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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鹰的尸首在凌晨五点被扫地的环卫工发现,她静静地躺在如茵的草坪上,乌溜的眼睛睁着,圆圆的面孔已经失去血色,但有一抹动人凄婉的微笑。
朴硝一掌击在车窗上,霎时车窗被砸出一个大洞,而他的手也被玻璃碎屑刺得鲜血直流。他昂起头对天狂喊,发泄心里的愤怒,但是无论他怎样怒吼,也唤不回严子鹰的生命。
连翘的眼睛已经酸涩得红了,滚烫的热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努力地不使它流下来,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一个劲往下淌。她蹲在严子鹰的遗体前,严子鹰的身体些微还有些热气,身子也是软的,说明严子鹰是刚刚遇害。
法医的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严子鹰的死因是颈骨折断窒息死亡。擅长这种杀人手法的便只有那鬼脸人,连翘推断鬼脸人在离开公安局后遇上严子鹰,可能严子鹰发现了什么便被鬼脸人杀之灭口。
“子鹰,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连翘咬牙切齿。
这对她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不过她还没有时间悲伤,更残酷的事情还在后面。局里昨日连夜向国家安全局汇报了大和间谍事情,为免夜长梦多,要求尽快将间谍秘密押往B市。王全清慎重起见,特意安排连翘和朴硝共八名特警协同押解水户,起程时间就在今夜。
严子鹰的遗体被送回家中,严父严母花甲年陡失爱女自是伤心欲绝,严父一直沉默不说话,严母则搂着女儿的身体号嚎大哭。连翘在旁苦劝,这哪里能安慰得了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的心,她只得陪着掉泪。
朴硝跪在叔叔面前,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并且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孩子,这不关你的事,是子鹰命不好,她那个性格我就知道会出事。”严父将他拉起来。
由于晚上还有任务连翘也不便多呆,便向严父告辞,刚走到外面的鹅卵石小路,严母忽然叫着她的名字追出来。严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绿色封皮的簿子,跑得气喘吁吁,她瞧着连翘嘴唇启动半天,好像颇为难的样子,后来咬着牙仿佛才下定决心说出来。
“子鹰生前喜欢一个男人,她将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感情都写在这簿子里面。我本来不知道她的心事,后来无意中看到这个簿子才知道。”
连翘怔了一下,道:“是石决明吗?”她想起严子鹰每次提到石决明眼睛便会放光。
“不是。”严母摇着头,她盯着连翘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道:“你是子鹰的师父,请你帮忙将这个簿子交给你的丈夫石尤风。”
顿时连翘呆若木鸡,严子鹰喜欢的居然会是石尤风,他们虽然见过几次面,但自己从来没有感觉严子鹰对石尤风有特殊感情。
“子鹰那个傻孩子,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她很难过。”
连翘听着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对不起,这是一个做母亲的私心,请你谅解,我只希望她这份感情能被那个人知道,希望他来送子鹰最后一程。”严母叹息着。
“我会的,把它交给尤风。”连翘从严母手里接过那绿皮簿子,用双手将它抱在怀中,弯腰鞠了一个躬向前走去。
连翘郑重地抱着那本寄托着严子鹰暗恋的日记本,无数次她想要打开来看但最后都忍住了,这里面的感情只关严子鹰和石尤风。
那份纯纯的暗恋是值得珍视的。
“子鹰,你真傻呀!”
医院急诊科观察室的病房中,石尤风侧着身体躺在床|上,他的面孔也很苍白,神色尤其憔悴。连翘轻轻地走上前去伸手搭上他的额头,石尤风的皮肤很烫,像触着一块烧着的烙铁。
连翘心里一惊,赶紧叫来医生,一查体温40度。
“尤风。”一时连翘又忍不住掉下泪,所有不幸的事情总是接连发生,自古祸不单行。
打了退烧针后石尤风慢慢醒来,瞧见连翘红通通的眼睛,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你怎么哭了。”他抓住连翘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摩挲,他感觉身体异常的寒冷,甚至没有力气说话,但必须要去安慰连翘。
“子鹰死了。”连翘低声道。
石尤风心内重重一震,连翘说的第一句话果然是这句,他几乎不敢看连翘,浓密的睫毛垂下来不知不觉就湿润了,其实,他是真的不愿意伤害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迫不得已做出遗憾的决定。
他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
“尤风。”连翘盯着他,将托着的绿色封皮簿子虔诚地双手奉上。“这个是子鹰的日记,她母亲托我转给你,你看看吧。”她说得很慢,心里并没有嫉妒,只是感到对一个年轻生命逝去的惋惜和怜悯。
石尤风惊讶地看着她手里托着的簿子,迟疑着道:“子鹰的日记她母亲给我看?”他似乎有些糊涂。
连翘没有说话,慎重地点头。
石尤风也跟着点头,撑着坐起,从连翘手里接过那个绿色封皮簿子,他正要打开忽瞧到连翘怔怔的眼神便又合上。“我们一起看。”
“我不能看,是子鹰写给你的。尤风,我现在还要赶到局里去,大概后天才能回,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连翘走上前俯身亲吻他的额头,凝视几分钟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出去。
连翘的身影已经在空气中消失,石尤风捧着那绿色封皮簿子忽然不敢打开,连翘的话太让他震惊,他做梦都没想过严子鹰会为自己写一本日记。他想翻开看,但心里切实又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做出一件非常错误和痛心的事情。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翻开看看,日记是从他和连翘在教堂结婚的那天写起,日记记载的最后一次是前天。
“只有沧海的水才是水,只有巫山的云才是云,只有见过了石尤风,才知道喜欢是什么,什么是刻骨铭心,什么是相思。”
“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一个好男人,我不遗憾二十一年前我没认识他,但我为二十一年后认识他而深深快乐。”
“我为他笑,为他哭,为他笑着哭,为他哭着笑,为他的幸福而幸福。”
“他的名字叫石尤风,我爱他。”
“把他默默看在眼里,就好像他在我身边。”
日记里写满了严子鹰对石尤风深刻的情感,有些页面的字迹还有晕染过的痕迹,显然是严子鹰写日记时流泪浸湿了纸面。那本日记宛然一座小山压在石尤风的手心,他几乎没有力气托起它。他怎么想得到严子鹰从见到他的时刻就爱上他,而他却亲手杀死了这个对他一腔痴情的年轻姑娘。
他想起了严子鹰临死前蠕动的嘴唇,面孔上浮现的那抹奇异的笑容……
“对不起,子鹰。”石尤风痛苦地佝偻着腰,他心里拼命地叫嚣,对不起,对不起,子鹰,让我到地狱去偿还你。
忽然有只手伸过来猛地便将他手里的日记本夺过,石尤风抬起头赫然瞧见伊贺智藏沉着脸站在病房,他的手中握着那本绿色封皮的簿子。
“你越来越令我失望了。”伊贺智藏冷冷地道。
“将军。”石尤风盯着他手里的簿子,想着要伊贺智藏还给自己,但却没敢说出来。
伊贺智藏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冷笑数声,握着簿子的手便倏地捏紧,然后他朝空中抛去,待那簿子落下来时,伊贺智藏闪电般地从背后抽出一把钢刀,只见他手不断挥舞,刷刷数声,那本簿子便被刀削成无数的碎片。等石尤风跃起身去抢时,只有满天飞舞的纸屑。
“你大概忘记你身体流的是什么血。”伊贺智藏左手将刀往回收,但只一个瞬间刀锋忽地一转,却对准石尤风的胸口。
地面上落满了如白蝴蝶般的纸屑,一丝愤怒终于从石尤风胸腔爆发出来,他大声道:“我什么都没忘记,所以我也没忘记我从小生活在华夏,是作为华夏人长大。”
顿时伊贺智藏勃然变色,布满血丝的眼睛射出两点阴冷的光,道:“你是打算当叛徒吗?背叛你的民族?”
石尤风内心震动不已,叛徒这是多么耻辱的罪名,一名武士宁可死,也绝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忽然间他又觉得自己无力了,他向后退着,踉跄着坐倒在床|上。
伊贺智藏冷眼瞧着他,知道他已经驯服,道:“我已得到情报,水户今夜将会被押往B市,所以我们必须在半路阻截。”
石尤风茫然地点头,他已经猜到押送水户的必然是连翘,那他和连翘之间必须又要来一次生死对决。
伊贺智藏仿佛又看穿他的心思,道:“你不必和连翘动手,因为我已经抓了韩香云。”
石尤风大骇,伊贺智藏话外音是用韩香云和连翘交换水户,但连翘会同意吗?但如果连翘不同意,伊贺智藏会饶过韩香云吗。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尤风,你是我最信任的徒弟,但你莫要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伊贺智藏飘然远去,石尤风失神地盯着地面上的纸屑,其中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屑上用黑色水芯笔写着两个字,恰好是他的名字——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