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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了一阵凉风,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海腥味的雨气,仿佛有一场雨要来。石尤风忽地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夜晚与不久前的那个山中深夜何其相似。
他静默在一面高墙的阴影下,这是不夜城夜总会的后面,虽是一条背街,但这个时候公路上还是有些许的人经过。石尤风手中掂着几枚小石子,相继击碎了周边的路灯,霎时他的身影就化成了漆黑的夜色的一部分。
风拂起了他宽大的雨衣下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鬼脸面具戴上,于是那个阴森恐怖的鬼脸杀手又回来了。他转身看着面前的高楼,四层楼的高度其实在他的眼中是不屑一顾的,但是他的脚刚向前踏出一步,他的身体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喉咙里咳嗽了几声。
他本来刚刚退烧下来,但心中情急,又吹了这夜里的凉风,劳了神思,体温瞬间又迅速升上来。他努力地定住心神,但眼前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有两个。
可是容不得他犹豫了,时间多过一分钟良子的危险就多一分,伊贺智藏对待叛徒从不心慈手软。
石尤风向后退出十几步,刹那间他向前奔去,速度快得激起周身的空气也起了一阵风,黑色的雨衣发出了猎猎的响声,顿时他的身体已经跃上了一层楼的高度,但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任何借力或着陆之处,就当他的身躯向后倾倒的一刻,他的双手已然多出两柄短匕首,瞬秒之间锋利的匕首深深扎进了坚硬的墙壁中,石尤风握着刀柄,身体俨如一只壁虎紧贴在墙壁上。
公路上有一对情侣经过,其中男人下意识地往他这里瞟过来一眼,但只看到一片被风拂起来的巨大黑色。
石尤风借助匕首,在几秒钟内迅速向上攀升,眨眼他便到了四楼的窗外,然后他的双手就撑在了狭窄的窗台上。石尤风早前来过不夜城夜总会,知道在四楼有一扇活动的窗,这扇窗平时是不关闭的,以便发生紧急情况可以跳楼逃生。
他在四楼的窗外快速地挪动变换地方,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活动窗,伸手推开窗子,双手在窗台略一用力,整个人就翻身滚进了里面。
四楼尤其的安静,石尤风伏地倾听,只有一些细小的声音落入耳中。他略微迟疑,便向前面的跃层走去,在到达那扇低矮的杂物间木门时,他伸手推开了门,门里面漆黑一片,他警惕地转动身体,然后走了进去。里面没有窗,伸手不见五指,石尤风尽力屏住气息,但是好像除了他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存在。
他在墙壁上摸索,以他对伊贺智藏的了解,必定在这屋里设有暗道机关。这时静谧的黑暗中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呼吸,霎时石尤风就转过身来,浓稠的黑色中有两点猫头鹰眼似的光芒跳跃出来,然后像狩猎一般盯住了他。
石尤风没有动,他已经猜出此人的身份,伊贺智藏掩藏气息的本领无人匹敌。
果然,他一念未绝,屋内蓬地亮起了白炽的灯光,这是个巨大的空屋,伊贺智藏坐在离他几米远的的椅子上,同样戴着脸谱面具,穿着黑色的雨衣。伊贺智藏冷冷地盯着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双手将雨衣的下摆掀起直至颈部的高度,霎时雨衣的里面显露出来,雨衣的里面是一幅巨大的旭日旗,一面血红的圆日和十六道血色太阳光芒。
雨衣顷刻落了下来覆盖住伊贺智藏的身体,但从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不禁让石尤风臣服了,石尤风面对他单膝跪地。
“将军。”他低着头。
伊贺智藏拂动着宽大的袖袍,他走到石尤风面前,但是没有示意石尤风起身,居高临下以一种睥睨的目光傲视石尤风。“你想背叛我吗?石尤风。”在念到石尤风的名字时,伊贺智藏的声音陡地提高了八度,震得屋子似乎都在颤抖。
石尤风更惶恐不安了,他本来就有些畏惧伊贺智藏,于是头埋得更低。“没有,石尤风永远不会背叛将军。”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是的,他从未想过要背叛伊贺智藏。
伊贺智藏瞧着他惟惟诺诺的样子不由心满意足,石尤风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石尤风尽管武学造诣比所有人强大,但是在感情上却懦弱,他这个人很死心眼,一旦认定了就更改不了。武士的荣誉一经授予,就算是死也摘不下来,生也为君,死亦为君。
“那好,你推开你面前的墙壁,给我把里面的人杀了。”伊贺智藏有条不紊地吩咐。
石尤风站起了身,依言推开了面前的一堵墙,里面还有一间几平米的小屋,但是却用绳子吊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那人耸拉着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垂下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遮住了丰满的胸部,但是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臀部形状却完全暴露出来。
是个女人,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女人,从她裸|露的躯体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白皙细腻的皮肤烙上了一道道如皮带粗细的血痕。她吊在屋顶上,脚尖离地有一尺多高的距离,就像是悬挂的一件物品在空气中晃来晃去。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端,石尤风吃惊地看着这个裸|体女人。“良……良子。”女人没有做声,头无力地垂着,石尤风冲上前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赫然出现石尤风的眼前,他心中又是一惊,但立即分辨出被吊着的女人确实是良子。
良子原来美丽的面容此刻被划出数道刀口,腥红的肉翻着卷儿,血早已凝固结成黑褐色的痂,两瓣嘴唇肿得像两根腊肠。
“良子。”石尤风立即抱住良子的身体,想要将她从绳子上放下来。
“师父。”瞬间良子睁开了眼睛,她瞧着石尤风眼中的痛色,肿胀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声音低若蚊蝇。“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石尤风心痛得不行,从口袋里摸出匕首,霎时寒光划过绳索从屋顶断裂,良子赤|裸的躯体落入了石尤风的怀中。石尤风解开她手腕上的断绳,又赶紧脱下身上的雨衣覆盖在她的身躯上,然后细心地扣好了扣子。
“良子,我没有怪你,你太傻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他抚摸着良子受伤的面颊,从伤口渗出的血水濡湿他的手心。
“师父,我好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和连翘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是现在我帮不了你。”良子喘着气,她一说话血丝便不断从嘴唇边溢出。
石尤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道:“良子,可是师父也希望你幸福啊!”他和良子朝夕相处十几年,虽名为师徒,但实际上和亲人差不多,那种亲厚的感情一点都不亚于连翘。
此时嘿嘿的冷笑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但这个笑声却不是伊贺智藏,石尤风立即警觉地转过头。在面前是一个戴着银色娃娃面具的男人,此人身高极高,石尤风估略着和自己相差无几。
“好一个师徒情深。石尤风,你就是这样效忠将军的吗?你们师徒俩好大的胆子敢合谋行刺将军。”冰冷沙哑的声音仿佛在用石头刮着玻璃,令人刺耳之极,男人紧盯着石尤风,从娃娃面具里露出的眼珠闪烁着狼性的暴唳和呼之欲出的杀气。
“你胡说,不关师父的事,是我自作主张。”良子急着争辨,但她说得太快,一口鲜血就从喉咙里呛出来,在地面绽开斑斑点点的血梅花。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道:“徒弟行刺,做师父的岂有不知情。松下良子,你当我和将军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石尤风没有理睬他,温柔地拭掉良子嘴角的血迹,将她抱到墙角落,使她的头靠在墙壁上,蓦地他就站了起来,瞬间到了男人的身边。那男人仍是一副隔岸观虎斗的神情,没有防备石尤风来势如此之快,身体不由骇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你就是杀死水户的相田春一,我听说过你。但是,你……”说到这里,石尤风的语气一转,道:“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男人脸上本有几分自得,但听到后面不禁气极败坏,道:“石尤风,你果然名不虚传的口气大,我可是知道某人在阻截华夏特警时一败涂地。”
“你如果不服我,我们可以较量。”
在这个恐怖的弑手盟团体中,唯有武力是决定地位的高低,相田春一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是作为弑手盟中的二号影子人物培养,因此伊贺智藏将其送往甲贺忍者流派学习忍术和刀法,因此其在弑手盟中的地位可与石尤风不相上下。
在营救水户的计划中,石尤风作为先行者,而相田春一则是最后的狙击者,最后成终地将水户一刀灭口,免除了弑手盟在华夏覆灭的危机。
相田春一也早听说过石尤风的事迹,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心中早存了和石尤风一较高下的心思,忽听到石尤风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禁怒从心起。
伊贺智藏不知何时坐回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剑努拔张的两个男人,男人的世界是武力和鲜血的世界,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对于石尤风,若武力不能使他屈服,那就必须以情,以国家,以民族,以一个武士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