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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想好怎么办了呢?如今这些人围着姑娘家的马车,等下您可怎么回家呢?”荆凤儿蹙起了眉头,甚是为难。
“无法无天,他们以为围着马车就能奈何得了我们了?美得他们!”祁敬之冷声一笑,断然道“报官!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若在京畿之内,还有这等买凶伤人的是发生,还要京兆尹何用?”
叶棠花挑了挑眉,在心里为如今的京兆尹默默叹息了一下,可着京城里头看,王侯将相遍地走,三品四品不如狗。如今这个京兆尹恰恰就是这么个状态,京兆尹是三品官,本身自己就在这个“不如狗”的行列里头,还要管着一群王侯将相,一个闹不好就是丢官掉脑袋。
这还不够惨,关键是这位京兆尹手底下管着的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京兆尹调任和六部调任几乎是同时,在叶远志回京的时候,这位京兆尹大人也是新官上任,这还没到三个月,就出了多少事了?
除旧宴,她和叶沐氏被李姨娘算计,回府的时候险些被山贼掳去,祁敏之帮忙的时候不仅抓了那些贼人,还预先在京府衙门报了案,祁敏之不把人交出去,这就是京兆尹手底下一桩无头公案。正月初六,璋楼失火,那“贼人”出入国子监如入无人之地,这固然是礼部管理不善,可作为京城长官,京兆尹难辞其咎,祁毓一天不把事情解决,京兆尹就一天得为这件事悬心——贼人这次是烧璋楼,下次烧国子监怎么办?再下次烧皇宫了呢?
这两件事就够让京兆尹焦头烂额的了,如今再加上一条,当朝皇帝亲自报案……这京兆尹的位置只怕越来越坐不稳了吧?
京兆尹可怜归可怜,如今祁敬之下了令,也不能不告啊,叶棠花想了想,在街边寻了个乞丐走过去,先将鲁家的令牌亮了一下,继而吩咐道:“你去鲁家茶楼,让他们去京府衙门报案,就说是有人图谋不轨,意图行刺清商县主,可记住了?”
叶棠花说罢,摸了半两银子递给那乞丐,只见乞丐从地上跳起来,笑眯眯地谢过,一溜烟儿跑远了。
叶棠花淡然走回来,笑道:“成了,剩下的该交给京兆尹大人了。”
祁敬之冷冷一哼:“他查得出还罢了,若是查不出……他这官儿也别做了!”
叶棠花叹了口气,摸着腕上的翡翠镯子:“只盼大人明察秋毫吧。”
“好了,再逛逛吧,真是扫兴,分明是佳节,怎么全是不顺心的事情?”祁敬之蹙起眉头来,颇有些不悦之色。
“人生在世,原就是喜忧参半的,上午全是让人烦的事,也许下午就都是喜事了呢?您也别为那些人坏了自己的心情,好容易出来一趟呢。”叶棠花笑着劝道。
“棠儿说的是,也罢了,走吧。”祁敬之笑了笑,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此时午时已过,太阳毒辣的很,况且走了这许些时候,几人也有些饿了,便在一个饭庄内用了饭,叶棠花还惦记着鲁秀儿说的菜刀六家的烧鸡和杏花庄的酒,托饭庄的小二去买了来,众人细尝果然味道极妙,就连祁敬之也称赞得真心实意。
“这烧鸡味道真是极妙,我往日里珍馐佳肴也吃得不少,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祁敬之拿筷子夹了一个鸡翅一个鸡腿细细尝了,称赞道。
酒足饭饱,叶棠花支着头笑道:“那等下不如再买一些带回去?也给他们尝尝鲜儿?”
祁敬之算计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烧鸡虽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儿,可他从宫外带回去的烧鸡,意义那就不一样了,后宫佳丽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要想雨露均沾,起码要买个几十只烧鸡……
难道他堂堂的南燕皇帝,要拎着一大堆烧鸡回宫?
想象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挂满了烧鸡,举步维艰的模样,祁敬之禁不住揉了揉额角:“算了,家里人多,要买就要买一堆,哪里带的回去,还是把这秘方儿带回去好了,多给些银子,总无有不应的。”
饭庄的老掌柜就倚在柜台旁边抽烟袋,闻言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这位贵客要知道秘方儿不难,菜刀六的烧鸡秘方满大街都知道,可就怕您知道了也学不来。”
“这倒奇了,知道了秘方儿,怎么还会做不出美味呢?”祁敬之愣了愣,偏过头去看那老掌柜。
老掌柜背着手走过来,笑呵呵拱了拱手:“您细听,菜刀六家的烧鸡,有大秘方儿,一来是用的鸡不同,这鸡是骟过的母鸡,又是天然养着的走地鸡,跟关在笼子里头喂出来的鸡天生那就不一个味儿,您拿那笼鸡来做烧鸡,就是用了龙肝凤髓做配料,鸡肉还是不好吃!”
祁敬之点点头,笑道:“这鸡固然难得,却也不是吉光片羽,于我而言不算为难。”
老掌柜又道:“这二来则是配料,菜刀六的配料除了盐别无其他,绝不放任何喧宾夺主的调料,要的就是吃那个鸡肉的香味儿!三来是饿,菜刀六家的烧鸡,不是在饭点儿也不卖!须得等人都饿了,才能吃上他家的这个鸡,俗话说,晚食以当肉,饿着肚子吃馒头,比饱着时吃饺子好吃多了!四来是人,菜刀六家的烧鸡,一个人吃不卖!有朋友陪着吃,白菜土豆儿也有滋有味,一个人吃,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您想想,这些个秘方儿,您就是知道了,能做的一样味儿吗?”
祁敬之听愣了,若有所悟地想了片刻,轻笑了一声叹道:“罢了,就是买了回去,也吃不出今儿中午这个味儿了,还是留着别人吃吧。”
叶棠花眨了眨眼睛笑笑:“您不买,我可要买两只,我家人少,吃得过来。”
“饭点儿都快过了,咱们今日可是要至灯会散了才回去,你就买了回家也是凉的,拎着还费事儿,哪天想吃了派人再来买就是了,拎着烧鸡再油了衣裳呢?”祁敬之笑着劝道。
叶棠花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好吧,原想着今儿过节,我弟弟从书院回来,给他带点儿好吃的呢。”
“柏坚如今不在家里住的?”祁敬之站起身来结账,随口寒暄道。
“不在,眼瞧着春闱就到了,他在书院里攻书呢。横竖两个弟弟均是荫生,要考也是直接考春闱,父亲有意让两个弟弟今年去考一科,一来让他们见识一下科举,二来万一哪个中了呢?”叶棠花笑道。
祁敬之点了点头:“叶公中举时岁数就不大,柏坚如今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未可知。”
叶棠花笑笑也就罢了,倒是沈天佑听了半天,拱手笑道:“原来小姐弟弟今科也要考的么?那我倒是可以照应一二,我今年也是要考的。”
“原来沈公子也是生员……我弟弟叫叶柏坚,今年小我一岁,一十有二了,还有个更小些的唤做叶松劲,今年不过十岁。”叶棠花笑了笑,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儿,随口说了。
沈天佑一一记在心里,点了点头,瞧了瞧天色又道:“如今午时已过,我和凤儿要买的东西也买完了,我尚要回去攻书,只怕要先告辞了。”
“不妨的,你们先走吧,这条街我们也差不多熟了,下午我们自己逛就成的。”祁敬之笑了笑,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沈天佑带着荆凤儿先走,剩下叶棠花和祁敬之两个人无所事事,祁敬之笑了笑:“如今京府衙门的人也差不多到了,咱们不妨去那茶楼看看如何?”
祁敬之发话,叶棠花自是无有不应,好在这条街已经走得差不多,两个人也认得路,便沿着路慢慢往鲁家茶楼走,走到茶楼门口的时候,正听见里头吵扰不休:
“你们说是行刺县主,那县主人在哪里?”
“不就是一辆破马车么?我乐意围着怎么了?不就围着看一会儿,值得你们当官的大惊小怪的?”
“草菅人命啦!昏官杀人啦!堂堂京兆尹,欺压小民啦!”
祁敬之皱起了眉头:“泼皮无赖,这般放诞。”
“您稍安勿躁,别扰了兴致,横竖告他们的是我,我来就好。”叶棠花笑笑,从人群中走了进去,“本县主在此!就是你们要行刺我吗!”
叶棠花挤进去才看清,原来围着她家马车的竟足有七八个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穿着皮裘,满身横气,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那为首的一个带着皮帽的虬髯大汉晃晃悠悠走过来:“就是你诬告我们行刺你吗?笑话!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行刺了你!你今日若给个说法还罢了,如若不然,哼哼……凭你是什么县主,也要治你个诬告之罪!”
这虬髯大汉说罢,心里不禁庆幸起来,幸亏他们找到这辆马车的时候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守着马车等这小娘儿们回来,此刻才有辩白的机会,要不然真是难以脱身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兔儿爷是想害死他们不成?居然雇他们来教训一个县主!
这时候,那京兆尹也走了过来,拈须看了眼叶棠花:“清商县主,是你告这些人行刺,你可有证据吗?”
叶棠花笑笑:“大人放心,证据我有的是。这些人意图行刺不是一两天了,初十的时候这个人就要害我,只是有人相助我才脱了身,这街上的乞丐有不少人都瞧见了他跟在我们身后,今日这人又跟着我,街上的乞丐也都能作证的,他若没有歹意,三番五次尾随我是何道理?”
那大汉大笑:“区区几个叫花子,就想作证?你也忒看我不起了!谁知你是不是买通了几个叫花子来污蔑我呢?”
京兆尹也拈须道:“这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叫花子的话而已,如何能为凭证?县主可有更正式的证人么?”
叶棠花皱着眉头道:“初十那日,广顺侯家两位小姐也在我身边,她们可以作证!”
京兆尹又皱眉道:“广顺侯府岂是我等能随意搅扰的门第?况且县主肯定与广顺侯府上相熟,难保她们不会做假证的!县主还是说一个实际一点儿的证人吧!若不然,本官也要回去了,话说回来,这等地界儿,岂是县主该来的地方?”
京兆尹说罢,心里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手里头还有不少麻烦没有解决,怎么这清商县主又来给他添乱呢?不过是几个泼皮围着马车罢了,破财免灾不就好了?也值得劳动他从衙门来一趟?这清商县主不愿意跟这些泼皮无赖打交道,就派人报案把他叫来?他也不愿意跟这些人搅扰不轻啊!再说了,这长街跟庶民的家宅何其接近,岂是他一个朝廷大员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