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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军被这从天而降的军队震惊了,他们南下以来宛国士兵皆望风而逃,并未受到阻击,令他们以为宛国无兵,此番被打得措手不及。骏马嘶鸣,杀声震天,几十骑骑兵在戎军营账中纵横,弯刀泛着森冷的光辉,如狼入羊群。
死神的镰刀刀刀砍来,戎军又惊又惧。他们已抢得盆满钵满,正要打道回府,南下抢掠时那股锐气已不复存在,如今被袭击更无心恋战,夺了马便往北跑。北方是条是峡谷,回戎国必经之地,他们情急之下也未防备,进入峡谷。忽然有巨石木檑从天而落,兜头砸来,瞬间便有几十名戎军被砸成肉酱。那戎军还不待回撤,山顶上巨石木檑一个接一个落下来,如泰山压顶,轰隆隆声中只听见惨叫四起,血溅四野!
这一队戎军有八百人,被突袭后四散逃窜,到峡谷已只剩一半,被这一砸,逃出来不足百人。他们也顾不得同伴,拼命往前跑,倏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透为首之人的脖颈,又将后一人射下马来,而势犹未竭,将那戎军也带下马来。
那些戎军尚未回过神来,又有三箭接踵而至,迅疾无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又将几名戎军射下马来!
连晏武都被这一箭惊着了,禁不住喝道:“好箭法!”
射箭之人行事果决,雷厉风行,说话间又是三箭连发,箭尖闪着幽冷的锋芒,如同三颗流星划破夜空,凌厉无匹,例不虚发!
晏武顺着来箭方向看去,见东方破晓,日光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一道鲜红的口子。一人一骑立于山坡之上,在鲜红的长空中留下一抹黑沉沉的剪影。这两种颜色太过突兀,令晏武不由得眯上眼睛。只见那人战袍飞扬,岿然而立,有种“带长剑兮挟秦弓”的英勇气慨!
他举长矢射天狼,拉弓如满月,箭矢一发接一发的射来,毫不间歇,每一箭都快如鬼魅,而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有些从容与优雅。那抹身影也并不魁伟,有些削瘦单薄,却透着股岩石般森冷坚毅的味道来。
戎军被这箭法吓得乱成一团,调马就跑,逃出射程。
山坡那人一声清喝,纵马沿着山脉追击戎军。虽然在马背上颠簸,他射箭的速度却毫不停滞,稳、准、狠,直命敌人咽喉,无不中的!
脚下是黑沉沉的山脉,头顶是乌沉沉的天空,只中间一道霞光绚烂夺目。那人在霞光之中纵一骑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挽弓射日,纵横捭阖,竟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晏武的心神不觉被那抹英姿撼动,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句话,——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那人挽弓如月,数箭齐发,顷刻间,近百人的戎军竟被他一一射下马来!
如此神勇,此人是谁?
半夜的激战,破晓时分,戎军终于被尽数歼灭,突袭的骑兵汇聚在一处。天光泻了出来,晏武见这些人身着黑衣黑帽,背负劲弩,腰挂弯刀,这是传说中谢家的背嵬军。
谢家背嵬军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当年他派兵进驻京师之前,帝都形势一团槽,但没有人敢武力进逼,便是因为忌惮背嵬军。传说他们神出鬼没,以一挡百,英勇无敌。他只道是夸大其辞,今夜亲见这几十名背嵬军突袭八百戎军,才知道传言非虚。
有这样一支劲旅,但凡谢相锋铎所指,还有谁能抗得住?他并不担心宛国的形势,却担心谢胤。十五年前形势那般危急,他也没有调动背嵬军,而刻不过三千戎军,何需如此?这般雷厉风行,难道是?
他不敢往深处想,心里却一阵痛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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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宛国城守卫换班。那些士兵们目光无神,气势颓废,没有半点锐气。
宛侯庄严荒淫好色,喜好奢华,在位期间广选后宫,大兴土木,百姓怨气载道。族中子弟更是飞扬跋扈,欺压百姓,弄得民不聊生。宛侯花重金聘用武士,组成罗织十二卫,保护侯府筑成铜墙铁壁,却苛扣军饷,武器兵甲以次充好,以致士兵全无战斗力。
这一次戎军不过三千骑,竟将几万宛军打得溃不成军,在宛国土地上肆意抢掠,杀戮弱小,可见军队之弱。军士忧愤,却无一个可指挥之人。
谢胤的到来,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东夷灾难,是他一手组织救援,五十名背嵬军出身入死,以民生为已任,在民间极为威望。大家都相信,只要谢相来,宛国必然还有救,戎军很快就会被赶出宛国。
然而,昨天谢胤却单骑离开行辕,朝着帝都的方向而去,竟是抛下宛国百姓不管了,这让他们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守城的士兵心下凄惶,戎军那么强大,这座城池早晚会被攻下,他们也难逃被铁骑践踏的命运,想着家中尚有妻儿老母,不觉潸然泪下。
这时,一队骑兵飞驰而至,为首那人披一身猩红的战袍,其后跟着数十骑,皆是黑衣黑马,神秘莫测。守城的官兵认识为首之人正是前日刚到军中的牧岩少将,下命开城门。
牧岩进入行辕练军台上,命军士敲动钟鼓。军士们陆陆续续的集中到行辕来,已经是天光大明,有些士兵衣服都没有穿好,竟是混吃等死的样子。
牧岩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冰冷锋厉,身上血迹斑斑,如同地底修罗。众将被她盯得胆寒,不禁瑟瑟。
牧岩并未有半句训斥之言,随手抓起练军台上的一堆东西扔了下来,举重若轻,神情自若。
将士们只听轱辘辘的声音,十几个圆球被她扔到面前,那些东西滚了几圈停下来,惊骇地睁着双眼,鲜血淋淋,竟是一颗颗人头!
他们盘着大辫子,留着络腮胡子,刺面纹身,竟然是戎军!
随后又有十几颗人头被扔了过来,接二连三的人头堆积起来,令将士们目不睱接。五十名背嵬军每人扔十几颗,不一会儿练军台下就出现了个人头堆积的小山。几百个头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死不瞑目,这种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宛国士兵皆被骇住了,片刻惊骇便被义愤取代,是这些戎族,抢掠了自己财物,杀戮的自己的亲人,他们死不足惜!
情绪激动的士兵已经忍不住冲上来,踩踏戎军的头颅,那凶狠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
这便是牧岩想要的,没有什么比敌人的头颅更能激起士气。
“肃静!”她厉喝一声,如同雷霆当空。激怒的士兵瞬间安静下来,她扬声而语,目光森冷,“这里只有八百个头颅,还有两千戎军在城外,他们正在烧掠了你们的家财!奸|淫你们的妻女!杀害你们的父母!儿郎们,敢不敢随本将出去?将这些戎军杀得干干净净,替你们的父母妻儿报仇!”
那些将士“哗”地一声跪了下来,齐声道:“誓死追随将军,诛杀戎军,为亲人报仇!”
“好!本将在此承诺,但凡有取戎军首级者,斩首一级升爵一级,可为五十石之官,为奴者可免其奴隶身份练军台下!”
杀声震天,“诛杀戎军!誓报血仇!诛杀戎军!誓报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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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武再到宛国行辕的时候,发现士兵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他们兵革锋利,守卫森严,每个士兵眼里都带着抹刚决之色。
不过三五日光景,竟将一盘散沙似的宛军,训练到这种程度,这人果然是个将帅之才!
他进入营账中,见一人负手立于山河地形图前,一身红色战衣,发髻高挽,未着甲胄。脊背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宽阔,却挺拔坚硬,双腿修长笔直,英姿飒爽。
这身影晏武认识,便是当日在山坡上挽弓射箭之人!
近卫军禀道:“少将,随侯到!”
牧岩回过头来,拱手道:“随侯有礼!”
若是一般将领,见了随侯自然是要行叩拜之礼的,然她是王室子女,身份并不比随侯低。
晏武万万没想到那睥睨天下的将士,竟然是位女子,惊诧之后愈发敬重起来,拱手道:“少将有礼!”
牧岩声音清冽,“不知随侯此来有何指教?”
晏武不答反问道:“少将厉兵秣马,不知意在两千,还是多多益善?”
牧岩慨然扬声道:“自是多多益善!我东亓子民岂是好欺负的,不取足戎军狗头,焉能平息百姓之亡灵?”
若是仅要杀了那两千戎军,对牧岩来说自然易如反掌,可她要凭这一战在宛国立足,要震摄戎国!
晏武拊掌道:“如此,本侯愿助少将一臂之力。”
两人禀退左右,秘议半个时辰。当日,随侯晏武离开宛国。而牧岩率宛军出击,歼灭戎军千余人,大获全胜。
同一个晚上,一队戎军突袭宛侯府,将那铜墙铁骑的侯府摧毁,那些戎军闯入侯府内,诛杀宛侯庄严及其族人数百,而后绝尘而去。
据说宛侯府的校武场里养着五千兵甲,个个武器精良、勇猛异常。然而戎军突袭时,这些精锐之师竟然四下溃逃,无一为他卖命,传说中的罗织十二卫也不见踪影。
显赫一时的宛侯府瞬间沦为修罗场,宛侯及他那些妻妾子弟皆曝尸于宛城之上,百姓拍手称快,以粪泼之,其景惨不忍睹。
没有人在意那队戎军从何而来,又往何处而去?更没有人质问戎军怎么会对宛侯府地形了解的如此楚清。
牧岩率军归来时,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之。
牧岩打开粮仓救济百姓,驱散宛侯府家丁,惩治庄氏子弟,将庄财产一半分于百姓,一半用到军队。又重新划分庄严之田产,分于百姓,东夷百姓无人交口称赞。
就在宛国庆祝胜利的时候,北方并州草原上,一人载雪而来,求见戎国汗王,——撒奈尔。
撒奈尔进入帐蓬时,见那人背对着他而立,黑发如瀑,削肩劲腰,一袭青衣愈发衬得其身姿欣长,带着江南子弟的风流俊俏。
这身影一看便知是东亓人,撒奈尔不由起了戒备之心。
那人转过身来,面如冠玉,修眉联娟,竟比女子还要清丽三分,两只眼睛漆黑如墨,带着股清冷幽魅之意。
——此人名唤谢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