多大,如果没有他,顾念会过得多艰难,可想而知。也许真的没有盼盼了。
“你不需要对我说这两个字,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同情她,她一个女人不容易。”他对她更多的是由怜生爱。
顾周道入狱四年多,踏出那扇铁门,他回头看了一眼,转头看着面前的车,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的步子渐渐变得急切。
车门大敞着,梁景生和方栩栩都下车来。
顾周道看到女儿,眼泪止不住瞬间落下来,“念念——”他的声音满是沧桑。
顾念刚刚涂了口红,气色看上去稍稍好了一些,她勾勾嘴角,“爸,我刚动了阑尾炎手术。”
顾周道老泪纵横,“你这个傻孩子,都这样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顾周道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几年的时间,他的啤酒肚都减下去了。
“叔叔,上车吧,外面冷。”方栩栩说道。
顾周道连连点头,“栩栩比以前漂亮多了。”
方栩栩扯着笑,“叔叔,这是我对象,梁景深。”
顾周道的脸上扬着笑,他一手紧握着顾念的手,一边说道,“你啊,终于开窍了。”顾周道这心里又开始纠结了,女儿的婚姻是给自己毁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爸——”到底是父女,顾念从她爸的眼神也猜出了他的想法,“爸,我把秦姨接过来了。”
“不过还是先去医院休息吧,你这刚做手术,也不知道爱惜身体。”顾周道绷着脸,“你小时候扎个针鬼哭狼嚎的。”
方栩栩开着玩笑,“叔叔,现在都是女汉子,我们不怕。”
“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顾周道不赞成。
到了医院,顾周道抱起顾念,“没事,我身体好的很,抱得动。”
顾念拦着他的脖子,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记得这个怀抱,“爸——”她轻轻喊了一声。
“爸在呢。”顾周道心疼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宋怀承和陆叶声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她爸现在回来了,你想过你和顾念的以后没有?”陆叶声问。
宋怀承一路都说不清楚什么感觉,顾周道间接地害死了他的父亲,而他也报复了,可是他一点都不快乐。“顺其自然吧。”他难得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起话来。
陆叶声挑挑眉,“那就祝你顺利。”他眯着眼,眼底闪过一抹情绪。“我上去看看她,你要去吗?”
宋怀承敛了敛神色,“陆叶声,你觉得我现在能上去吗?”
陆叶声耸耸肩,拉开车门下车。
好像从顾念这次出事,他们都变了。
宋怀承不再咄咄逼人,陆叶声也不再那么阴郁,和宋怀承说话都能开玩笑了。
宋怀承驱车来到警察局。
在一间屋子,他和周好好面对面地坐着。
周好好脸色灰暗,“你终于来了。”
宋怀承十指紧握,“顾念的孩子没了!你怎么那么心狠手辣?”他的眼里满是惊涛,恨不得掐死她,如果能换回那个孩子。
周好好嘴角浮动,“没了吗?”她轻轻地重复着,“顾念真的下了一盘好棋啊。”
“周好好!”宋怀承猛地站起来,椅子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他阴鸷地看着她,“四年前你让人割断顾念的手筋,四年后你又故意撞掉她的孩子,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周好好看着他,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宋怀承你就那么想我吗?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伸手紧紧地抓住他,“对,四年前是我让人去割断她的手的,是我一时糊涂,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了?可是这回的事和我无关!”
宋怀承无情地扯开她的手,“无关?好好,你不要再狡辩了。护士都看到是你打顾念,你压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个孩子是我求她留下来的。”
周好好惨白着脸,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美丽风雅的女人迷失在爱情里早已没有了自我,她摇着头,“不是我。”
宋怀承咬着牙,“好好,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后悔过,我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和你订婚,为什么在知道你对她做的那些事不立即报警!”
周好好的心已经没有感觉了,“你那时候答应和我订婚,也只是为了刺激她吧。”多年失去联系,你希望靠着订婚的消息来让她知道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