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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的皇宫,庄严又奢华,汉白玉的栏杆在月色下散发出朦胧的柔光,琉璃瓦,深红朱漆的柱子,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倘若换做往常,苏迟应该会怀着更加激动的心情来观赏这皇城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桃花抱着送佛送到西的念头,直接把苏迟丢进了宫墙里,而后丢了一句后会有期,提着她的酒坛子又折了回去。
快的苏迟连句谢谢都没来得急说。
这一路上,若非有桃花,苏迟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就潜入皇宫。
这宫里和宫外一样冷清,不得不感叹一句,赵休爱真是雷厉风行好手段,就这几日,这临安城就被他控制住了,然而能控制多久,这取决于大周驻守在其他城池的兵力何时能赶回临安城。
按照苏迟的推断,大概就算这些兵力回到临安城,一切也晚了,因为大金会趁势南下,一举歼灭大周,那之后,这片土地上,应该就会改朝换代,再无大周朝了。
苏家人应该是和朱雀楼的人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大概都在辽城,现在在临安城的,无非就是苏蔓苏羽和苏恒这几个人。
苏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苏羽和苏恒,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们和苏蔓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了,没有可能不知道苏蔓的目的,况且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苏蔓以苏迟的身份假扮神明被抓,他们也应该反应过来了。
那么,苏羽和苏恒,身为真正的苏家人,他们会怎么做呢。
脑海中同时浮出两张脸,一张是少年苏羽那张漂亮的脸孔,一张是苏恒沉默的脸。
说起来,苏羽应该是苏蔓那一边的吧,因为苏蔓的那些算计里,若是没有苏羽的帮忙,怕是也有些麻烦的。
曲家事件里,见阮鸢的人应该就是苏羽,否则他不会装的那么像。而后来,在陈家附近的小巷子里,是苏羽扮作阮鸢在她面前装神弄鬼的。
剩下一个苏恒,苏迟反而看不透了。
苏恒是苏家的大少爷,他被苏家安插在苏蔓的身边,想来是为了监视苏蔓的。苏家对苏蔓不太信任,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信任的关系。
眼下这些疑问,大概只有见了苏恒才能知道答案吧。
那么,苏恒和苏羽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苏迟想了想,也猜了几处,然而却都没有什么依据。
苏迟一边想着,一边在这几乎已经空了的皇宫里往前走,赵休爱既然在皇宫里,那么他应该不会难找,找到了赵休爱,其他人也就不远了。
苏蔓和纳兰明夜是合作关系,纳兰明夜想要赵休爱活着,而苏家和朱雀楼那边,是绝对不会允许赵休爱活着的。
那么,赵休爱和苏蔓,极有可能也是合作关系。
苏迟忽然停下了脚步,如果赵休爱和苏蔓是合作关系,那么赵休爱和赵祯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苏蔓和赵祯绝对是合作关系,这一点苏迟已经确认过了,赵祯和赵休爱,这两个人绝对不能互容的,他们为什么都和苏蔓合作呢?赵祯是为了解药和自由,赵休爱呢?也是活着吗?
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倘若赵休爱只是想要活着这么简单,那他大可不必回到临安城,既然苏蔓能把她藏入拉伊族,那为什么纳兰明夜没有这么做。
一张脸蓦地浮现在苏迟脑海中,那是赵玲珑。
她想起赵休爱为了玲珑一夜白发,甚至瞎了一双眼睛,他对玲珑的爱有一种病态的执着,难道说,他和苏蔓合作,是为了赵玲珑?
苏迟越想越偏,索性压下全部的疑问,把大脑清空,什么都不去想。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苏迟先见到的竟然不是赵休爱。
她是跟着两个小宫女走的,她想只要跟着宫女走,总归能找到主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先见到的人竟然是圆寂大师!
那是在秀水宫的宫门外,圆寂坐在石阶上,他闭着眼睛在打坐。
朱红色的大门在他身后紧闭,秀水宫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地写在匾额上。这里应该是后宫嫔妃住的地方,圆寂跑来这里是做什么?
苏迟看着圆寂,月色下,他好像越发显得慈眉善目,谁能想得到,十年前,这个人化作修罗斩杀了那么多的人。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圆寂大师要给自己起这样一个法号,毕竟这是一个用来形容和尚死掉的词儿,作为少林寺的方丈,这圆寂大师的法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迟还记得好几年前,那时候她还跟着圆寂,有个人好奇的问过圆寂这个问题,她记得当时圆寂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出家为僧,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以后活着的只有圆寂了。
好像武林中,当真没有人知道圆寂的过去,他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就已经是圆寂了。
苏迟缓缓走过去,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双手托着腮,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过了好一会儿,苏迟听到了一声非常轻的叹息声。
盘坐在一边的圆寂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月华如水,照的他的眼神格外清澈,哪里隐者一抹无奈和悲凉。
“拉伊族的村庄很美。”苏迟淡笑道,“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以为到了仙界。”
“我知道,我也曾去过那里。”圆寂的声音里满是落寞,“你是不是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是啊,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出家人,会杀掉那么多无辜的人。”苏迟没有回头,她望着月亮,眼前浮现的却是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火光里,所有人都逃了,她本是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
“我无法理解,既然要杀人,你又为什么忽然心软救了我。”苏迟侧过头看向圆寂,“我能理解燕子,可是我无法理解你。”
“这是我的业,是我的罪业。”圆寂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十年前,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五年前,我为何会生命垂危。”苏迟道,“说真的,我从未想过,大师和燕子会伤害我,也不曾想过你们会算计我。”
“要说难过,肯定是有一些的。”苏迟苦笑了一下,“遇到你之前,我见到了燕子,他问我怪不怪他,其实你们真的不需要觉得抱歉,毕竟我的命,都是你们救的。”
圆寂怔住了,他看着苏迟,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很复杂,那里藏了太多的情绪。
“可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吗?”苏迟看着他,很认真地问,“十年前,为什么要那么做,十年后的现在,为什么又要帮助阿蔓。”
帮助阿蔓假扮仙子,而后又一反常态地带着人捉拿阿蔓。
“因为我必须赎罪。”圆寂声音满含沧桑和悲凉,“小迟,我帮苏家,是为了赎罪,我帮阿蔓,是因为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苏迟后背一僵,愣住了,“赎罪?保护?”
“在出家之前,我有个俗家名字叫做卫风。”圆寂眼底多了一抹回忆的味道,“那时候卫家是青州有名的经商世家,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当时,家里几个兄弟为了卫家的家产争得头破血流,后来我爹被他们活活给气死了,我和我娘被赶出了卫家。为了生活,我只能用不多的本钱学习如何经商。”
苏迟静静地听着,她脑中闪过一丝熟悉感,然而那感觉来得快去的快,苏迟没能抓住。她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卫家。
“一开始,我只能做一些小本买卖,每天挑着货厢穿街走巷,成了一个小贩。”圆寂说到这里,苏迟心里咯噔一下,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圆寂。
原来是这样吗?
“是你!”她低呼一声,所有的线索都穿起来了,她无法理解的为什么,终于有了答案!
“你知道什么?”圆寂很吃惊地看着苏迟。
“三十年前,皇上在到处搜集拉伊族的线索,后来又一次,密探向他汇报,说是有消息了,这个消息来自于一个卫姓商人!”
苏迟心中万般滋味一起涌上来,当时赵祯将这些说给她听过,但是因为提及太少,加上其他线索更让人震惊,所以这个小小的线索她就忽略了。
“你就是那个卫姓商人吧。”苏迟有些懊恼,她早就应该多想想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否则事件的原貌就无法全部复原。
“是,我就是那个卫姓商人。”圆寂非常懊悔,“那时候,我娘病重,我听说南疆有一种药能治她的病,就铤而走险,一个人走进了南疆毒瘴林,我在里面走了很久,后来被一只老虎追着,越跑越偏僻,最后因为吸入了太多的毒气而晕死过去。”
卫风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南疆,然而当他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非常美丽的村落。
救他的人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这个村落是拉伊族的部落,这群人世世代代住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悠然生活。在这里,他还遇见了一个叫做苏淮远的中原人,他似乎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并且没有打算离开。
卫风却不一样,他还要回家去,家里还有等着他救命的娘亲,拉伊族的圣女给了他一些药,说是这些药可以救他娘。卫风就带着药离开了这个村落,回到家中之后,他用了药,果然治好了娘亲。
很多人都为此感到震惊,因为卫风的娘得的是不治之症,所有人都怀疑卫风的娘是妖怪,不然怎么能康复,卫风无法,只好解释了一下,说是他在南疆,遇到了一些医术很高超的人,那些药来自南疆。
他万万想不到,只是这样一说,就给一个部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三个月之后,有个人找到他,花重金打听那个部族的事,那个时候的卫风不过是个少年郎,哪里抵得住诱惑,想着说了也没什么,那些人肯定也找不到的心思,他将部族的事情告诉了那人。
那之后,他心里一直有根刺,他的确得到了一大笔的银子,他用这笔银子做本钱,直接让卫家成为了青州的首富。
他后来娶了妻,还在邵武十五年的冬天,有了一个女儿。他每天都过得非常幸福,觉得人生至此,别无他求了。然而就在他最幸福的时候,苏淮远找到了他。
他这才明白,因为自己的贪婪和无知,曾经救过他的那些人遭遇了灭族之灾!
苏淮远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终于将那个泄密者找了出来,是因为他,拉伊族才会血流成河!
卫风不是个坏人,在知道自己的错误导致了这样惨烈的后果之后,他每天都被噩梦惊醒,很多人找他报仇,很多人冲他笑,那一张张脸都是那么熟悉那么美丽,然而一扭头,所有人都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终究是被逼疯了,他把卫家全部的家产都送给了苏淮远。
他想赎罪,他不想半夜梦回被噩梦纠缠,然而没有用,就算是这样他也无法得到宽恕,他真的疯了。
他疯疯癫癫了好几年,等到他意识清明,他发现自己站在少林寺的大门外,暮鼓晨钟,诵经念佛,这似乎能让他安心下来。
他就在少林寺出家为僧,昨日种种皆如昨日死,他给自己起了法号圆寂,他就当曾经的卫风已经死了。
他每日都在念经参禅打坐,他想借此获得内心的平静,然而往往越是追求什么,越是无法得到什么,他有了心魔,他舍弃了全部,抛家弃子,疯癫了几年,终于清醒,舍弃前缘入了佛门,却还是有了心魔。
那不是一两个人,那是一整个拉伊族的仇恨。
他想了很久,他终究是想通了一件事,倘若不和过去做个了结,他这辈子都不要想拥有真正的平静。
于是他去了御庭苏家,找到了苏淮远,参与了苏家的复仇计划。
“我说过,我有一个女儿。”圆寂说到这里,心里已经苦到了极致,“在我疯疯癫癫的那些日子里,我妻子病死了,女儿成了一个乞丐。她是我的女儿,我是拉伊族的仇人,所以……她从出生起,就背负了我的罪孽。”
苏迟心里咯噔一下,惊得站了起来,“你的女儿,该不会就是玲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