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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宫”里面面积很大,足有四十多平米,虽然只有南北两个窗户,可是里面亮着四五盏白炽灯,把里面照的通明瓦亮。
在屋子的四面靠墙摆着一圈沙发,沙发虽然有些陈旧,可是倒还整洁。沙发前都摆着茶几,茶几上面虽没有时令干果,可是茶水还是要有的。这些人都是西北军军政要员,韩复榘又有心招揽,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也没有过多地限制他们的行动。不过除了上厕所,都得呆在这里不得乱走。
韩复榘一走进广寒宫,里面的十几个人除了李兴中还在旁若无人地坐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韩复榘看了看李兴中也不在意,这些人中有西北军兵站总监闻承烈、李兴中、第二集团军原参谋处长现任国名**军编遣委员会第二编遣区北平办事处军务局长吴锡祺、河南民政厅长邓哲熙、河南财政厅长傅正瞬、冯玉祥的顾问梁式堂等,这些人都是韩复榘从陕州开始直到洛阳这一路上劫来的。这些人几乎都是和韩复榘相识十几年的西北军老相识,大家互相都很熟悉,所以韩复榘同他们打过招呼后,直接就坐在门边的沙发上。
因为还有许多事情,韩复榘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也不客套,面上带着笑说道:“复榘这两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对大家关照不够,让各位受委屈了,还请各位多多担待,等到了开封,我给大家摆酒赔罪、压惊。”
韩复榘说完,并没有人出声,场面略显尴尬。韩复榘知道,这些人即使不怨恨他,也是都对他背叛冯玉祥的行为感到不满,都认为他这是卖主求荣!
韩复榘干笑了两声说:“大家都坐,坐下好说话。”
等到都坐下后,韩复榘不想.啰嗦,单刀直入地说道:“现在各位应该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甚至事情的原委有的人也很清楚,韩某此事做得虽然有些莽撞,可也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大家体谅复榘的难处,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韩复榘见屋里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他说,故意叹了一口气又说:“你们大家都在河南呆过,甚至还有几人都是搞民政的,河南的状况你们都清楚得很,虽然比陕西、甘肃等地要好些,可也是因战乱而民生凋敝,多数百姓生活无着,更有盗匪横行,出没乡里,百姓苦不堪言。这十几年的战乱,可是把河南的百姓害惨了。复榘是实在不愿再打内战,也实在不忍再看到增加河南百姓之痛苦。只想剿匪安民,绥靖地方,恢复民生,为河南百姓多做些好事、实事。复榘虽不想青史留名,万民称颂;可也想为国分忧,为民解困!说句私心话,也还想为我韩复榘的子孙后代积些阴德。”
韩复榘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一边继续说:“河南一地所受兵灾颇重,如欲尽快解民与倒悬,必须军事、民事一起抓,军事上要大力清剿匪患,绥靖地方,让百姓有个安稳的升息之所,这些都是军队的事,自然由复榘及手下这些武人来做;可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就不是军队这些人所长了,这就需要在座诸位施展所长,鼎力相帮,才能让复榘夙愿得偿。所以复榘在此诚心相邀各位留在河南,不看韩某薄面,也要看在河南百姓的面子上,跟随复榘给河南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好事情。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多数人面露怀疑之色,少数几.个如河南民政厅长邓哲熙、河南财政厅长傅正瞬等河南省府的一众官员则是微微点头,他们河南的官员都清楚韩复榘这话基本上是真实的。因为韩复榘在河南的时间虽然很短,可是关心民众疾苦,扶植地方经济的事可是没少做,只是韩复榘背叛冯玉祥的举动还是让他们耿耿于怀,也还是都不说话。
又沉默了一会,一直低着头的闻承烈抬起头来,没.有接韩复榘邀请他们到河南的话题,而是看着韩复榘恳切地说:“向方,你这次的事做得却是莽撞了!冯老总这些年待你一向不薄,你虽然战功卓著,为西北军立下汗马功劳,论起战功来你在全西北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冯老总也没亏待你啊!在咱们西北军的老人里,除了刘郁芬、宋哲元,再就是你和孙良诚、孙连仲当上省主席了。这次你一下子拉走这十来万人,冯老总二十多年来辛辛苦苦组建的这个西北军可就是大伤元气了,就此一蹶不振也是可能的,真要如此,向方你就是西北军的千古罪人!冯老总一定会很伤心的!还有那个通电,我们都看到了,李树春要我们签名,我们都没签,那上面的话说得太过了,都是很伤人的话!”
闻承烈见韩复榘表情平静,不像很生气的样子,.又劝说道:“向方,你现在悔悟还来得及,你只是一时负气,做些出格的事冯老总也能谅解,只要你回去,冯老总绝对会不计前嫌,既往不咎的。我们大家也都会替你跟冯老总说情。”
对于闻承烈的.话,在场的这些西北军军政要员们纷纷点头。民政总长邓哲熙也对韩复榘说:“韩主席一心为百姓做事,大家是相信的。民政厅里的几个老资格人员都说,‘这十几年来,在河南的督抚、督军他们见过好几位,可是从没见过像韩主席这样真正爱民的好官,河南的百姓有福了!’对此,邓某深感敬佩!韩主席方才所说的要建设河南、造福百姓的话,别人不信,我邓哲熙是信的。”
邓哲熙犹豫了一下,看着韩复榘又说:“只是现在老蒋不让我们消停,既然国家已经统一了,就应该安心像韩主席一样专心建设国家经济,专注于恢复民生。可是他却一心排斥异己,刚打垮了桂系,这又要把枪口对准我们西北军。西北军不得不扩军备战,这也是冯老总的无奈之举,韩主席想必是误会冯老总了。不过正像闻总监所说,韩主席只是一时负气出走,现在悔悟还来得及。如果韩主席能幡然悔悟,重回冯老总身边,我们大家都会为韩主席求情,我邓哲熙也愿意还跟着韩主席继续为河南百姓做事。”
韩复榘心里暗骂:“都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痛的人,我韩复榘这时要是回去,冯玉祥就是暂时不计较,他还会信任我吗?我韩复榘在西北军还有立足之地吗?”
韩复榘虽然心里不快,可面上还是露出笑容,只是笑容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韩复榘借着点烟的机会,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各位的好意我韩复榘心领了,让我再回冯老总哪里的话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韩复榘既然走出这一步,就再也不会回头了。当然,我不回到西北军,并不是说我韩复榘就要与西北军的弟兄们为敌,只要他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我是不会做对不起西北军一帮老兄弟的事的。刚才朴庭和邓先生都说让我幡然悔悟,重回冯老总身边,理由就是冯老总待我不薄。有些事情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只是你们没有身处其中,许多事情并没有看得明白,我现在就说一说冯老总是如何厚待我韩复榘的。”
韩复榘深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出来,面色平静地说:“朴庭说我在西北军中战功卓著,可是我的二十师师长的职务不还是被冯老总给撤了,至于为什么要撤我这个师长的职务,这里的人恐怕只有实普最清楚,那时他是参谋处处长,即使那时他不清楚,接替石敬亭担任二十师师长时,石敬亭也会跟他交代清楚。冯老总是待我不薄,可那是从前的事情,近几年待我可是刻薄得很。冯老总把我韩复榘从一个文书一直提拔到第六军军长,我韩复榘很感激他,也一直不敢忘怀。你们大家想必也都是如此看,可是这几年冯老总对我韩复榘如何呢?你们应该都知道,甚至有些事情你们还亲眼看到过。冯老总是给了我河南省主席的高位,可那是我韩复榘用多年的战功换来的,甚至也可以说是用我的二十师师长这个职务换来的;冯老总在各种场合,甚至当着二十师全体官兵的面,多次说我韩复榘生活腐化,我都有哪些地方腐化了,我韩复榘从没克扣过一块大洋的军饷,我也没有敲诈勒索过谁,不就是因为我韩复榘娶了个二房吗?我韩复榘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就这么一点事情,也不至于让冯老总这么大动干戈吧;冯老总撤了我的二十师师长的职务不说,甚至连我的手枪队也不放过,还要收走我那二百来人的小队伍,我稍有不满,就罚我这个国民政府任命的堂堂河南省省主席在寒风中给他站了两个多小时的门岗!士可杀不可辱,就是南京国民政府的蒋主席对我韩复榘不满意,大不了也就是撤了我省主席的职务,绝不会羞辱我;还有这次冯老总派我担任第三路军总指挥,可是有哪个人又真正听我韩复榘的命令?一切的事情还不都得听远在后方的冯老总的安排?我那个总指挥的职务只不过是一个牌位而已。就是部队撤回陕西的命令都是发给实普,而不是发给我这个名义上的总指挥;还有这次在华阴,要不是瑞伯、明轩和你朴庭兄拦着,冯老总非得用他那宝贝砚台砸死我韩复榘不可!那可是二斤多重的一块石头啊!”
韩复榘越说越激动,这些他引为奇耻大辱的事情不要说他自己说出来,就是每次想起来韩复榘都会愤恨不已。韩复榘狠狠地把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压了压火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我当年在走头无路的情况下,才投了阎锡山那件事吗?可我那时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吗?冯老总一回国,我不就又回到西北军了吗!冯老总当时说是不会忌恨这件事,可是他从来就没忘记过。这让我如何还能在西北军呆下去?我要是再在西北军里呆着,等着我韩复榘的恐怕就不是撤职这么简单了,下次大概就是我韩复榘能否保得住性命的问题了。说到为我韩复榘求情的事,你们在座的有哪一位比得了瑞伯和明轩在冯老总心目中的地位?他们两位为了我韩复榘在冯老总那里给我说的好话还少吗?我这次如果回去,即使能留得住性命,以后可是连部队的边也不要想再碰到了,就是二十师的弟兄们也要跟着我韩复榘遭殃。我这个省主席的位置还能做多久?你们诸位应该可以想象得出吧。”
韩复榘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们诸位设身处地地为我韩复榘想一想,我韩复榘还能回到西北军吗?”
已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的韩复榘,见屋里的人虽然神态有些黯然,可还是没有人表示出有跟他走的意思,有些焦躁地站起身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和大家继续聊了。我很快就要东进开封,如果你们有谁愿意跟我韩复榘做事,为河南百姓造福,就跟着我韩复榘一起走。你们这些人我韩复榘都会人尽其才,都会重用你们,就是实普如果还想带兵也行。我韩复榘绝不会亏待诸位,至少我韩复榘不会给你们这些厅长、师长每月几十块大洋的薪水,这么一点钱连自己吃饭都难,何况还要养家。如果不愿意跟我韩复榘走,我也不难为你们,等我的部队一开走,你们就愿意去哪去那,我决不阻拦。以后如果看得起我韩复榘,在来我这里,我一样举双手欢迎,你们看怎样?”
屋中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表态,最后目光都落到闻承烈、梁式堂两人身上。韩复榘知道有的人是动了心,只要有人带头留下,就会跟着留下来,关键就是看闻承烈和梁式堂两人的态度了。
梁式堂始终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不发一言。闻承烈,低头思索了一会,知道大家都等他表态,抬起头对韩复榘歉然地笑着说:“向方,别人如何我不管,我还是要回冯老总那里去。”
闻承烈这一表态,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要回陕西,竟然没有一个人要跟韩复榘走。
韩复榘气得心头的怒火直往上窜,可又不好发作,他跟闻承烈相交多年,知道这个人很有才华,也很重情义。正想着再劝说几句,一直在门外等候的王成华进来报告:“总指挥,李参谋长派人请你赶快回指挥部,有重要军情等你定夺。”
“重要军情?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军情是重要军情,一定是追兵快到了。”韩复榘可没有时间再在这里磨嘴皮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一转过身,韩复榘的脸上就挂满“冰霜”,狠狠地对站在门口的吴化文怒声说:“绍周,车站里的那些粮食,我们是没时间都运走了,你马上去带人都给我烧了!”
屋里的人都知道这一定是韩复榘对他们的举动感到恼火,把怒气发到那些粮食上面,大家都没敢出声。闻承烈动动嘴,想劝韩复榘,又没好说出口。倒是邓哲熙忙说:“韩主席,你不能这样啊!那些粮食要是带不走,就分给老百姓吧。”
见韩复榘背对着众人没出声,吴化文又转身要走,急得邓哲熙扑通一声跪在韩复榘身后,大声说:“韩主席,这里都是河南的百姓,都是你的治下,我邓哲熙给韩主席跪下了,我求求你,可怜一下百姓吧!”说完竟给韩复榘磕起头来。
韩复榘长长出了一口气,喊住吴化文说:“就按邓厅长说的办,你亲自去安排人,把带不走的粮食都给老百姓们分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生了一肚子气的韩复榘急急忙忙赶回指挥部,一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在想,“能是什么重要军情呢?”是追兵,不会这么快呀?陕州的铁路已经让他拆了一段了,就是骑兵也不会这么快就到啊?难道。。。。。。
指挥部里,参谋长李树春、两个师长孙桐萱和曹福林以及他们手下的几个旅长都在,李文田也在屋子的一角坐着。这些人除了李文田都是一脸紧张,一见韩复榘回来了,都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韩复榘的老部下,这些年都已养成了习惯,只要跟着韩复榘,他们几乎就没打过败仗,只打过恶战、血战。
李树春急忙报告韩复榘:“总指挥,我们派去联络庞炳勋的人跑回来一个,其他人都被庞炳勋扣住了。据回来的人说,庞炳勋已经在黑石关设置了阻击阵地,看样子是不想让我们过去了。”
(关心民生,重视教育确有其事。他主政山东期间,在70多个县新乡村建设。蒋介石在杀韩复榘前,为了增加杀韩复榘的理由,曾经找到山东教育厅长何思源,用引导的语气问韩复榘是否贪污教育经费,何思源回答说:“韩复榘从没有拖欠过一文钱的教育经费,即使拖欠军饷,更不要说贪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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