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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已经过了。元霄节也已经过了。
从早上开始,风就吹着细细的雨夹雪,寒气直往脖子里钻,没有一丝春的气息,仿佛这一天才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
小亭的门紧紧的闭着,无边的寂静表明,这里的人早已离开了。
侍从打开门,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可是,桌子上却已经有了一丝薄薄的轻尘,冷清得几乎快要令人窒息过去。
萧卷摸摸那层薄薄的轻尘,颓然坐在同样微微沾尘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主人,还是去读书台吧,这里太冷了……”
萧卷摇摇头:“你们先去门口把灯笼点上,记住,一定要点两盏,挂在门口,挂得越高越好。”
“是。”
持续了一天的雨夹雪让天色比往日更早的黑了下来。
天是黑的,山路是滑的,身上的斗篷开始淌着细细的水线。
蓝熙之在半道上停下,看看群山环绕的黑暗,扬起头,这里距离小亭还有一段的距离。像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很多个夜晚一样,她转过身,不想再继续往上走了,每天每天这样重复的失望,慢慢的让期待开始变得麻木。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出现奇迹的,可是,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肯死心,都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又折回来,然后连续几天这样在黑夜里上山下山。每次,远远的看着小亭的黑暗,又满心失望的下山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心里念叨着,又转过身子,继续往山上走,再翻过一片松林小坡,就可以看到小亭了。
灯光,谁人点燃的灯光!
她心里一抖,忽然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再细细一看,从灯光那么高的位置来猜测,那样挂灯笼的奇特的方式,天下之间,是只有一个人才会有的习惯。
她突然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往山上跑去,因为跑得太快,连斗篷掉了都不知道,只是拼了命的气也不喘一口的奔跑。
门是虚掩着的。
她再看看头顶那两盏灯油加得足足的红灯笼,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推开了门。
桌子上点着灯,旁边的火炉散发着温暖,萧卷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神情疲惫,面色苍白。
她的脚步很轻,萧卷却忽然睁开眼睛:“熙之……”
她刚在他面前站住,他忽然伸手轻轻一拉,她整个人被拉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是他如释重负的微笑:“熙之,我以为你走了……”
“我本来已经走了的……”
心里是静谧的,冰凉的手也很快在萧卷枯瘦的大手里变得温暖。曾经在很多个夜晚徘徊过的无数次的失望和恐惧,突然间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熙之,换件衣服吧,你身上的衣服有点儿湿了……”
“没有,我戴着斗篷呢,雨又小,没淋到的……”
“你的斗篷呢?”
蓝熙之摸摸头,这才发现斗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我看见亮着灯,就拼命跑啊跑啊……”
萧卷心里忽然一阵刺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柔声道:“熙之,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你看喜不喜欢?”
蓝熙之这时才发现屋子里有一个巨大的木箱,她赶紧跑过去打开,箱子有三格,大的一格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美丽衣服,中间一格是一些珍贵的古书,最小的格子里有一个狭长的匣子。她拿出匣子,打开,是一把十分古朴的约莫两尺来长的宝剑。
她摸着剑鞘,如此古朴的宝剑一定已经久不见天日,一旦出鞘,一定会有极大的剑气。她看看萧卷,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出去,只听萧卷道:“熙之,不用出去了。”
她愣了一下,停在门口,慢慢抽出剑鞘,只见剑光森寒,并没有预想中那种出鞘伤人的凌厉剑气。
森寒青峰、吹发立断,她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宝剑一挥,那把长刀立刻断为两截。
萧卷看着她来回跑动,欢欣雀跃的尝试宝剑的威力,觉得十分开心:“熙之,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蓝熙之爱不释手的提着剑:“真是好剑,是什么名字呢?”
“紫电!”
宝剑里,紫电、青霜常常并提,可是,世人并不知道,紫电可要比青霜的年代久多了,也锋利多了,那是真正的利如闪电。不知哪个年代起,它被收在了皇宫里,秘不示人,成为武器库里排名第一的利刃。
蓝熙之看得十分仔细,忽见“紫电”上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的痕迹,又看看萧卷满面的苍白,心里一动,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熙之,你干啥?”
“萧卷,你被剑气所伤了?!”
“没关系的,也不严重……”
蓝熙之搭着他的脉搏:“紫电封存至少上千年了,一出鞘必然沾染鲜血。萧卷,你被剑气伤得很严重!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不是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我无意中得知它的下落,估计你一定会喜欢,就带来了。熙之……我不知道剑气会伤人,以为它跟其他剑一样,想拔出来看看,没想到剑一出鞘,就……”
“幸好你不会武功,不然,受伤会更严重的。”
“我受点轻伤也无所谓。否则你先拔剑,不是会受重伤?”
蓝熙之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酸楚,却笑呵呵的道:“向来都是宝剑赠英雄哦,萧卷,我得到了这样一把宝剑,是不是就要英雄救美男呢?”
“是啊。我等着你救我呢!”
萧卷说话间,忽然感觉手腕传来的力道,接着,蓝熙之的右手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背心。背心那股奇特的气流让他心里一惊:“熙之,你?”
蓝熙之轻描淡写的笑道:“前些日子,我闲着无事,挑选了一种功夫来练,略有所成,我试试,能不能为你治疗一下……”
说话间,心口忽然一阵疼痛,一股气流几乎要蹿出头顶。她慢慢收了掌,强行压下那股乱蹿的气流,若无其事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萧卷,觉得好点没有?”
“好多了。熙之,你这是什么功夫?”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还行,是吧?呵呵。”
萧卷凝视着她:“熙之,你这样拼命的练功……”
蓝熙之忽然面上一红,低声道:“我怕他们继续害你……我是真的想英雄救美男的……”
萧卷微笑起来:“熙之又要做女英雄了?好吧,我就做个需要你保护的男子。熙之,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你要永远支持我!”
“我永远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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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一夜之间,温暖的阳光就催放了漫山遍野的山花。
萧卷从读书台的方向漫步走来,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影蹲在一丛红色山花前,手里不知拿着一件什么什物,正在忙碌。
他放轻了脚步,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她忽然说话了:“呵呵,萧卷,快来帮我的忙……”
“熙之,你在干嘛?”
“我在酿花酒……”
她身边堆着一大堆各种各样刚刚采下的野花,双手握着一只木棍,快速搅动着身边的一个瓦罐。春日的阳光下,她忙得满头大汗,脸上还沾了一些新鲜的泥土。
萧卷伸手帮她擦擦脸上的泥土,“熙之,酿酒是很复杂的事情,你这样怎么个酿法?”
“呵呵,我今天才从一本秘方里面看到的,说这种酒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哦。我一定要试试……方法很简单的,就是以前那些茹毛饮血的洞穴居住的人用的方法。你想想,猴子都能酿酒呢,它们可没有什么工具也没有复杂的程序啊……”
萧卷笑起来:“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洗这些花儿,我进去密封发酵……”她话音未落,已经跑到屋子里去了。
萧卷笑笑,蹲下身子,在她刚刚忙碌的地方,清洗起那些形形色色的花儿来。
“蓝熙之……”
人未到,声音先响起,山路上,两个人快步往小亭走来。走在前面的人显然心情十分急迫,几乎是跑了过来:“门是开着的,蓝熙之一定回来了,喂,蓝熙之……”
萧卷从花丛里站起身来,来人忽然看见萧卷,又看看他满手的水,再看看他面前的大堆东西,当场呆住:“您,您,您在干活啊?……”
萧卷点点头,镇定自若的道:“石良玉,熙之在屋子里,就快出来了吧……”
“哦!”石良玉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的向他行了一礼。
石良玉身后的人,是一名胖胖的道士,白面黄须,双目炯炯,几根黄黄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他见石良玉对面前这个瘦弱书生样的男子如此恭敬,也有点意外,赶紧道:“石公子,这位是……”
“葛洪,他就是读书台的主人!”
“读书台”名满天下,主人的身份自然也人所共知。葛洪立刻跪了下去,伏地就拜:“参见……”。
萧卷立刻道:“原来是葛洪道长,快快请起。读书台是江湖地,我和各位布衣之交,毋需多礼!你叫我萧先生就可以了。”
葛洪起身,满面的喜色。他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一个道士,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法术,并且医术高超。他自恃本领了得,不想,本朝崇佛不崇道,所在的道观香火惨淡,日复一日下来,连糊口都成问题,大小道士也跑得差不多了,最后,他也干脆离开道观,挂单游方。听说“读书台”的主人广交贤才,便要曾和自己打过交道的石良玉引荐一下。
当得知读书台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后,不免大为失望。听说石良玉要上山找人,便怏怏的一起前来,原本只是随便游览一下山水,没想到一来就遇见了这位名满天下的读书台主人。
这时,蓝熙之已经闻声走了出来,“水果男,你来啦?”
石良玉点点头,新鲜温润的面孔露出喜色:“我是来碰碰运气的,你却真的回来了!”
“我不说了‘宁作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嘛,呵呵,所以又躲回这里了。”
她看看那名陌生的道士,眨眨眼睛,“呵呵,这位道长,莫非就是教你摆脱驸马噩运的那位茅山道士?”
石良玉点点头,葛洪道:“正是在下,这位姑娘莫非就是蓝熙之?画维摩洁的蓝熙之?”
“呵呵,看来我还真成名人了。”
葛洪细细看她几眼,忽然道:“蓝姑娘是气血体虚的命格,看起来却双目清亮,乌黑有神,是不是练了某种功夫却控制不住气流,有时会经脉乱蹿?”
蓝熙之暗道,这个道士有几下子,看来,他的那些法术大名还真不是吹的。她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好……”
萧卷知道她以前就体虚气弱,只是因为练有武功才维持了体质,最近又见她整天神采奕奕的,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如今听葛洪一说,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立刻道:“道长,这是不是很严重?”
葛洪正要回答,蓝熙之笑嘻嘻的道:“我只是练了几招古怪的招式而已,一点问题也没有……”
葛洪见她抢先说话,他惯走江湖,察言观色,立刻明白眼前的女子早已知道自己的症结,只是不愿对外人道而已,便又看了蓝熙之几眼,很自然的道:“哦,果真如此就只是一时气血所致,并无大碍……只要平常注意养生调理就可以了………”
萧卷点点头:“既是如此,还请道长开一些药方。这样吧,这里没有纸笔,你可以先去读书台。”
葛洪本就是投奔读书台而来,如今获邀,简直是喜不自禁,他转身望着石良玉:“石公子,你去不去读书台?”
石良玉摇摇头,萧卷自然知道他并非是为读书台而来,便也不邀请他,只对蓝熙之道:“熙之,我先回读书台了。”
“好的。”
简单而又复杂的密封工作终于完成,小亭洁净的石桌上放了一壶滚烫的茶水,发散出清新的味道。蓝熙之坐在小亭的洁净的石椅上,透过大树的浓荫看看春日的天空,心里十分快活。
石良玉在她旁边的石椅上坐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蓝熙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有十来天了吧。”
石良玉沉默了一下,才道:“因为‘他’回来了?”
“对。”
“读书台有很多杰出之士,‘他’走之后,他们依然可以留下!”
蓝熙之笑起来:“石良玉,你太高估我了。我并非读书台招纳的贤才,也对读书台没有什么兴趣。萧卷在这里,我就觉得这里有趣,他若不在,这里其实很无趣的。”
“你可知道,‘他’在这里根本呆不了多久?甚至,‘他’以后也绝无可能再呆在这里了!”
“那就呆一天算一天吧。”
太阳已经偏向西边的天空了。石良玉站起身,淡淡的道:“我该回去了。”
石良玉本来是个热情又容易激动之人,蓝熙之第一次看见他温润脸庞上那种淡淡的甚至有种难以察觉的不以为然的表情,微笑道:“好吧。再见。”
石良玉也淡淡说了声再见,就往山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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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台里,萧卷仔细翻阅着葛洪递上的《抱朴子》,上面三教九流丰富多采的内容很快就吸引了他。他翻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长所著此书,真是博大精深,尤其是医学篇,很多材料简单易得,普通人也能采撷,若是流传开来,真是功德无量啊!”
葛洪摇摇头,低声道:“小道因无人赏识,常常被讥笑为妖言惑众异想天开,自己又无力推广,所以……”
“来人,将《抱朴子》带下去,即日起,读书台组织专人刻印、散发,研究其中的医学篇和工具制造篇……”
葛洪大喜:“多谢萧先生!”
一句多谢似乎还不够,葛洪又道:“承蒙先生赏识,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道长何必拘礼?若有好的人才,尽可往读书台招纳。”
葛洪喜道:“小道还有一个朋友叫做郭璞,精通占卜、易学术数、遍游天下,见识出众,如今也落魄在家,他很想到读书台来……”
“欢迎你这位朋友来读书台。明日即可差遣侍从去将他请来。”
“萧先生如此礼贤下士,真是我辈之福啊!”
葛洪留在读书台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他正要告辞,萧卷微笑道:“还要请教道长一个问题……”
“萧先生有话但说无妨,葛洪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长医术高明,日前也见到了蓝熙之,请问,她的身体究竟有没有病患?”
葛洪想起蓝熙之那极不欲人知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可是萧卷所问,又不能不答,便如实道:“蓝姑娘原本体虚气弱之质,加上可能练了某种奇怪的功夫,阴寒之气极重,长此下去,难免会咳血而亡……”
萧卷眉头微皱:“既然如此,该如何医治呢?”
“其实,医治也并不困难。要知道,但凡体虚气弱的年青女子,很容易被各种阴寒、流毒所浸,只要择精壮男子尽快成亲,阴阳调和,再辅之以必要的调理,必然寒气祛除。此时,再治疗其练功所带来的阴毒,就会简单得多了……”
萧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好一会儿才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小道识浅,只知道这一种方法……”
萧卷心里叹息一声,对葛洪道:“那就先麻烦道长开一付药方吧。”
“好的,这药方,对蓝姑娘很有好处,要让她按时服下。”
葛洪提笔边思考边写了张药方,萧卷立刻吩咐侍从下山去买所需药材,侍从一走,葛洪看看萧卷,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萧先生贵体欠和?”
萧卷摇摇头,笑道:“我这病就不用看了,道长自去忙吧!”
葛洪不敢再多说,恭谨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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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晴好,鸟语花香,却有一股浓烈的药味在小亭的上空飘荡。
萧卷手握一卷,正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细读,蓝熙之跑了过来:“萧卷,为什么熬药啊?谁喝啊?”
“你喝。”
“我干嘛要喝药?我又没有得病。”
“葛洪道长说你气虚体寒,需要滋养……”
蓝熙之转动着眼珠,想必葛洪这茅山道士已经告诉了萧卷,自己的症状。她拿起药罐旁边的药方细细一看,好家伙,都是滋阴补肾,强筋壮骨的药材,这样一滋补,真是……可怕!
“萧卷,你不要听他的……”
“熙之,我觉得他的药方很有道理,你看看这本书,就是葛洪写的,里面很多奇特的观点,很不错……”
蓝熙之接过来一看:“《抱朴子》?”
她翻了一下,起初本来是随手一翻,粗粗看下去竟然深深被吸引了,她翻到其中一章,仔细看完又再看一遍:“萧卷,你看这个‘枣木飞车’的制造,‘用枣木心为飞车,以牛革结环剑以引其机,……上升四十里’……如果成功了,运用在战争里面,肯定有出奇不意的效果…………”
“可以运用在战争里?”
蓝熙之点点头,笑起来:“我是突发奇想而已。”
本朝渡江立国,全靠士族大家的支持才能勉强偏安江南一隅,根基浅显,而整个北方一带遍布大大小小的政权、小国,战乱频繁,随时觊觎着这江南一隅,如果能制造一些新武器,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萧卷若有所思:“这个,能成功么?”
“总要试试才知道!”她笑起来,“我觉得很有趣,我想跟葛洪一起研究研究……”
“好,我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既然你有兴趣,就和葛洪一起研究吧,需要什么帮手和材料,你吩咐下去就是了。”
“好的。”
这时,快熬好的药已经发散出更浓郁的味道,蓝熙之皱着眉头,跑开几步:“萧卷,这味道可真难闻,我没病,我是不会喝的,要喝你自己喝。”
萧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笑起来:“熙之……良药苦口嘛……”
蓝熙之大大的翻着白眼,想起那张滋阴大补的药单,葛洪这个茅山道士,只看到自己体虚气弱,却不知道根源何在,他的药方下手如此狠,真要喝下去,可不得了。
萧卷见她执意不肯,也不勉强她,忽然轻轻拉了她的手,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熙之,我有一件事情给你说……”
“什么事情啊?”
“我认你做妹妹,好不好?”
“妹妹?”蓝熙之狐疑地看着他,“我干嘛要做你的妹妹?为什么要认我做妹妹?”
萧卷还没回答,她忽然笑了起来:“嘿,我想想,做你的妹妹或许也不错哦!”
“对啊,你没有亲人,有个哥哥,就可以一辈子照顾你了。”
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样子,蓝熙之开心起来:“哦,那我们要不要做什么撮土为香、八拜之交这种仪式?还要不要说点什么‘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或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誓言?”
萧卷也笑了起来:“熙之,不用吧?这么土。”
“好吧,我们两人知道就行了,萧卷,是吧?”
萧卷笑着没有回答。
过得一会儿,萧卷又轻轻道:“熙之,你觉得朱弦和石良玉这两人如何?”
蓝熙之想了想,才道:“石良玉很不错,我很喜欢他。他也算我唯一的一个朋友了。朱弦嘛,虽然傲慢又无礼,不过本质不错,算得上是个好人。可是,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他的。呵呵。萧卷,你觉得呢?”
“他们两人小时候做过我的伴读。石良玉聪明机灵,博闻强记;朱弦率性耿直很有主见和担当。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朱弦!”
“哼,昏庸的萧卷!每次都说朱弦不错!他哪里是什么率性啊,他是傲慢自负好不好?”
“好,熙之说是傲慢,那就是傲慢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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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的比任何一年都来得早,可是,朱府上下却闭门谢客,少与宦游。自皇帝痴迷佛学后就特别宠信为他献上了一车佛经的何延。年初从佛寺归来重新执政后,短时间内又对何延及其嫡系亲信连连加官晋爵,曾经“朱王共天下”的朱涛,大权隐隐有被架空的趋势。
朱涛并不在意,朝中事多就上朝,没事干就在家里和子侄喝茶下棋、谈玄论道。朱涛本人很淡然,他的弟弟、手握重兵的青州刺史朱敦却不干了。朱敦是勇猛战将,脾气暴躁。本朝渡江立国,朱氏家族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皇帝这番架空朱涛大权的作为不禁让他大感忿忿,多次递上奏章为大哥鸣不平。见大哥自己不以为意,更是怒从心起,斥大哥软弱如老妇人。朱涛见信后,投诸火炉,一笑了之,只对送信的人说,要朱敦好好在青州任职,就不要多管朝中之事了。
这天,朱涛正在家里和儿子下棋,小女儿在一边观战。
下了一会儿,朱弦终究沉不住气,忽然道:“爹,二叔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朱涛忧心忡忡的道:“你二叔是个火爆的性子,如今口口声声要申讨何延等人,说什么‘清君侧’,如果阻拦不住,只怕会给朱家带来灭顶之灾啊……”
“我们该如何阻止他呢?”
“他那个脾气,如今手握重兵,谁阻止得了?”
朱瑶瑶好奇的问道:“爹,什么是‘清君侧’啊?”
朱涛斟酌一会儿,正要回答女儿的疑问,只见老管家匆忙走进来,低声道:“老爷,太子来访……”
朱涛和儿子对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出门相迎,朱瑶瑶很机灵的赶紧随管家退下了。
父子俩还在门口,一个人已经不急不徐的随另外一名老仆走了进来,正是萧卷。朱涛赶紧行礼:“殿下光临舍下……”
萧卷伸手扶起朱涛,又看看屋子里的残局:“朱大人不必多礼,我今天是来叙旧的,还望没有打搅到你们父子的雅兴。”
“没有!欢迎!欢迎!”
朱涛本人很喜欢萧卷,再加上儿子幼年和他伴读,大有交情,所以,一直是最大力支持他的朝臣。不过,萧卷虽然对朱家特别亲厚,但是从来不曾微服亲自登门过。
双方坐定后,萧卷摸出一张十分精美的帖子:“我今天来是给朱大人送帖子,邀请大人和朱家子侄到读书台参加今年的上巳节赏春花会……”
朱涛接过帖子,心里更是意外:“殿下邀请,不胜荣宠,臣一定率子侄赴会。”
萧卷见他面上的疑惑之色,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我新收了一个义妹,希望借‘上巳节’能够介绍给各位。对于朱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卷收这个义妹,居然亲自上门送请帖,朱涛心里更是惊讶,只道:“但说无妨……”
“朱大人,如今‘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士庶之间界限森严。我这个义妹虽然自幼孤苦无依,但是品貌端庄、才华出众,真可谓不世出的奇女子。如今士族大家,以朱家为最,所以,我想请朱大人来主持这个仪式,如此,我这个义妹今后才不致于为士林所轻视……”
忍耐了很久的朱弦终于忍不住了:“您这位义妹是?”
“蓝熙之!”
朱弦虽然早已猜到是蓝熙之,可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点意外,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涛松了口气,笑道:“久闻蓝姑娘大名,贱内也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对她赞不绝口。殿下,这个仪式,臣一定为您主持!”
萧卷见他爽快允诺,大喜:“多谢朱大人!”
“不敢!”
三人又谈论了一些日常闲话,萧卷不经意的笑道:“朱弦,你还在舞枪弄棒?还不打算成亲?”
朱弦摇摇头:“还早呢。”
“哦,朱弦,是不是眼光太高?没有中意的女子?”
“这倒不是,我武功未成,过两年再说吧。”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朱弦想了想:“俗话说娶妻娶贤,我想,要找的话,总得找个门当户对、温良恭顺、三从四德的女子吧。”
萧卷亲自来送请帖,如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过问朱弦的婚事,朱涛立刻明白了点儿什么。因为儿子,全家人才知道了蓝熙之的大名,儿子每次提起蓝熙之也是津津乐道的。加上妻女见过蓝熙之后都赞不绝口,他还以为儿子对蓝熙之的印象会更好。他见萧卷问得是别有用心,不过儿子回答得也是滴水不漏的委婉拒绝,显然对蓝熙之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有好印象,想想不好说什么,便没有作声。
“的确,温柔佳人更衬朱弦的雄姿英发,真不知哪家闺秀能得到朱弦青睐,呵呵,朱弦,大家就等着你成亲喝喜酒啊!”
“殿下过奖了,朱弦成亲之日,一定恭请殿下。”
萧卷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告辞了。”
朱涛父子赶紧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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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府。
石良玉刚刚回家,就看到书僮急匆匆走来:“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夫人正在客厅里等你呢。”
石良玉皱着眉头:“哦,又有什么事情?”
“您去就知道了。”
石良玉走进客厅,只见父母都坐在那里,满面凝重,似乎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一看见儿子,石茗道:“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自从知道儿子和蓝熙之过往密切后,石茗就对儿子越看越不顺眼,多次斥骂、教训,要他和蓝熙之断绝往来,可是,却毫无效果,石良玉依旧我行我素。
石良玉见父亲态度如此恶劣,垂手立在一边,冷着脸没有开口。
“玉儿,你看看这个!”
王夫人看看丈夫满面的严肃和怒气,小心翼翼的递过来一张精美的请帖。石良玉接过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石茗冷哼一声:“太子要收义妹,请我率领石家子侄去观礼呢!”
“哦,这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他收的这个义妹是谁?”
“是谁?”
“蓝熙之!”
石良玉的嘴巴张开差点合不上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又隐隐觉得有点高兴。王夫人见儿子面色起伏不定,小声道:“这请帖是太子亲自上门送的,不得不去啊!”
石良玉满不在乎道:“不就是去观礼么?又不是什么鸿门宴。”
石茗瞪眼道:“小子,你知道什么?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太子亲自上门送请帖,而且特别指名要你前去,你想想,他是什么意思?是要给自家妹子选女婿呢!嘿嘿,那个庶族贱女也不知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居然妄想麻雀攀高枝!”
王夫人小声道:“如果碍于情面推辞不得,让玉儿纳为小妾也无妨,男子多一房妻妾也没什么关系……”
“纳妾?你可真是妇人之见。那个贱女一旦成了太子的义妹,她是什么身份?你想想,如果纳妾就好了,太子何必大费周章,亲自屈尊上门送请帖?”
王夫人这才惊惶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让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族女子进了家门,我们石家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石良玉见父母在哪里惊惶失措的谈论不着边际的话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石茗怒瞪着儿子:“你笑什么?”
“人家只是送了张请帖而已对吧?也没向你们提出婚约是不是?而且被邀请的肯定决不只有我们石家。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石茗忽然想起,太子送请帖时确实只是请去观礼而已,也顺带只是说了句石良玉是蓝熙之的朋友,最好请他一起去,其他,倒真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看儿子一幅喜笑颜开的样子,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怒道:“小子,你又在得意什么?我可不管蓝熙之到底什么身份,反正今后你少跟她往来就对了。”
石良玉笑着看着父亲:“你既然如此讨厌蓝熙之,害怕因为她而降低了石家头等大族的身份,又何必给太子面子?不去观礼不就可以了?”
石茗怒不可遏的看着儿子眼神里略微的嘲讽之意,正要发飙,石良玉已经跑出去了,声音远远的传来:“好饿,我先去吃饭了……”
“孽子……”他狠瞪夫人一眼,“都是你惯出来的孽子……”
王夫人嗫嚅着,一句也不敢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