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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不要去!”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在地底狭窄而幽暗的洞穴中,那个面孔都被烧焦的年轻战士,骤然经历了未知而恐怖的袭击。
贯彻心扉的痛楚和心理上的无尽恐惧,缠绕着这个战士渺小的心灵,但他凭借极度坚定的意志力,顽强地活了下来。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些翻卷淋漓的肌肉,混着狂飙的血液,构成的一张极度惊惧的脸庞,正用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发出严重的警告:
“不要去,不要去!”
夜色已经有些黑了,探照灯的光芒打在裂缝四周,幽幽地。
警戒线内,一具具担架正交错着躺在地面,帆布全都被染红了,医护人员的各种器械都沾着鲜血,殷红的颜色在灯光下晃得我有些脑子发晕。
不要去,去哪儿?
袭击工程人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就是曾经在高空中袭击运输机的那个“它”?
这些疑问几乎是一瞬间就占据了我的心房,但是我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伤员的处理交给了营地中专业的医护人员,从营地的部队领导那里我得知,这里的医疗装备和器械以及手术水平,都达到了野战医院的标准,只要受伤的战士熬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活下来的希望是非常高的。
接下来,我们三零二的人单独被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帐篷里十来个人,大部分人在北京的时候我都见过,但是更深的接触很少,也就是面熟。我、老谢、叶秋和卫青都坐在前排的小马扎上,等着杨政委布置行动的具体方案。
在会议的开始,杨政委正式宣布,明天我们这批人就将正式进入峡谷的裂缝中。
不过我有些疑惑,毕竟在马尔康的时候,我们接受的是严苛的登山训练,如果要应付高原高山环境的探险,我们还是有一点生存经验的。但是这次我们竟然要下到地底空间中去?
这不是意味着我们的训练是毫无意义的吗?
但是杨政委告诉我们,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干扰了,任务中心已经从雪山区域转移到了峡谷裂缝中。
“殊途同归!”
杨政委环视着我们,再一次强调道:“一切都要服从组织的决定,作为个人你们要做的就是克服困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殊途同归?
我隐约感觉杨政委说的这四个字里面,还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意——这是不是说,虽然我们采取的手段和进入的路径与最初的计划相差甚远,但是我们最终要达成的,都是同一个目标?
一个在雪山极巅,一个在地底裂缝,完全是天壤之别的两个地方,可我们依然能完成预定的任务,拿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这可能吗?
我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在经历了东海离奇的探险之后,我发觉我看待问题的角度,已经与最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已经开始学着相信组织的力量。
要知道,我们这一类的行动,秘级极高,所必备的人员也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按照杨政委的说法,从处理超常事件的角度来说,培养一个成熟且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比培养战斗机飞行员还要艰难。
没有哪个领导会拿自己手里的精英,去做无谓的牺牲,这没有必要,也绝不符合资源最大化利用的原则。
所以无论杨政委所陈述的任务内容,是如何的令人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但是在他布置任务的那一刻,我都必须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
这种心态的变化,我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二叔从小讲述的那些离奇诡异的故事,其中所透露出来的浓烈的吸引力,就已经注定了我迟早会适应这一类的情况?
杨政委的讲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之后齐陵生告诉我们,现在裂缝中初步勘察的已知深度达到了两百米,工程兵同志在那里构建了一个吊装平台,他们会使用机械设备将我们垂直放下去。
而根据地质仪器的探测,整个洞穴垂直深度超过了一千米,更深处是网状的隧洞类结构,在到达洞穴底部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分散进入不同的区域。
我们被分成三个队伍,每队五个人,下去所必须的装备,全都已经准备好了,每个队伍至少一名地质勘探方面的专家随队跟进。
我们的干粮和水准备了七天的分量,齐陵生告诉我们,勘察不急于一时,可以递进式的推进,一旦出现险情或者发现了重大情况,立刻撤回来。
“可是我们究竟要下去干什么?”谢秋刀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他的这句话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疑惑。
“镇魔寺!”
齐陵生的声音已经渐渐平息,他转过头望着我们,面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他的声音也变得幽幽的——
“我们要找的镇魔寺,就在峡谷深处的地缝深处!”
齐陵生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地砸落在场间每一个人的心头,四周半点声音也没有了,我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沉重而急促。
我想,每个人心里,都已经被齐陵生的话语深深地震撼了。
镇魔寺?
我已经感觉自己的脑子明显转不过弯来了,齐陵生说的就是我们曾经在录像中看过的镇魔寺吗?
那座悬在万仞绝壁上的寺庙,还有那尊威武雄伟的六臂大黑天神像,以及那个画面**现的漂浮在半空的“空行母”,都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段录像的每一个细节,都好似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一样,令人无法忘记。
可是我很清晰地记得,那座镇魔寺,明明是修建在一个峡谷里的悬崖绝壁中,那里遍布着错乱的滩流,九条银练般的瀑布,甚至还有一片茂盛的原始森林!
这种地貌,几乎百分之百是高原中的低地峡谷带!
根据原始森林发育所需要的条件,那么镇魔寺所处的位置海拔肯定不高,气候应该比较温暖。那片峡谷最大可能是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迎着从印度洋上吹送来带着大量水分和热量的西南季风,才能造成温暖而多雨的自然气候。
按照这样推断,西藏就那么点地方有森林,这个峡谷要么就在雅鲁藏布江谷地,要么就在存在领土争议的藏南地带,没有第三种可能。
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基本属于整个藏地的最西端范围,喜马拉雅山脉北侧,都已经靠近中国、印度和克什米尔的交界地区了,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温暖的气候带!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我们所到达的这片区域,根本不可能是镇魔寺所在的位置!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终于向着不可知论的深渊深深地陷了下去——
在地底深处,在上千米深的深渊之下,真的会存在着雄伟的峡谷、瀑布、神庙,还有那一大片绵延的原始森林吗?
我和老谢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丝震惊。
西藏的事情,可是越来越玄了……
——
会议结束之后,我们按照分成的小队各自回到帐篷,我和叶秋依然在一组,但是老谢被分到了另一队,也不知道上面这么安排什么意思。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在指挥部迎接我们的人也在。他应该就是我们组的第三个人了,我们简单交流了一下,这个人叫陈维国,正是这次跟我们组一起进入洞穴的地质人员。
在谈话中我了解到,陈维国以前是核工业部的地球物理勘探专家,后来下派到西南地质勘探局工作,是勘探局的技术骨干,曾经组织力量在川西地区发现过好几个大型矿床。
今年三零二研究所重启,各方面的人才缺口十分严重,经过严格的政审和技能考核,看中了他的专业知识,于是就把陈维国从西南局调了过来。
不过陈维国并不是那个时代传统型的知识分子,没有那种一本正经的气质,反而十分健谈而风趣,他说常年的地质勘探工作极为枯燥,如果自己都不给自己逗乐子,那可不就给憋死了吗。
我不了解地质勘探工作,倒是觉得他这样的态度是非常积极的,有这种人在队伍里,这次应该不会那么枯燥了。
叶秋在帐篷门口坐着抽烟,手里还拿着纸正在写什么东西,我有些好奇他的用意,在结束了和陈工的聊天之后,便过去找叶秋聊天,我直觉这位叶二哥肯定知道很多。
“二哥,写什么呢?”我坐到叶秋身边问道。
叶秋回头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笑,随后递给我一支烟,指着那张纸说道:“分析,思考,找线索。”
在进入三零二之前,我本来不会抽烟,但是经历了东海的事情之后,我突然觉得烟是个好东西,尼古丁可以刺激神经,会让我顾不上心里的烦恼。
我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写的什么,我看看?”
叶秋把纸递给我,我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行字,但是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极为丰富:
“宗喀巴——大藏寺——六臂大黑天神——古象雄——苯教——永世不坠地狱之术——悬空寺——西藏镇魔图……”
叶秋的字写的很好,繁体中带着金石味道的古风,笔力和底蕴都十分深厚。
但是此刻,我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他所写的内容上,叶秋将我们进入藏区以来,我们所了解的信息都串联在了一起。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从大藏寺开启识藏以来,到贡布慈丹大学者为我们开解悬空寺的秘密,再到高空坠机的险情……
我的思维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我隐约感觉,这些信息之中,肯定隐藏着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但是我想了很久,却总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般,完全没办法将这些信息准确地剖析开来。
“嘶——”
想得越是深入,我就越觉得脑海中有一股炸裂般的痛感。
“别着急,慢慢想,”叶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声音好像变得缥缈起来:“只要你能想通,你就知道我们要下去找的,究竟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