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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入上官厷虎休息的寝房,田辟疆整个人都惊到了。眼珠子差点掉在了地上,他强提一口气,压下心头巨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踱步靠近过去。
上官厷虎这刻背向众人坐在一间书桌旁,伏案在摆弄着一管陶竽。
文君、蓝鹞这些他的女儿进来后,逐一上前去请安,爹爹长、爹爹短叫唤了一阵,他却头也不回,亦不作任何搭理。仍旧埋首瞎忙碌着。
众女尴尬地望望田辟疆,一个两个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自己父亲大人这样一副糟糕样子,外人见了多少是要难为情的,若非田辟疆是齐国太子,她们说什么也不会将这样的家丑宣于人前。
而此刻的田辟疆心中只有一个词:震惊!
在他见到上官厷虎的背影的瞬间,他已经知道他的秘密。只是,他不便在这些女孩面前说出真相,于是,才进入,他给众女打个眼色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亦没有惊动背对着他的上官厷虎。
不多时,文君率先追了出来。
“太子,你怎的了?我父亲是怎么回事?你何以才进入就退出来了?”
一连串问题,看起来简单,田辟疆却一个都不好答,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瞒着她们,就对文君及靠近过来的另外几女道:“实不相瞒,你父亲的情况,方才本宫远远瞥了一眼,依稀有一丝发现,不过因为要验证,现在还不方便说,待查证后,本宫自会如实禀告,现下这样……”
他吩咐文君先遣人去寻找鱼火客,又让蓝鹞带众女在上官厷虎寝房外等会儿,他要单独去会会上官厷虎。
怕几女不放心,他道:“诊疗盏茶功夫本宫即会出来,绝不耽搁太久。”
穿黄衫子的乔一姑娘道:“太子,即是诊疗我父亲,为何不可让我们在场,须知,现下我们是将山庄最大的丑闻尽数告知太子了,大家还有什么不可坦诚相见的?”
虽然是埋怨,但毕竟顾虑田辟疆身份,向来冷漠的她已是用了最克制的语气。
可,那也没法子,亦不能“打动”田辟疆,他无奈道:“实非本宫不愿与几位美人坦诚相见,而是,一会儿行事,怕要用一些非常的术数手段,本宫与上官庄主皆是男身,诊疗时,有什么不方便的亦不会在乎,倒是几位美人,虽然里面人是你们父亲大人,到底男女有别,以伦常忌讳,你们还是暂避开较好。”
乔一点头道:“既如此,那是我误会太子了。”
蓝鹞亦点头道:“那太子快去快回吧,我们在外面等你,”言着,一拉旁边的素素和丕珍道,“你们分头去吩咐人准备太子安歇的寝房和一会用餐的筹备,快午时了,等太子诊疗完亦是饿了的,需要进食。”
见二女领命去了,田辟疆感谢道:“有劳了。”
言毕转身迈步踏入了上官厷虎的寝房,顺手关上门,他“咳咳”咳嗽一声,轻音道:“你怎在这?”
一直呆坐着的上官厷虎方才几个女儿来请安都是毫无反应,反而在听见田辟疆一声咳嗽后身子猛然一抖,又听见他出言说话,更是迅猛地转身过来,盯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太子,您怎来了?”
言着,他赶忙奔上前,跪倒在地:“拜见太子!”
田辟疆眼神冲窗外一瞥,使了个眼色。
上官厷虎赶紧关闭了所有窗户,这才重新走到了田辟疆跟前。
田辟疆眸子不断打量他,似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末尾,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第一次进入寝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眼前的上官厷虎并非什么上官厷虎,而是一个他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人,他的家奴田九。
田九是植物精怪,魅,有拟人神通,变成上官厷虎自是轻车熟路。
只是田辟疆不明白,田九本来受了他师父指令去临淄送手信去了,何以这样突兀出现在了阿城的象笏山庄?按照师父说法,送完手信的田九也应是去即墨跟他们汇合,无论如何不会有出现在阿城的可能,况且还是在这……
田九先是将他在接天鱼塔受到云梦君指使的事简略说了一通,末尾总结道:“太子,我自离开临淄后,本是要去即墨的,只是,路过阿城时又被你师父云梦君撞见了,他携了我来到这……”
原来,田九是被云梦君带来象笏山庄的,变成上官厷虎亦是云梦君的授意。
田辟疆点头:“师父呢?”
田九道:“回太子,我哪知道他老人家的去向,我现下也联系不到他了,若不是他让我在这等他,我早撂脚离去了,闷在这,不知道多让我心焦,我还等着去找窈窈的。对了,鱼姑娘来了没,云梦君说窈窈在她身边。”
田辟疆摇头:“本宫现下也在找她!”
田九怅然若失,担忧道:“那不是说窈窈现下也遇着麻烦了,她被云梦君以红袍手段卷走,生死还不知哩。”
田辟疆对田九口中之“红袍”印象深刻,不就是在接天鱼塔时候鱼火客拿出来的那手段么,他定住田九心神道:“你放心,窈窈好得很,有鱼姑娘在她身边,她不会有事的。”
田九这才放下心来,脸上表情顿时轻松了。
田辟疆又道:“对了,你见到师父时他是一人么?”他是想起春娘他们了,掸儿、小荆吒,这些人都是被师父带走的,在哪?
田九道:“我没见着你师父身边有其他人,他朋友多,许是安排在别处了,不过太子,我预感你师父今次遇到了麻烦。”
“何以见得?”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他师父也能被困的麻烦。
田九愁容满面道:“三天前,云梦君说让我在这等他,至多两天就回来带我去即墨,可,这都第三天了……”余下的他没说,显是那云梦君遇到麻烦了。
田辟疆一时也忧心起来,以师父的手段也能被困的麻烦,那得多大的麻烦?
见田辟疆沉默着,田九继续说着他知道的信息:“三天前,我跟你师父一赶来,这庄里就出了大事。”
田辟疆打住他的话头,对他口中的“大事”他已经略微知晓一些,就寻着疑点问他:“是你们来才发生的?”
“哪里,我感觉是我们来迟了一步,你师父好像是来阻止这件事的,终没能成功,是这庄中的少庄主被人掳走了,而庄主,则被你师父潜入他房中以手段定住,匿在这寝房密室之中。”
“什么?是这样?”田辟疆大吃一惊,“这样说,上官厷虎都不知他儿子失踪了?”
田九点头,继续道:“你师父为了寻那少庄主,一路追去了,走之前,他让我假装上官厷虎两天,我对庄中情况一概不知,哪里能假装得来,还不是装疯卖傻,就这样混着,想着,反正只要捱两天时间就好,可这都第三天了,你师父还不见现身,我正心焦得不行,幸好太子你出现,这下我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对了,太子你何以出现在这?”
田辟疆简略说了下原因,田九一听,焦急地道:“那快快寻人去找鱼姑娘罢……不过,以鱼姑娘的手段,窈窈跟在她身边倒不必太过担心,那现下如何是好,太子,我还要假装这上官厷虎下去么?”
田辟疆摇头:“怕不必了……”
他沉吟起来。似乎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在房间里踱步走了两圈,他重新在田九面前定下步子:“真的上官厷虎在哪?密室你可知?”
田九点头。
“那快去弄他出来,本宫来救醒他,这庄中还是由他主持,你随本宫一起去寻恩师。”
“好嘞。”对于不必继续假装上官厷虎了,田九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是,假装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敷衍一片完全不了解的环境,想想也累人,只有装疯卖傻才能勉强混过去了。当即,他忙去开密室、搬人的忙碌起来。
而田辟疆则在一旁理着思绪,现下他至少弄清一个疑团,先前在山道上,他想到:上官厷虎是在知道了他儿子上官云珠失踪后的消息才疯,还是,发现上官厷虎的时候,他即是变得不正常了?
以此刻他与田九的对谈可知,上官厷虎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就昏睡了过去。
只是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上官厷虎在这两日什么都不知,这显是一种保护他的措施,是为了帮他回避什么,还是阻止他做出什么动作?
若是现在救醒上官厷虎,是不是会坏了师父的计划,可,他想到,师父所安排的时间是两天后回来,但他显然遇到困难无法按时回来,若还不救醒上官厷虎,会否伤害了他的性命?毕竟,师父肯定是用术数手段稳住的他,术数手段以生机作引,可不是没有时限规定的,延误了,后果往往难以预计。
这时,田九已经将真正的上官厷虎搬到了寝室的榻上。
田辟疆赶忙近前去察看他的情况。
榻上,上官厷虎的情况并不乐观,脸色一片青紫,显是云梦君使用的术数手段时效过了,未及时解除,引发了不良的反应。
他伸手,掰开他的嘴,在里面看见一颗拇指壳大的药丸。
心下顿时一阵轻松,暗道:幸好师父留了后手,预计了可能不能及时赶回,则以此生机药丸稳住他的生机循环。
转身,他对田九道:“现在本宫将以手段救醒上官厷虎,这样,一会他就将醒来,故你先匿起行踪,在这庄中亦不要现身与本宫相认,暗中跟着就行,等本宫寻到线索去寻师父时,你再来与本宫汇合,一起去。”
“是。”田九应一声,兀自闪了。
当下,田辟疆雷霆般手段撤去了上官厷虎的昏睡术,上官厷虎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个哈欠,睁开了眼睛,入目,看见床边站立了一个特殊的身影,此刻,他记忆仍停留在三天前幼子生辰宴会之后,还以为一觉睡过了头,翻身坐起,他犹以为在梦中,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是……”
田辟疆淡然一笑,取出木刹,昂然站立一边,道:“你没有看错,本宫正是齐国太子田辟疆。”
“上官厷虎叩见太子。”他立即从榻上起来,跪拜行礼。
“上官卿家请起。本宫有事相告。”
“太子有何事尽管吩咐。”
“此事说来话来,本宫想,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详谈。”
二人在一旁书桌旁坐定,田辟疆道:“上官卿家,你家少庄主失踪你可知?”
“什么?”
田辟疆先是简单敷衍了一番他自燕国回到齐国的原因,接着把三天前他儿子上官云珠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当然他师父和田九在当晚介入的事情他暂时没实话实说,因他一时没想好怎样解释。
故他只是含糊地道:“幸好本宫路过象笏山庄有事叨扰,及时救醒上官卿家,不过上官卿家不必太过忧心,此行,本宫师父邹真人亦来了,他寻了一个线索,追着少庄主下落而去,不日定能带回少庄主。”
“什么?邹真人也来了。”
田辟疆点头:“所以,上官卿家不必太着急,有本宫师父出马,少庄主定然吉人自有天相的。”
上官厷虎道:“十分感激,届时在下定要当面叩谢邹真人出手。”
田辟疆点头:“上官卿家随意。”
接着二人相携游出寝房,在上官厷虎带领下,安排田辟疆下榻之事宜。
当他们从房间走出,外面上官厷虎的女儿俱是震惊不已。纷纷赞叹田辟疆的手段。
然,对上官厷虎来说,几女出关与他重逢,且惊且喜,幼子失踪之事,霎时缓解不少,亦相携带去与田辟疆一道用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