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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总算劝杜箬喝了一碗粥,她仍是坚持要去医院看陆霜凤,郑小冉拦不住,只能硬着头皮陪她去。
其实太平间那地方不是随便可以进出的,但是杜箬在医院里也有些熟了,再者医生可怜她,便破例让她带着郑小冉去看一眼。
有专门的人员陪着,坐走廊最尽头的那架电梯去地下一层。
那是盛夏的七月,暑气燥热得很,可是电梯门一打开,郑小冉已经觉得脊背上阴嗖嗖,好在灯光打得很亮,硕大的白色节能灯一盏盏接连着蔓延到走廊的尽头,可惜是白光,照着墙面上有些斑驳的绿色油漆,眼前这场景,寒涩得郑小冉忍不住颤抖。
工作人员走在最前面,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牌子和钥匙,他率先从电梯里走出去,嘴里很随意的说:“走吧,就在前面,这地方有点冷…”
郑小冉其实胆子很小,所以脚步已经缩在电梯里,可杜箬却面无表情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去,郑小冉咬咬牙,也只能扛着大跨步跟上,拽住杜箬的手臂。
其实通往太平间的走廊不长,但可能因为灯光太刺眼,感觉那窄窄的廊子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光带,郑小冉屏住呼吸,紧紧拽住杜箬的手,头皮一阵阵发麻,恨不能自己连走路都不发出声音。
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又开始说话:“好像我听说是车祸吧?赔偿都谈了吗?遗体呆在这里都有规定的,过了规定的时间医院就只能按照条例拉去火葬,所以家属你们别拖着,拖到最后对你们没好处…”
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大,且可能因为他经常在这地方出入,所以情绪完全不受影响,谈话的口气都像在拉家常,只是走廊狭窄,几乎可以听到回音。
杜箬一路都是那表情,不说话,抿着唇,仿佛脚步都是一个频率,那工作人员见她不搭腔,便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很快就走到门口,金属的一扇宽门,门上钉着一块蓝色的漆面牌子,写着“太平间”几个字。
郑小冉差点就要逃了,这三个字只在鬼故事或者恐怖电影里看到,真的临到自己面前,她寒得牙齿都要打架。
可是工作人员不会理会他们的情绪,掏出那窜钥匙,翻了一下牌子。
“编号312,嗯,找到了,跟我进去吧…”遂用钥匙打开门,一阵更冷的冷气扑面而来,郑小冉是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抖,眼睛一闭,感觉脸上的皮肤被冷气醺得适应了才敢睁开眼睛,将头慢慢探进去,很大的一个封闭空间,灯光有些暗,一面墙上全是雪柜,像一个个方形的抽屉,而每个“抽屉”上面都挂着一个白色的牌子。
那工作人员在那排雪柜前走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词:“#312…#312……在哪儿呢?…”
杜箬也一直站在门口,眼前的一切都感觉被蒙在一层薄纱里,那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在雾气中,终于停下脚步,对着一个雪柜喊:“啊找到了,312号,就这个…”
她的手一直被郑小冉握住,见那工作人员去拉雪柜的拉环,杜箬突然手指一缩,转身就往外走…郑小冉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心一空,等回神,杜箬已经快步要走到电梯口。
“喂,杜箬,你不看了?喂……你等等我…”
可是眼前的人脚步越来越快,若不是因为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她肯定就飞奔起来了,所以最终郑小冉还是没有赶上,杜箬闪进电梯,很快就摁了关闭键消失。
郑小冉等着下一班电梯上楼,气喘吁吁地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汗都出来了,依旧没有找到杜箬的人,她只能给她打电话,可是电话不通,该死的她不接,没办法,郑小冉只能一路寻着往医院外面跑,总算看到那枚白色的消瘦身影站在医院门口的马路面前…一辆辆车飞驰而过,摩擦带动的风吹起她裙角的边缘…她的头发依旧很乱,跟着裙角往一个方向飘逸…
郑小冉叹口气,走上前,软软地说:“不看了吧,事情已经这样,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杜箬不说话,就一直站在那里,目光冷冷看着马路的中央,郑小冉以为她是因为恐惧,所以轻揽她的肩膀,刻意轻快地岔开话题:“要不我陪你去看下喉咙?喉咙要看哪个科?耳鼻喉?”杜箬的眼珠却动了动,扭头看着郑小冉,嘶哑的声音说:“我妈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那时候地上流了一滩血…”
郑小冉心口一惊,眼光立刻飞到马路中央,车来人往,黑色的柏油路面,空空荡荡。
最后郑小冉还是没有本事劝得了杜箬去看下她的喉咙,但她提出要去看弟弟,便也由着她,所以两人又并排往血液科走,还没到病房门口,杜箬只感觉身旁冲出一个人,一把拽住杜箬的胳膊…
郑小冉是被吓到了,应该说她从太平间出来,到现在那小心肝还没恢复正常的跳动频率,所以突然面前被拦了一个人,她还没反应,眼前那人却毫无征兆地“扑通”跪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杜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发发善心,放过我男人…”
心惊肉跳的早晨啊,郑小冉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破裂了,这是要怎样?上演古代剧里的拦路伸冤吗?
杜箬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脸色很冷淡,一只手臂因为被面前那女人拉着,所以身体不和谐地往下倾,要不是郑小冉拽住她,她肯定就摔下去了。
郑小冉有些火了,扒开那女人拽住杜箬的手指,冷冷道:“怎么回事呢?你是谁?突然这样跪在别人面前,拍戏啊?”
那女人没搭理,应该说是哭得很投入,额前的糟乱刘海被汗水浸湿,有些黝黑的脸上也是泪,一块块地糊在一起,五官因为哭得太揪心都纠到一块,那模样,着实让人觉得同情。
郑小冉已经有些猜到面前跪着的人是谁了,应该是肇事司机的家属。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手被郑小冉扒开之后,索性又额头点地的磕拜了几声。
“…我知道我男人撞死了人,但是他也不是故意的…我身体不好,只能在家打打散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所以你要我们赔钱,我们根本赔不起…”
杜箬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喉咙实在太疼,她便也懒得说。
郑小冉是彻底火了,指着地上那女人就回击:“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抵消了?这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关天,你就算赔钱也抚平不了她的伤,你居然还有脸来求人,赶紧走,这里是医院,一会儿就有保安来赶你…”
可是那女人明显不依不挠,直接拽过身后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齐刷刷三个人跪到杜箬面前。
“…我知道人命赔不了,但是我们确实没有钱,我男人是帮运输公司开卡车的,医院在市区,照理卡车不能通行,可是前天他揽了一趟私活,所以要赶着回公司装货,就想抄近路从医院门口穿过去…谁知道就有人突然冲出来…”
女人哭声很响,周围已经聚了一帮人,其中有好些是看热闹的小护士,这次居然奇迹般的没有拦,可是杜箬始终面无表情,嘴唇抿得很紧,如果郑小冉不是看到她因为吞咽动作而不断上下浮动的喉咙突起,她都怀疑身旁站着的人已经被抽走了所有的感官情绪。
那女人见杜箬没有说话,但似乎也没有排斥,便哭得更卖力,直接摁住身旁两个孩子的头不断磕,嘴里含糊其辞地喊:“拜拜,拜拜阿姨…叫她放过爸爸…”
那两个孩子都不大,一个大约三岁的样子,另外一个似乎刚会走路,穿着皱得不成模样的布衫,被旁边的女人摁住头,僵硬而又懵懂地磕了几声。
那场面极其悲壮,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有同情,有叹息。
郑小冉都看不下去了,别过头,怕自己一时忍不住要哭出来,杜箬总算垂眸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脸上的皮肤也很黑,应该是常年在外晒的缘故,只是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光。
女人见杜箬有些反应,挪着膝盖就移到她面前,再次拽住她的胳膊哭喊:“我们一家三口,就靠我男人一个人赚钱,现在货运公司拖着不肯赔,我男人还在拘留所…我们没钱,逼死了,要么我们拿命抵,要么我男人去坐牢!可是孩子这么小,你也大着肚子要当妈了,忍心孩子这么小就看不到爸爸吗?”
……
似乎被说到痛处,杜箬的嘴角动了动,胳膊使劲地想要拽出来,可是一用力,整个人就觉得头晕目眩,很快往后倒……
后背被托住,模糊中听到郑小冉焦急高亢的喊声:“护士,医生……有人晕倒,护士…”眼前最后一丝光亮也被灭了灯,杜箬一路都捏得很紧的五指松开,身体软软松了下去…
她已经很累了,病痛不堪,疲惫无力,好像就这样一头栽过去不再醒…可是仿佛又开始做梦,梦到身体被人抱起,一侧脸磕到有些硬的胸口,清雅的气息,她最近睡梦中都不敢牵连出来的味道,如此温暖到她都想睡过去的怀抱…
然后开始奔跑,不是她跑,她跑不了,肚子太大,她现在就是一只笨重的企鹅,那是谁跑?是怀抱在跑,她仿佛躺在一片柔云里,身体随着奔跑的频率颠簸摇晃,似乎还能听到沉重的呼吸,最后越跑越快,仿佛要飞起来…她觉得那感觉好得不像话,她都不想醒过来,所以头一沉,朦胧地便睡了过去…
杜箬是被冻醒的,意识渐渐恢复,只是眼皮很沉,她不想睁眼睛,可是全身感觉都在发寒,她觉得自己一直在抖,最后头一偏,额头上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滑下去,“咔…”的一声落到耳边,她就那样被吓醒了。
首先睁开眼睛,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吊灯,手指动了动,感觉被谁握住,之后听到熟悉的男声,有些焦虑的柔意。
“杜箬,你醒了?”
她觉得应该是幻觉,冷到都有了幻觉,所以她没有动,眼睛很快又闭了上去,但是那声音又响起,更加的温柔,像在喃呢:“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我叫医生?”
随后一个又冰又冷的东西被压到她的额头,杜箬又被吓得睁开眼睛,先是刺烈的一点光,然后才是那张冷峻刚毅的脸…像是心口有个点被硬生生的揭起,微微疼泛出来,之后越来越剧烈,极速蔓延,遍布全身…
她没有想到他真会来,他们俩的事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以他的身份,这样的节骨眼上赶过来,无疑是不理智的疯狂,而且任佩茵也说顾澜还在医院,他们毕竟还是夫妻,而他居然真的就这样扔下一切来了。
杜箬都不敢动了,也不敢眨眼睛,怕自己这依旧是幻觉,只是想要说话,可是发现喉咙火辣辣的疼到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那样抿着唇不断的吞咽口水,可是越吞越疼。
乔安明握住她的手,捏得很紧,所有的情绪和话语都仿佛一瞬间消失,他拼凑不了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断用手指摩擦着她的掌心,周身的落寞和寒凉,微微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大错要在教父面前忏悔的信徒。
郑小冉已经把事情的大概跟乔安明说了一遍,他也已经知道顾澜给杜家寄了照片,也知道了她母亲因为这事出了意外,所以他这半天守在杜箬床边,看着她那张消瘦憔悴到不像样的脸,不断的责备自己,为什么总是最后一个出现,总不能在她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
现在她醒了,眼皮撑不开,微微睁着,嘴皮有些干裂,但是她一只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乔安明。乔安明记得杜箬的那双眼睛,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酒吧街的底下车库,她站在他车前换衣服,最后将头发散下来,补了口红,冲着车玻璃抿着红唇比了一个笑容,而那双不算大,但很迷离明亮的眼睛就因为那洋溢的笑容而微微弯了一个向下垂的弧度。
乔安明那时候坐在车里很淡然地看着她的脸,有些惊艳,且有点心有余悸,现在回想,不得不承认他那时候就已经被她吸引,可是现在她就躺在自己面前,小腹隆起,脸色苍白,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不再会笑,而是微眯着合合张张,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雾。
他这半天坐在床前,不断在脑里编排劝她的话,怕她哭,怕她闹,怕她绝望的离开自己,可是她竟然睁开眼,就这样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
乔安明都有些懵了,被她那看似无力,却直戳人心的目光看得心里都发慌,最后只能捻着她的手指,俯身凑到她的耳边,问:“ 你已经睡了半天,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杜箬依旧不说话,乔安明不放弃,继续:“你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喉咙都化脓红肿了,所以会有些疼,下午给你挂了一瓶点滴,先消消炎…”
话说到一半,杜箬依旧没反应,但总算眼光挪到了别处,乔安明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柔声的说:“…因为要顾虑到孩子,所以没有给你挂退烧药,医生说先物理降温试试…”
杜箬听到“孩子”两个字,将手从乔安明的掌中抽出来,很快覆上自己的小腹,随后眼光闪了闪,转头继续看着乔安明,嘴皮在动,似乎在说话,但是喉咙发炎红肿,所以挤出来的字含糊不清,乔安明心疼得紧,倾身凑到她耳边,依旧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说:“别讲话,越讲越疼…”
她不愿意,性子又急,硬是扯着喉咙要发声,最后总算从牙齿间挤出了两个字,声音低若蚊蝇,但乔安明却听清了。
她说:“出去!”
他眉头一皱,太多的难过涌上心头,却依旧抓紧她的手不松。
杜箬心里有道不明的恨意,从四面八方一起涌过来,继续扯着沙哑闷涩的声音喊:“出去…出去…”这次一连喊了两声,用的力气太大,开始剧烈的咳嗽,可是越咳喉咙越疼…整个身体开始颤抖,额头的冰袋滑下去,苍白的皮肤上覆着一层密密的水汽…
乔安明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敢怒,不敢多说话再勾起她的情绪,只能将冰袋摁在她的额头,顺着她的性子哄:“还没退烧,别先赶我走,再说你赶也没有用,我不会走…”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又像是在耍赖皮的碎碎念,一边说还一边将冰袋翻了一个身,更加刺寒的温度渗入额头的血管里。
杜箬被烧得昏昏沉沉的意识寒得醒了几分,还想说话,乔安明却将她肩头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用透着几分无奈的口吻:“好了,喉咙都哑成这样还要说话,就算你再不想见我,也得考虑肚子里的孩子…”
他这么聪明,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听到“孩子”,杜箬便真的闭了嘴,只是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拽出来,伸进毯子里,吃力地翻了一个身,留给乔安明一个背影,不再多说一句话…
房间里打了冷气,小城的市医院,硬件设施有些老旧,所以风口的格栅里发出呼呼声…乔安明看着杜箬的背影发愣,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情绪稳定下去,便不舍得破坏这表面的平静。
兴许是因为药性,也可能是因为杜箬烧得昏昏沉沉,所以很快又睡了过去,乔安明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又返回病房,那时候她已经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舒缓,他轻轻走到她面前的床沿坐下,依旧像下午一样寻到她手,握在掌心,心里才总算安稳几分。
他以为她电话里提分手只是一时赌气,可是来了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况这么糟糕,已经到了他无法逆转的地步,所以他沉郁了半天,已经毫无办法。
但是他仍然不想放手,卯着劲,就想这么一意孤行下去。
他还记得杜箬回宣城前的样子,被他养胖了很多,笑起来都似乎可以看到一点点褶皱的双下巴,可是才短短几天时间,床上的人就已经被折腾成这样子,瘦,黑,无力且枯槁,像朵蔫了水气的花。
他花了多少心思才把她养胖那么点肉…乔安明从心里开始一点点泛疼,双手捏着她的手指。他还记得他临回崇州的前一晚刚帮她剪过手指甲,那段时间她变得有些懒,他还老嘲笑她要生女儿,懒得都不愿意自己剪指甲。
可是他也愿意宠溺,真的巴巴给她剪手指甲,有些圆润的手指捏在手里,一根根把突出的指甲剪掉,她还不乐意,皱着鼻子撒娇。
“你这剪的什么啊,那么难看…都是棱角…”
“要求真多…”他嘀咕着抱怨,但依旧抽了磨指甲的工具帮她一根根的搓,搓到没有一点棱角,十指圆乎乎光秃秃她才满意…
乔安明垂下头,将她的手指扶到自己的额头。
她的指甲又长长了,本来圆润的手指关节突起,握了半天,他都搁得有些疼,再加上手又冷,好像怎么焐都焐不暖…
那是乔安明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无力,一条生命啊,且是她最亲的亲人,他哪里赔得起!
杜箬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想要动一动,但手臂似乎被压住,挣扎着挺了挺上身才发现乔安明趴在她的手臂上睡着了…
她依稀记得下午的时候她似乎赶他走的,可是他居然没有走。
杜箬心里沉得很,看着他带着疲惫脸色的睡容,突起的硬朗眉峰和轮廓,白色的棉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一向优雅整洁的衣衫上还染了一点灰尘…人又高,却硬是窝着上身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杜箬心里很难过,带着感动和心悸的难过,但是又不敢多看他的脸,怕自己越发深重的沉溺,所以她狠心抽了抽自己的手臂,睡熟的乔安明就被她弄醒了…
乔安明睁开眼,看到半躺在床上,眼睛瞪得有些圆的杜箬,突然就莫名其妙的一笑,继而问:“不睡了?有没有觉得人好受些?”
他估计是没有察觉出自己在笑,但杜箬却被他脸上的笑容吓到,愣在那里,不知怎么接话。
乔安明也没打算她回答,毫无隔阂似的用手掌去试她额头的体温,可是撑着手掌睡了一会儿,手臂都麻木了,哪里试得出体温,所以他又折腾地站起来,倾身过去,直接用自己的额头去抵住杜箬的额头,还不忘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有些焦虑地说:“好像还没退烧,我去叫护士给你量下体温…”
语毕就走出病房,杜箬却依旧靠在床上,额头还留着他的温度,瞪得很吃力的眼角一点点垂下去,像是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
她对他的温柔是真的没有一点招架之力,杜箬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最后跟着乔安明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医院的内科主任,后面跟了一帮护士和值班医师,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很快就挤满了不算宽敞的单人病房。
杜箬有些懵了,量个体温需要来这么多人?但立刻想起来,眼前这男人不是普通人,他是乔安明啊,整个医药界都知晓的人物,再加上最近他和杜箬的事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下午他抱着晕过去的杜箬去找医生,整个医院都知道乔安明来了宣城…
多好的巴结机会,所以那内科主任亲自给杜箬量的体温,量完很谨慎地看着温度计,皱着眉说:“39度2,不大好啊,温度没有退,还反而升了一点…”
乔安明不信,自己抽了温度计看了一遍,又用手掌去摸杜箬的额头,最后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后的内科主任,问:“照这样下去,是不是必须要挂退烧药?”
那主任犹豫了片刻,有些胆怯地回答:“其实成人温度超过38.5就算高烧了,所以其实下午就应该挂了,只是乔总您担心有副作用…”
乔安明深叹一口气:“一般的退烧药都是复方制剂,主要成分就是布洛芬和尼美舒利,但这两种成分对孕妇的副作用都很大,严重的会导致流产和胎儿畸形…”
他是专业的制药商,当然知道西药对身体的影响,所以他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那主任听了便不敢再多话,但是高烧不退对胎儿也有影响,所以他进退两难,最后回头吩咐:“去给我拿一盒维C泡腾片吧,再换几个冰袋过来,我再等等,到天亮还不降温,我再告诉你们怎么做!”
他的脸侧对着杜箬,面色冷凝,又恢复往日发号施令的模样,那主任听了立刻回头嘱咐一名护士去拿,最后还不忘问:“乔总您吃过饭了吗?要不要给您和杜小姐带点吃的?”
“不用…”他根本没有心思吃,但突然又想到床上的杜箬,便喊住要跑出去的护士:“算了,给我带一份粥吧,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吃东西…”
护士会意,点着头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