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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励恒渐渐察觉出她的异样,见她一直趴在办公桌上,肩膀微微颤抖,面露痛苦,就知道事情不妙,忙拉开桌子底下的抽屉,从抽屉里的各种药瓶子里拿出一瓶常备药,倒了一粒出来,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颜雯华面前,轻声安抚:“颜颜,起来把这药吃了,有止疼的作用。”
正被头疼和心理双向折磨、处于痛苦之中的颜雯华,听到这如山涧流水一般动听优美的声音,不由得一顿,接着愣愣抬起头来。
梁励恒将手里的药又往前递了一些,颜雯华乖乖吃了药,脑袋里那不可消磨一般的疼痛总算是渐渐淡了下去。
梁励恒看着她逐渐平缓下来的模样,张了张口,关于刚才的话题终究还是不敢再提半个字,无论是从医生还是朋友的角度,他都知道怎么样才是对颜雯华最好的。
“颜颜,别想太多了,慢慢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颜雯华脑子里方才浮现出来的影像似乎还历历在目,她忍不住甩了甩脑袋,眉头紧紧皱着,想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想法从脑子里全部甩出去,不再困扰自己。
虽然没多少实质性作用,但是心理安慰一番之后还是有了些起色,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和焦灼,抬头对着梁励恒优雅一笑,后者一愣,倘若不是眼角清晰可见的泪痕,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是方才趴在桌子上痛苦不堪脆弱无比的人,包括梁励恒自己。
“梁医生,谢谢你的药,有效多了。”颜雯华此时已经完全收敛住了心头的思绪,脸上神色如常,眼神波澜不惊,就这么淡淡说了一句,倒是叫梁励恒看得差点失了神。
后者本该是高兴的,但是他却感觉除了心情闷闷的之外再没有其他感受,从胸腔的位置似乎一下子迸发出某种情绪,很快迅速蔓延扩散至全身。
他记得,以前听颜卫国说过,从前的颜雯华是一个很任性的姑娘,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痛了会说,疼了会喊,不高兴了谁都不理会,高兴了可以往你身上砸钞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所欲为,有时候就连颜卫国也管不了她。
总之,绝不会是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对外界总是敬而远之,拒人于千里之外,喜怒不形于色,所有痛苦都默默承受。
而如今她这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颜雯华生病被颜卫国带到国外治疗之后开始的。
抑郁症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却也将她的心锻炼得如钢铁一般坚强,又或者……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偷偷藏起了那份脆弱。
梁励恒心中百转千回,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搭上颜雯华的肩膀,轻轻又温柔地道:“颜颜,有时候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你不是一个人在努力,颜叔叔,还有……还有我,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和倾吐心事的对象。”
梁励恒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朝她说出了这么煽情的话,还来不及后悔,就见颜雯华一下子抬起头来,噗嗤一声笑了,这让梁励恒只觉得更加难为情,后者却看着他不住调侃:“梁医生不愧是当之无愧的暖男,这一招要是放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外面多少医生和小护士,我今天真是见识了。”
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调侃,梁励恒的第一反应是先吓了一跳,接着立马从颜雯华刚刚还在脆弱哭泣,现在就已经生龙活虎调侃他的事实带来的巨大震惊中走了出来,他看着颜雯华,无奈摇了摇头,笑笑:“颜颜,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也这么调皮和八卦。”
颜雯华眼珠子滴溜转了一下,眼睛里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却又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颜雯华道:“梁医生,你们做心理医生的不是最擅长拿捏人心,原来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梁励恒眉眼微微一挑,他怎么越来越觉得,颜雯华今天说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挑事情,眼神微妙地看了她好几眼,颜雯华却是浅浅地笑着,两人这才开始进入真正的治疗环节。
说是治疗其实也就是问一些简单问题,梁励恒的手段颜雯华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梁医生手下可没有治不好的病人,她的这几年变化就是铁证,所以也乐于配合他。
基本的治疗过后,梁励恒像之前对待梁昭懿一样,竟然神奇地从最下边的抽屉里又拿出来一只白色的纸袋子,递给颜雯华,随口解释道:“这是我这次回来顺便带的药,不多,都是治疗的辅助药物,对身体没什么不良影响。你拿回去,每种都试试。”
颜雯华看着那沉甸甸的袋子,嘴角一抽,这么多药,治疗抑郁症的药一般都是多疗程的,等她吃完,估计明年……哦不,后年。
又抬头看了梁励恒一眼,颜雯华倒是颇为好奇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
虽然心中吐槽不断,但是颜雯华知道梁励恒是真心关心她,为了她好才会这么大费周章,是以面上不骄不躁,将那袋子顺手接了过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抬了抬手对他轻声道谢。
“谢谢梁医生,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将每种药都吃完。”
两人又聊了几句,颜雯华这才拿着一袋子药离开了了办公室。
“那我不打扰梁医生工作了,我只有中午的时间,必须好快回去刚刚上任可不能就这么丢了工作。”
梁励恒摇头失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像你这么杰出的工作能力,哪家公司要是炒退你可真是他的损失,我相信阿昭是那个慧眼识珠的人。”
听他提起梁昭懿,颜雯华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动,面上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没有接话的欲-望。
对于这个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梁励恒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什么事情一般,轻轻问道:“你那个工作室……还有要继续办下去的打算吗?”
他问得很是小心翼翼,小心到让颜雯华都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为免他担心还淡淡笑了笑:“当初我刚回国什么行情也不懂,原本打算跟人合伙,遇人不淑倒是损失了不少钱,不过没关系,工作室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先把这边的工作做稳了再说。”
梁励恒看着她毫不在乎的模样,竟然还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这么轻易地就说出这个事情,心中一疼,忍不住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在国外求学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工作室。”
颜雯华顿了一下,毫不否认,点了点头:“是啊,可是有时候,偶尔对现实低一下头也不失为一种保护自己的做法。”
颜雯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吐出一口气,接着看着梁励恒办公室窗外的风景,后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各种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风景园林琳琅满目,大街上车水马龙,看得人眼花缭乱。
正看的入迷,颜雯华突然轻声道:“想必梁医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看过这座城市吧?其实偶尔换个角度看这个世界,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同时心境也会改变。”
梁励恒稍微震惊了一下,转身看了颜雯华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刚才的风景上,他这才发现来到这里工作这么久,他真的还没有从这个角度好好看过这个城市,不得不说,这么一看,还真是赏心悦目。
良久,颜雯华轻声叹息了一下,那绵长深远的语调配上当下的风景着实让人有一种悲凉的感觉:“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如果不会保护自己,活在世上真的太可悲了。”
梁励恒学着她的语气轻轻道:“你可以找一个保护你的人。”
颜雯华一愣,接着目光慢慢从窗外收了回来,看了梁励恒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倒是做出了离开的姿态,调笑道:“好了,再这么伤感文艺下去,恐怕我真的要被老板给炒了,梁医生也记得,工作固然要紧,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
梁励恒也很快进入状态,笑道:“颜颜这是在关心我。”
颜雯华大方承认:“是啊是啊,我不关心你关心谁,等下次你去我家吃饭的时候如果被老爸看见你一副消瘦的模样,我这个女儿就是一根草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哀怨地看着梁励恒,“你才是他的宝。”
梁励恒被她的语气和样子逗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颜雯华又是一阵异样的眼神和啧啧感叹的声音。
“看来梁医生似乎很享受嘛……”
被她见到的某人开始装傻充愣,抬头看了看她,一脸茫然:“有吗?”
颜雯华笑而不语。
“咳咳。”第一次,梁励恒在自己病人面前会感觉到不自在。
“就此别过,梁医生注意身体。”颜雯华颇为豪爽地说了一句。
走到门口的时候,梁励恒突然喊住她,后者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