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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明欣喜地回头,跟杜箬讲:“你听到医生说的话了吗?医生说宝宝已经有大约36毫米,像拇指那么粗细…”
杜箬一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回头,赶紧将脸侧到一边去,只是眼角迅速垂下的泪还是落入乔安明眼里。
有些觉悟似乎就在某个不起眼的瞬间,只是前面已经没有路,谁能教她怎样走下去!
乔安明拉着杜箬的手一路走到诊室走廊的楼梯口,将她后背摁在墙上,紧张却又不敢过于急躁地问:“告诉我,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箬猛摇头,她哪里是不舒服,她是为自己和乔安明的前路心疼,可是他不明白她的想法,继续问:“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跟小周讲!”
“真的没有,只是看到宝宝的映像太开心,你不是说吗,宝宝已经有食指那么大。”杜箬呼着气骗乔安明,他却傻乎乎的真信了,轻轻刮了杜箬的鼻子一下,许久不曾有过的亲密。
“傻丫头,这样都要哭,以后怎么当妈妈!”如此宠溺的口气,刺得杜箬再次垂下头,眼泪又往眼眶冒,她只能握住拳头忍住。
四维彩超的检查报告早就由护士送到周朗手里,乔安明扶着杜箬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份报告看完,只是一抬头看到面前两个人,一个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一个脸色冷清,眼眶通红,挺奇特的组合,但周朗也没有多问,只是又习惯性的调侃了几句:“怎么还哭上了,孕妇切忌大喜大悲,因为妈妈的情绪很容易影响胎儿。不过见过太多做彩超做哭的妈妈,受孕期体内激素的影响,又是第一次看到宝宝的映像,喜极而泣,也算正常。”
乔安明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将杜箬扶到椅子上,问:“护士将报告送过来了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周朗一听检查结果,眉头就有些皱起来,将桌上的检查报告拿在手里,解释:“报告不是很理想啊,照理 11周的宝宝,身长至少3.62毫米及以上,但是她的数据只有3.49毫米,比正常胎儿要小,发育不良!”
“发育不良是什么意思?”杜箬一听这几个字就心里发慌:“我之前有过一次先兆流产,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保胎,会不会有影响?”
“你之前有过先兆流产?”周朗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说:“那就难怪了,因为先兆流产导致胎儿没有标准身长也属于正常。”
“那现在该怎么做?”乔安明急躁地问,继而将检查单抽过了自己看,可上去全是专业的术语,他完全看不懂,只问问:“如果宝宝的身长不达标准,是不是问题很大?”
“其实也不算大问题,只要胎心正常,妈妈平时注意休息,保证营养,慢慢宝宝就会达到标准,另外三个月后宝宝的骨骼细胞发育加速,肢体慢慢变长,钙盐沉淀,胎儿会从孕妇体内摄取大量钙质,所以妈妈要开始有意识地注意补钙…”周朗站在医生的角度给了一大堆专业意见,杜箬总算大松一口气。
而乔安明依旧不放心,缠着周朗又问了一堆问题,比如她之前孕吐要不要紧?比如她之前有过先兆流产,会不会影响妈妈和以后胎儿的体质,甚至比如,她喜欢吃海鲜,会不会影响宝宝发育……各种很低端的问题,他一个个问,周朗再饶有耐心地一个个答…
杜箬坐在旁边,看着乔安明认真问询的侧脸,听到不明白处,他甚至会让周朗停下来再复述一遍…那絮叨细致的模样,实在不像平时冷酷严肃的乔安明,或许这就是做父亲的本能反应,杜箬很认真地看他的表情,一点点记入心里……
原本她以为他不喜欢孩子,或者就算喜欢,也只是普通的尽责任而已,可是看到他现在如此上心的样子,杜箬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决定!
最后乔安明缠了周朗整整半个小时,总算总结性的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作为孩子的父亲,需要注意什么?”
“你啊,作为父亲你只需要照顾好孕妇和宝宝就可以,但是作为丈夫…”他眼角狡黠一笑,将脸凑近乔安明:“作为丈夫,有些事情还是要懂得节制,特别是3个月之内,最好完全禁止!”
杜箬一开始没有反应出周朗的意思,但等她反应过来,乔安明已经一个拳头捶过去:“没大没小,当心我把你的底透露给你父亲!”
杜箬这才会意,闷着头跟周朗道别,被乔安明拽着手走出诊室。
小张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见到两人出来,很快就开了车门恭谨等着他们上车,可是乔安明却握着杜箬的手问:“能不能陪我走走?”
杜箬想拒绝,但实在是他眼底温柔太浓,无力招架,便点了点头。
最后两人沿着医院门口的林荫大道往街口走,小张的车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乔安明依旧握着杜箬的手,被他强硬握了半天的手已经有些淤红,她狠劲的挣了挣,将手快速插进裤袋里。乔安明也没有再去坚持,只是笑了笑,眼睛看着前方问:“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候挺霸道,想要做什么都先依着自己的性子?”
杜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很自然地回答:“有点,自私,霸道,爱掌控人!”
他却突然笑了笑,笑声不大,却像夏夜的凉风一样习习爽朗。
“是,你说对了,我是挺爱掌控人,因为占着那个位子,如果压不住,底下就会翻天,但是对你,我在试图改变。你说不想回到我身边,想带着孩子独自生活,这点我可以依你,但是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太不会照顾自己,吃饭休息都没有规律,很多习惯都不适合当妈妈,所以你能不能别离得太远,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可以照顾你,你不需要觉得有压力,我偶尔能够见你和孩子一面,这样可不可以?”
他的语速很慢,一路走一路说,不像是要求,倒像是聊天,马路上有梧桐落叶,夜风吹过,卷着飞一段路再坠落,杜箬将脚踩上去,“沙沙”的破裂声,搅得她心里开始不安稳。
其实她做出带着孩子离开的决定,几乎是耗尽她所有勇气,前程苦难,她都清楚,是咬着牙闷头不留后路地要跟他撇清关系,可是命运之神手里似乎牵着一根线,任她怎么扯,她跟乔安明之间似乎都已经扯不断,现在更糟糕,全世界都知道了她怀了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就是乔安明!
所以有时候,天意难违,你连“逃避”都很难做到。
杜箬那天没有直接回答乔安明的那个问题,她什么话都没有讲,因为经历过这场产检,她看清一些东西,意志有些动摇,不希望自己在最薄弱的时候被乔安明说服!
乔安明见她不愿意回答,也没有逼问下去,最后上车,他提出要带她去吃午饭,杜箬直接拒绝。
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戚美珍和谭梦的闹,乔安明的当众承认,最后一整个下午温柔陪伴,杜箬的情绪由气愤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平静。
有些累,再加上心思有些动摇,她不想再给乔安明消磨她意志的机会,所以她就直接拒绝了那顿饭。
乔安明也没有多强迫,因为刚才还说要为她收敛一些强势的脾气,所以只是提醒她回去要饭,注意休息…将周医生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才让小张开车送她回去。
车子停在巷口,两人步行往巷子里走,临行的时候乔安明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杜箬神情疲惫,他也没有忍心再说,只是又开始碎碎念,各种医嘱,那段时间,估计是乔安明人生里最聒噪罗嗦的岁月。
杜箬回到出租屋里之后,想随便下顿速食饺子了事,可是想到乔安明和医生的嘱咐,她还是去楼下菜场买了蔬菜和排骨。
乔安明的有些话她不一定能确保都是正确,但是有一点他说对了,她的很多生活习惯都不好,太不会照顾自己,以至于宝宝都发育不良。
真该死,杜箬将洗尽的排骨扔进锅里,或许她从明天开始就要学着好好做妈妈,乔安明的建议很有诱惑力,但是她不需要,冷静下来想想,她觉得还是互不打扰的好,虽然她也舍不得,也会觉得难过!
莫佑庭那晚给杜箬打了一夜电话,一开始她还开着手机,但几个电话打过去之后,她未接,再打,已经是关机!
乔安明当天晚上回去没有工作,而是在网上开始搜各种育儿信息,关于孕妇,关于宝宝…各种生僻的词,但是他却乐此不疲。
原来当父亲是这种感觉,恨不能将全世界都给他都嫌不够的感觉,况且这个孩子还是杜箬和他的结晶,像是一根纽带,扯着彼此之间断不开的关系。
那一刻,乔安明竟然有些庆幸让杜箬怀了孩子,因为是孩子的存在才能牵绊着杜箬一直没有远离自己,但也觉得有些悲哀,他乔安明有求必应半辈子,现在居然要靠孩子来绑住一个人。
杜箬第二天早晨开手机,全是莫佑庭的短信呼,她匆匆扫了一眼,没有多想,也懒得多想,因为要赶最早回武穆山的大巴,所以洗漱完毕之后就拎了包下楼。
起得又有些迟了,实在是孕妇太嗜睡,杜箬一路加快脚步从楼道里出来,往巷口走,却被身后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住。
“杜小姐,早!”
杜箬一顿,回头却见小张站在那里,身旁是一辆银色的奔驰,而小张很快绕到后座上打开门,恭敬开口:“乔总让我送您回基地!”
杜箬有些头疼,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嘴上却牵强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坐大巴去就可以了。”
“上车吧,杜小姐!”
“真不用了,太麻烦了,大巴也挺方便!”她是实在不想这样招摇地用公司牌照的车,由乔安明的御用司机送回去,可是小张太狡猾,抓住杜箬心软的弱点劝:“上车吧杜小姐,不然我没法回去交差。”
最后执拗不过,杜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一上车就看到后座上的纸袋子,庆祥楼的专用食品袋,上面印着LOGO。
小张笑着解释:“乔总怕您没时间吃早餐,刻意嘱咐我给您带一份,他说您喜欢吃庆详楼的包子,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馅儿,就每样都买了点,旁边还有粥,也是乔总交代的…”
五月清晨的阳光无比美妙,老旧居民区里开着大片的玉兰花,花香四溢,晴空万里,更可怕的是乔安明在那个时候很准时的打来电话。
“小张接到你了吗?是不是又起晚了?”
杜箬觉得如果哪天她就这样栽在乔安明手里,她一点翻身逃脱的机会都没有,这厮太狠,刚柔并济!
“接到了,正在回基地的路上!”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口气有些冷,避免他胡思乱想,可是乔安明似乎不在意,很轻快地又问:“早餐吃了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庆详楼的包子和白粥,算准你没时间吃早饭,所以给你买了,别饿着肚子去上班!”
他话里的意思没多少暧昧,很平淡的寒暄问暖,最后也是他首先挂的电话!
他说过,要为她改掉霸道的毛病,站在她觉得最自在的距离,给她照顾,却不打扰,所以即使他多么想见她,依旧是让小张开车过去,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为自己,活到这把年纪,还要去尝试着压抑思念,装模作样地跟她保持距离!
车子开到郊区,杜箬的电话又响起起来,看了一眼屏幕,郑小冉三个字,她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赶紧接起来。
“杜箬,这次我肯定死定了…黄贱人居然真的要起诉我,公安局已经立案,估计很快法院就有传票过来……怎么办,我是不是得坐牢了!”
杜箬也有些急,滚烫的一口包子卡在嘴里,猛力咽下去才开口:“怎么会这样?黄胖子他是不是非要把事情闹大才愿意收手?你问过公安局的人了吗?确定他要起诉你?”
“是,公安局那边的意思是,黄胖子不同意调解,必须要告我,而且他叔叔是局长,法院里也有关系…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找个律师?”
杜箬自己也完全没了主意,她又没有惹过官司,怎么知道这种时候要做什么,可是郑小冉已经乱了阵脚,她必须装着很淡定地去先平复她的情绪:“要不你先找个律师吧,有没有朋友是干这个的,听说律师收费很高,我现在在回基地的路上,到公司后我再问问同事和朋友…你也别急,他当时只是轻伤,我就不信法官能颠倒黑白!…”
勉强安慰了几句,杜箬便挂了电话,但很快似乎又想起什么,给郑小冉发了一条短信:“我之前已经跟莫佑庭提过你可能会被黄胖子起诉的事,他也说过会想办法帮你,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
短信发过去很久才得到郑小冉的回复,就一个字:“噢!”
郑小冉的嗓门很大,所以小张听到了杜箬与她的所有对话,见她神情有些转阴,便关心地多问了一句:“杜小姐,您朋友惹上官司了?”
杜箬收了手机,叹息着回答:“是,遇到一垃圾,篡改病历,硬是要起诉我朋友恶意伤人,但其实我朋友只是一时冲动,他也没有伤得多重,何必要将事情闹大!”
她暗自抱怨一通,顿时连最爱吃的庆祥楼包子都没那么美味。
小张见她怨气有些大,笑着安慰:“杜小姐您也别生气,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我当兵的时候也碰到过这种人,只是那时候太年轻,义气冲动又欠考虑,结果做了一些错事,害人害己。”一向都很平顺的小张,说着竟也有些失落起来,但很快就叹息一声,扯着笑讲:“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你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遵从你的意愿,所以遇到垃圾,只能自认倒霉,你朋友的事可能比较麻烦,但是如果对方是存心闹事,你急也没有用。”
很朴实的一段话,却让杜箬阴霾的心情好了几分。
因为小张开的不是乔安明一直坐的那辆宾利,所以进基地的时候还是被保安拦了下来,只是当看清开车的司机和坐在车后座上的人,保安立刻放行,还不忘敬了个礼。
杜箬对这种待遇有些不适应,可是人心就是这样现实,昨天的事闹到那么大,估计现在整个基地都已经知道她与乔安明的关系,终究是逃不过吧,还是被他牵着绕了进去。
至于其他同事,经过昨天那一闹,对杜箬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微妙,以前与她混得很熟的同事也不再跟她开玩笑,见面也是很恭谨地点下头打招呼,而以前与她不熟的同事倒有些热情起来,会主动冲她微笑,看上去一切都似乎很和谐,但是杜箬明白,她在公司所有同事的眼里,已经成为一个特例。
只是杜箬没有心思管这么些,嘴巴和眼都长在别人身上,她也懒得理,现在当务之急是帮小冉解决问题,在网上查了一上午类似的案例,也打了几个电话咨询所谓的在线律师,可不是被忽悠就是对方要求付钱当面咨询,最后没辙,只能放弃。
也想过打电话给莫佑庭出出主意,可是昨天被戚美珍那么一闹,她现在有些不敢再去惹莫家的人,就这样一直纠结到中午,同事都去食堂吃饭,杜箬也准备去,却突然接到乔安明的电话。
他开口就一句:“是不是郑小冉的事还没解决?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吧,我帮她联系了一个律师!”
这转折来得太快,杜箬一时没接住,愣在那里不说话。
乔安明又补充一句,口气还挺急:“快点,发我手机上吧,我现在要去见个客户…”
杜箬回神,直接拒绝:“不需要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对方有背景有后台,又是存心要告,难道你真想她坐牢。”乔安明一把就扼住她的死穴,杜箬最后吞了口气,愤愤回了一句话:“知道了,一会儿就发你!”
“嗯,那先挂了,我还有事。”乔安明嘴角扯出一抹笑,只是杜箬看不见而已,正要挂手机,却听到那头又喊了一声:“喂等等,先别挂,是不是小张告诉你小冉惹了官司的事?”
乔安明当时正从公司往停车场走,小张就跟在他身后,他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含笑看了小张一眼,然后回答:“就算小张不说我也能猜到,公安局那边也有人会告诉我,行了,赶紧把号码发我手机上…”
杜箬“哦”了一声,坐在转椅上开始纠结,而乔安明收了手机,回头对着小张很随意的一句:“这丫头有时候太倔,得软硬兼施…”
小张点头表示同意,其实心里已经笑到不行。
杜箬将郑小冉的号码发给了乔安明,很快小冉就给她来了电话。
“喂,居然有律师主动联系我耶,说受人之托要替我辩护,我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杜箬捏着手机翻白眼:“不是骗子,是乔安明给你找的律师…”
……只是他这岂是软硬兼施,根本是恩威并重,用他商场历练半辈子积累的手段去擒住一个女人,杜傻子,你哪里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临近下班的时候又接到郑小冉的电话,一改上午的沉闷口气,亢奋开口:“杜箬,你的乔大叔果然给力,我查了,他给我找的那律师是大状,行业里处理刑事案件的金字招牌,几乎没有输过,我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跟他讲了一遍,约好了下班之后见面再细谈…你一起过来吧,你在的话我心里比较有谱一些…”
这就是郑小冉的脾气,平时看着挺扛事,其实真到关键时刻一点儿胆都没有,所以杜箬到现在都想不通,当时她是哪儿来的勇气,把那只啤酒瓶朝黄胖子的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