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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孩子吃什么长大的?说话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我就是打不通他电话!”青渊恼得急了,整个人爬到咨询台上,拿起护士站里的红色电话,她晓得那是内部电话:“里面护士站的电话是多少?问问她们有没有一个病号叫梁振东就行了!"
"小姐,你,你可不能这样!"
小护士显然没见过这么麻溜爬咨询台的女人,一下不知道是先该把青渊拖下来,还是去叫保安来。
见护士不说,青渊自己凑到咨询台内面去瞧,护士们为方便,会把医院内部电话号码表贴在显眼处。
不错,确实就贴在咨询台内面。
"骨一科——8991。"
青渊正要按号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他严肃地敲敲护士咨询台的桌面,冷漠看着滑稽的两人。
“怎么回事?小薇。”
他询问小护士,声音很有质感,也很冰冷,像薄薄手术刀片在金属上来回刮擦的不舒服和尖锐。
"前医生。"小护士的声音突然变的温柔弱小,满是柔情:"这位家属——"
"我是梁振东病人的妻子,我想见他,没有家属证。"青渊抢白话头。
虽然他气场强大,令人生畏,青渊并不怯他,说到底大家都是同行。
前閾昃刚从大手术上下来,油色泛青的脸和疲累的双腿说明了一切。
他沉默一会,好像想到什么,对青渊说:"梁振东是我的病人,既然你是他妻子,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说着,便拿起胸牌在门口一扫,病房门缓缓打开。
青渊随他进去,来到医生办公室。
住院楼里每一个科室的布局大同小异,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只要楼不倒,都是一成不变。
这个时间,有些医生已经下班,有些还在工作,也许是手术,也许是刚做完手术,回病房继续值班,比如眼前的这位。
办公室只有几个进修或是实习的同学疲倦地坐在电脑前,看见前医生进来,都礼貌的打招呼:“前老师。”
前医生朝他们点点头,来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快速敲打几下键盘。
电脑里呈现出一张胸部X片,患者:梁振东。青渊眯着眼睛驱近去分辨。
前閾昃用笔指了指X片上的一处,对青渊说:"梁先生由于遭受暴力打击,导致左胸第六肋肋骨骨折。他有疼痛不适感,但不影响呼吸功能。”
青渊读研究生时,主修的不是骨科。但也知道,肋骨骨折应该算是骨折里比较轻的一种,既不要做手术,也没有后遗。只需要卧床静养就好。
只是,她有些不解前医生的用意,为什么要慎重其事的特别叫她来办公室告知?
"是不是还有别的情况?是不是抽血查出别的毛病?"
电视剧狗血的剧情不都是这么表演的吗?医生神秘兮兮找家属谈话,非癌便不孕。
"没有,一切正常。患者身体非常好,很健康。”前医生顿了一会,才说:"我听你先生提过,你也是学医出身,还是江城医科大学毕业。”
"嗯。"青渊很不好意思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前医生像是收到鼓舞,精神好很多,语速也明显加快:“有些话……对别人我也就不说了,但如果你是医务工作者——"
青渊皱起眉头不喜欢他这么拿软刀子杀人,带高帽。
“前医生,什么意思?”
前閾昃舔舔唇,飞快的说:"我想请你先生出院。"
"为什么?"青渊吓一跳。
"你先生的病情根本可以不住院,通过门诊在家休息就能达到满意治疗效果。更重要的是,我们下午刚收一个车祸重伤患者,骨盆、脊柱骨折,刚在手术室做完急诊手术,失血过多,情况很不稳定。他比你先生更需要一个床位。不然,待会他出麻醉复苏室后只能躺在走廊的加床上。"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说话干涩。加长时间的手术已经让他精疲力竭,而也只有中国的医生下了手术台,还要为病人的床位操心。这些事,他本可以选择沉默。因为也许他说了,既得不到重伤患者的谢意,还要承受另一名患者的不理解,甚至是投诉。
国人只是喜欢感慨:外国人多有绅士风度啊,灾难面前高风亮节,优先照顾老人小孩。却不知,骨子里的高贵和修养是平时生活一点一滴的训练啊!若不信,你只要看看各个大医院,走廊里躺着插满管子的重病号,而通过各种领导关系打招呼的轻病患者还在往里加塞儿。
不该收的,达不到收治要求的病人,因为通过各种各样让人无法拒绝的关系住了进来,挤占了应该治疗而且非要治疗的病人床位。
一边是治疗不利,一边是医疗浪费。
医疗的天平倾斜的如此厉害,而医务工作者两头为难。
青渊当然明白,她也曾是所谓系统内部的人,对于政策的不公平非常明白。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位敢直言不讳的前医生。
不容易,也是有担当的好医生。
"可以,你通知护士帮我办出院手术吧。市级医院一样可以继续治疗。"
前医生露出见面后第一个笑容,虽然也是冷冷的,但至少是一个笑意。
他伸出手和青渊的手握了一下:"谢谢理解,我代替病人谢谢你。市级医院的骨科医生我也很熟,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青渊回以一笑,表示感谢。
中国要是能多有几个像前医生这样的好医生该多好。
她去了护士办公室,签字办手续。
护士热心的告诉她,“患者梁振东的病床号是17号。”又热心指给她看17号病床在哪间房。
青渊谢了谢,朝17床走去。
自己的自作主张,振东不会怪她吧?
青渊想了会,摇头。振东不会,他不是小气的男人。
17号是单人病房,地灯幽幽暗暗的。拧开门把手,推开房门,电视无声闪烁着,梁振东躺在病床头朝里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微弱得如呼噜一般。
青渊站在床边,看了一会,轻轻出来带上门,没有叫醒他。
让他多睡一会吧。
不知道他吃东西没有?
要不要下楼买点吃的来。
现在她只想着照顾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信誓旦旦要离婚的事情。
还没想完买什么好,两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青渊的眼睛把她俩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
矮的胖的中年妇女是梁振东的妈妈,青渊的婆婆--张青水。她是一名幼师,早退休了。每天在家便是跳跳广场舞,做做饭。现在,她右手挽着一个和她的体型、气质完全不搭的铂金包(青渊送的),左手提着一袋苹果。
“青,青渊,你来了啊。”张青水嘴唇直哆嗦,完全没有婆婆的气势,她也想拿出婆婆的款来。无奈这个媳妇各个方面太强,家世、学历、工作……甩儿子太多、太多。出手就送她几万块包包,这样的媳妇不是一个跳广场舞的婆婆可以震慑得了的。
青渊没有理会张青水,眼睛一瞬不瞬定定看着她身边又高又瘦的貌美女子。
这么多年不见,杜明歌基本没变什么。
长发变得更长,卷卷的,随意挽在脑后,简单随意。白色过臀羊毛长衫,配一条黄蓝小朵碎花过踝长裙,仙又美。一手提一个饭盒,被青渊看得低下头去,脸红不安地往张青水身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