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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第二日王瑜芙便缓了神色,依旧对冯嬷嬷笑容可掬,甚至还赐了一对金钗给她以示安慰,却已让冯嬷嬷心生了余悸,此后倍加小心谨慎,明白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女郎,一旦被拂了意,治起人来,手段绝对手辣。
日子久了,冯嬷嬷也成了女郎贴心之人,更是摸准了她脾气,别瞧王瑜芙对谁都温柔可亲,大度有礼,其实心中最有计较,而且等闲不会让人瞧出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嬷嬷,姜灼在曹坊巷如今怎样?”王瑜芙放下手中琴谱,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致。
见王瑜芙肯说话了,冯嬷嬷知道她大概心情和缓一些,不由松了口气,忙回道:“今日不巧,奴到之时,姜女郎竟是卧病在床,比起上回见到,人憔悴不少,说来她也是真不易,师父过世之后,就被郑家人赶了出来,一个女孩家,孤苦无依,着实可怜。”
王瑜芙似听非听,一直闭目养着神。
冯嬷嬷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而这时王瑜芙却在想着那日在华房殿发生的一切,后来她同王巍谈过此事,少不得也知道了,驸马之事归根到底就是姜灼闹出来的,听说她专门跑到京兆尹府衙去告状,若非有她这一出,想是没人会在意到,驸马竟是被人悄悄放了。
说来王瑜芙对姜灼很是欣赏,她自认眼光极准,头一回在公主府遇到姜灼,她便看出此女心思沉稳,医术高超,小小年纪颇得王昭仪赞赏,前途定然无量,王瑜芙那时已经想得长远,觉得若能将姜灼揽到手下,日后于她绝对是个裨益。
身为王巍之女,王瑜芙从小便认为,天下之事终究落在一个“利”字上,那些情份之类,太过虚幻,不过却可用来谋利,就比如王瑜芙同平阳公主结交,自是为了日后前程,而她肯认下姜灼这闺中之友,也不外如此。
王瑜芙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既是她病了,回头让府里准备一些药材送过去,”
冯嬷嬷一时高兴得紧,笑道:“姜女郎如今正是无助之时,若知道女郎心中惦记着她,心里自要感激的。”
“小事罢了,不足挂齿,”王瑜芙翻了个身,示意冯嬷嬷帮她揉揉腰,又随口问:“她出了郑府,以何为生呢?莫非还在替人治病?”
“正是,”冯嬷嬷小心翼翼地伺候王瑜芙,口中道:“听说病人竟是络绎不绝,皆是冲着她郑公徒弟的名号,”冯嬷嬷想了想,又笑起来:“女郎您猜猜,奴离开曹坊巷之时,瞧见谁去求诊了?”
“谁呀?”王瑜芙随着冯嬷嬷问了句。
“没想到,连胶东王同魏少将军都求医上门了。”
王瑜芙“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闭了双眸,似乎准备睡下。
冯嬷嬷又为王瑜芙揉了一会,见她像是已经眯着了,便放下帐帘,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一时,屋中也没了旁人,只帐外有烛光轻轻摇曳,谁想窗外突然吹进来一阵轻风,烛火一闪,也就熄了。
王瑜芙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已然沉入了梦乡,冯嬷嬷又进到屋里瞧了瞧,见床/上之人一动不动,便又退了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瑜芙竟似一下子醒了过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帐顶,连眨都没眨一下。
姜灼……郑无空……驸马……胶东王……
王瑜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她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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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曹坊巷又恢复了往日热闹,谭大娘家小院外排的长队,依旧是一眼望不着头,众人翘首以盼,都在等着姜大夫能快些给他们瞧病。
谭嬷嬷站在院门口瞅了半天,心下叹气,忍不住嘟哝道:“好不容易我家女郎算是好一些,再这样下去,过不得几日还得病倒。”
一位求诊的百姓上前道:“姜大夫医术高超,如今远近皆知,大家伙也是求医心切,才劳得她这么辛苦,说来当日长安城中,人人皆知郑公医者父母心,只可惜他老人家天不假年,郑家铺子又是今非夕比,我们来姜大夫这儿瞧病,也是如今好大夫难求。”
这时有人不解地问:“那个败家子既被判了流刑,这郑家药铺竟没个说法吗,这么好的招牌,竟让它就此荒废?”
“听说郑家大族长已来了长安,实在是郑公一生极负盛名,结果身后却被个郑或闹得不堪,郑氏一族难免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说子弟不肖,竟守不住郑公清誉,想是郑家也没落了。”
“谭大娘,要咱们说,这郑家铺子便该交给咱们姜大夫,她可是堂堂正正的郑公徒弟,医术人品,尽人皆知,除了姜大夫,谁又能将郑家铺子发扬光大!”有求诊的百姓提议。
谭嬷嬷笑笑,却没有搭腔,实在是这其中委曲,不得与外人说。
其实前日郑簠业已过来,代表郑家族长请女郎到了郑府,说是商议这郑家药铺的事,出于礼貌,姜灼还是去见了。
当时族长之意,如今郑家药铺已是入不敷出,郑家也有打算将药铺顶出去,但又想到此乃郑公毕生心血,若是交予他人,怕是郑公九泉之下不得安稳,所以才想让姜灼回来,要她在郑家药铺坐堂行医,族长倒也大方,表示郑家算她入股三成,也不叫姜灼白干。
然而姜灼却当场婉拒,只说自己才德不够,不如请有识之士,来承担这一重担。
其实谭嬷嬷明白姜灼的想法,尤其是,郑焯当时还陪在族长身边。
虽然被族长当着众人之面斥责了一顿,被骂成不孝,不过很显然,郑焯还是那个拿大主意的人,莫说姜灼,就是谭嬷嬷也瞧出了,她扫过来的眼神中充满敌意。
姜灼本心自是愿意接了郑家药铺,但真若点了头,以郑家人的心胸,少不得之后会落得个不欢而散,更或者还要给说成贪图郑公家财,再加上之前姜灼曾上府衙告过郑或,郑家怎可能没有半分芥蒂,这趟浑水,姜灼不淌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