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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跟着顾凤的阿蛇抱了个箱子回来,阿蛇抱着箱子进屋,背着个包袱的顾凤也跟了进去,张婶在门口踌躇了片刻,去了络晷前,讷讷不说话。
“有话要说?”
张婶忙点头。
络晷搁了手中画画的笔,沉吟了一下,道,“凤姑的事?”
“是。”
络晷坐了下来,喝了口手边的茶,淡道,“说吧。”
“凤姑上午去了他们顾山的联络点,她,她……”
络晷抬头,看向吱吱唔唔的张婶。
张婶紧张地握着手,咽了咽口水,“她把人的头砍了……”
见主子仅是抬眉,张婶又结结巴巴道,“这也没啥,就,就是,凤姑她把头放进箱子里带回来了。”
张婶跟着顾凤时,络晷已在顾山,顾山涉及血腥的事都握在他手里,顾凤那里无风也无雨,张婶着实不知道她家小主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见她轻轻松松把人的头砍了,细细致致地放在箱子里摆好,还让阿蛇抱了回来,路上还让跟着的玄武卫的人去药铺买去臭的腐药……
张婶不知她要如何作想才恭敬。
“你可知顾山族堂上面挂着的人头?”络晷看着不安的张婶,道。
“知,知道。”
“那是她砍的,她挂上去的,”休息了片刻,络晷又站了起来拿起了笔,“这是她的处置之法,往后她要是让你们作甚,按她所说的办就是。”
说着,他抬眼,看着不走的张婶,“懂?”
“懂了,懂了。”张婶这下是真懂了。
她不是鲁钝之人,络晷选她放到顾凤身边,一是她胆大,二是她老阿郎儿子都在武卫当中,她要是还想跟着他们,就是不懂也得懂,络晷对她很放心,她再不懂,她老阿郎儿子那等聪敏之人,也会让她懂的。
“这等事,下次就不用特地来告诉我了,如有不解的,问凤姑就是,她会答你。”络晷淡道。
他要的是一个对他的妻子尽心尽职之人,而不是背着她说她不是的。
“是。”主子未发怒,但张婶忐忑不已,看着地退了出去,原地呆了呆,一跺脚,没先回屋,而是去找了她老阿郎。
她老阿郎乃朱雀营当中的土獐,闻言摸了摸他婆娘的头,道,“无甚紧要,你不必担忧,至于……”
他沉吟了一下,道,“你曾跟我出去过,看过我处置外山之人?”
张婶诶了一声,叹了口气。
“主母是一族之长,”土獐摸了摸她的眉心,替她抚去惊忧,“你要记住,她先是一族之长,后才是咱们神主的妻子,不要背后跟任何人说她的事,哪怕咱们主子也不行,主子不会喜欢背后说他妻子不是的人。”
她身为一族之长的威严,不容他等挑畔。
“那,凤姑要是知道了……”张婶反应过来,这才知道害怕。
“我们现在就去跟她说,”土獐拉着婆娘的手往前走,“没事,有我。”
有老阿郎为她出头,张婶也不怕了,只是心里难免苦涩,“我不是替你……”
土獐哈哈一笑,拍了下她的头,“没事。”
也是真的没事,他们前去一次,顾凤也没当回事,她虽是顾山族长之女,但从小就是想吃个烤兔子,也是自己去挖陷阱去抓,这一路上张婶她们也没照顾她什么,她还没与她们亲近起来。
顾凤向来不在乎不亲近的人说她什么,她不在意这个,遂土獐说罢,她也仅只对土獐点了下头,对张婶道,“你要听我阿郎哥的。”
“我知道了。”张婶忙说,随即顾凤转过眼又去帮阿蛇配药去了,见她是真不在意,张婶朝她老阿郎苦笑了声。
慢慢来,土獐安抚地拍了拍他婆娘的背,心道回头还是得让儿子过来与阿蛇说说话,很多事情,他们还是得从阿蛇这里得到明示。
至于阿虎,什么都不懂的阿虎,那是不能问了,否则问错了,错上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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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婶走后没多时络晷放下笔,去找了妻子,正顾凤正在忙,他笑着问,“我的衣裳呢?”
顾凤转过头,看着他眼睛微亮,“放在床上,等会给你看。”
络晷看她捧着罐子,手中的木杵不停搅动的样子,笑着挑了张椅子坐下,“可有我能做的?”
“用不着你。”制药这等事她得亲自做,要不手生了,技艺就退了。
“那我坐在这里等你。”
“嗯。”顾凤点头,她很喜欢她阿郎哥只要在家就陪陪她,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好。
“再用点硬木汁进去就好了。”顾凤调好腐肉,让阿蛇去倒到人头上,她则拿了消水的硬木汁出来,等会涂上一层,头骨就不会臭也不会坏了。
这日下午,坤京顺天府的人就找上了门来,官差在外头敲了门,说要捉拿一行凶的女子。
顾凤杀人时没让阿蛇他们动手,她杀的是顾大鹰和顾怿来京时耍弄他们的顾山人。
那是个油腔滑调的年轻人,见着顾凤的时候就往顾凤的脖子上伸,淫*笑着喊小娘子,顾凤一问清楚他的名字就动了刀,把人割了回来。
官差这种人,她只在书里见过,她父兄讲与她的事里听过,听到他们找上门来,与还在接着上午的画还在作的络晷道,“来抓我的吗?”
“是。”络晷朝倒站着看书的妻子拉了一下手,顾凤腰一弯,腰软如蛇般转了半圈就站在了他的跟前,偎在他的怀里。
络晷摸着她柔软的嘴,“世俗中不能乱杀人。”
“我未。”
“嗯,”络晷看着她无垢干净的眼,笑了笑,“那头颅入了坤京,就是世俗当中的人,在世俗生活,要守这世俗的规矩,如同你顾山里的人,要守顾山的规矩。”
“这倒是。”顾凤承认这个,道,“那我出去让他们抓?”
络晷哑然。
“去了也没什么好的。”他哑笑道。
“那他们的规矩?”
“以后不要再杀他们的人就是。”
“我要清理门户,叛徒得拿回去挂着,以示后人。”叛徒还是要处理的,尤其因为这些人,他们死了那么多的人。
“不杀不是你们顾山的人就是。”
“我只处理我族的人,和有仇的人,”顾凤摇头,“别的,与我何干。”
前门那响动声越来越大了,有官差在喊,“放我们进去,速速把凶手交出来!”
“哇,哇!”他们的声音过后,有络栖生气的叫喊声,他叫后之后就是一片慌乱,甚至起了尖叫声。
络晷摸摸顾凤的头,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廊下,只见夕峭无奈地看着站在大庭当中插着腰,生气地指着蛇蝎吓人的络八斤。
“回,回来。”有人裤裆下面落下了黄渍,闻惯了花香草味的络八斤嫌不好闻,怕他的蛇蛇蝎蝎不好受,说话不顺的他又叫了蛇蝎回来。
金蛇黑蝎恢复了原貌,一条金蛇近十丈,快的那点转了个头就到了络栖面前,把格栖顶到了它的脑袋上。
“不听话,”络栖坐在他的宝贝蛇上还颇有几气生气,小食指住前戳着,指责门口那几个吵了他保父打坐的人,“啊啊啊……”
他冲着天空喊了几声,示意这些人这样乱叫是不行的,道,“这样,坏,吵保父觉觉了。”
背着手的夕峭站在廊下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孝顺,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几个官差连想昏都昏不过去,他们被吓僵了,又被定住了型,动都不能动,有那吓尿了的,更是有那后面屎都吓出来了的,一片恶臭。
“还臭臭。”络栖闻到,太烦恼了,一挥手,把这些站在门口的人挥出了一丈有余,把门也挥上了。
“臭臭,臭臭……”络栖抱怨着,回过头一看,看到了他的母亲,顿时眼睛一亮,张开双臂就往她飞,“呀呀。”
母亲在!
顾凤抱住了朝她一头撞来的人,抱住了人后,把人往络晷怀里递,淡道,“臭臭不要。”
“唔……”络八斤扁嘴,两只小胖手抱住了母亲的白玉般的脖子,把小脸蛋往她脸上拱,让她闻,“不臭,八斤香香,香香的。”
络晷甩手一招,把蛇蝎变小,套到了儿子的身上,眼见蛇蝎落窝八斤都只管不管不顾地往他阿娘身上拱,像只粘着人就不放的大胖虫,他略想了想,硬生生把儿子强剥了下来,往为躲他们,已经不在廊下,行至了后院的夕峭处扔。
络八斤在亲父的投掷下,跃上长空,飞过屋檐,落在了他保父手里。
夕峭半仙几百年,头一次收到被亲父隔着几十丈远扔到手里的孩子,一时之间情绪复杂,难以言喻,而络八斤本来因被人强行与母亲拆散要哭,飞了一段就落在了他保父手里,他最喜玩高高,在愣了一下后随即欢天喜地地手舞足蹈了起来,高兴得啪啪地吐着口水泡,往他保父脸上喷。
在络栖的欢笑当中,夕峭少年如玉的脸上,渐渐地,渐渐地也浮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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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布个迷阵,”把儿子扔了的络晷负手而站,跟白虎卫的卫长木狼道,“往后有人要来,让他们递个帖子。”
络晷在坤京要寻人,本意欲在此处见客,但现在看来,客是要见,但不能不论是何人都可请进来。
“是,我这就去带人去。”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卫自决定跟了络晷,就已打算回神山了的,除非对武络族无意了的主子还要回去当族长,要是不回神山,最后他们回顾山也是挺好,顾山往后不会比他们的神山差,且等他们在世间历练归回,顾山那灵气也是积厚多年了,对他们更是有益,那时的顾山不说比神山,比日之境还会好,且他们这一路来,修炼有夕仙长指点,还有主子赐下进阶的丹药,他们功力已胜前几十年所修,木狼他们已比之前更为忠心,络晷跟顾凤的话,是说一就是一,这时他话一完,就转身带着人去布迷阵去了。
白虎擅追踪打猎布陷阱,更是擅五行,布个只把房屋纳入进去的迷阵不过一来个时辰的事,这厢还没等络晷把上午的那幅画作完,布完迷阵的木狼就回来报,“回主子,迷阵我等已完成,刚才有人来访,是坤国那老丞相,孙宾,还有天机道人师徒也在一边候上半时了。”
“天机也来了?”络晷略一扬眉。
“我们布阵的时候他们就过来了,又回去写了帖子来,在这。”白虎卫当中的火猴把黄纸作壳,略显寒酸的拜帖给了络晷。
木猴性子火爆又有些顽皮,几十岁的人了还不正经,见凤姑也凑过头去看拜帖,他也凑过头去看,还跟凤姑说笑,“这道人名字起的好,比我们的都好。”
“是好。”顾凤也觉得好,连天机都敢取来当名的人,胆儿不是一般的大。
络晷把天机道人那封措辞恭敬的拜帖合上,侧头看着他妻,“要不要见孙宾?”
“是为那些扔出去的官差而来?”顾凤看着外面那边的天空思索,“还是因为我割了人的头?”
“让他进来吧。”不管哪样,顾凤也觉得她阿郎说的是对的,在哪个地方都要讲讲当地的规矩,她也不愿意有外有在她的顾山做些她不喜欢的事。
“让天机也进来。”络晷把帖子给了木狼,有天机在旁,也能隔山震虎。
“是。”
白虎卫依言做事,在劈柴火的玄武卫的都有些不解,卫中的金牛就跟卫长木獬滴咕,“杀个把人怎么了?还让他们到我们面前来示威不成?都杀了就是。”
金牛有些小气,觉得让俗人到他们打扫的房屋里来,脏了他们好好打扫干净的地,他一个人挑了数十担的水才把地面冲好。
“刚才就不应该把门打开,小少主的蛇蝎一变大,他身上的气都少了。”金龙越想心口就越疼,少主身上五行缺着木水火土就是不缺金,那两蛇一蝎都是属金的,天天贴着他不知道吸了多少,一变大,更是把少主身上外溢的那点金气都吸光了,这几天他就是把少主抱到怀里也沾不了多少光,更何况少主哪是他想抱就能抱的,他要是抢了别人抱少主的活,首先,青龙卫当中的金龙就能把他打得找不着北,还有白虎卫当中狗娘养的金狗也不是好惹的,他本来就是只能隔着距离沾沾光了,这几天是连沾光都沾不上了,他心里难受。
木獬看金牛难过得下巴都要挨着地了,也是无法,只能安慰道,“过几天不就有了?这是外面,大蛇大蝎他们都不能变大了,也就偶尔变一变,比在山中强。”
“只能这样想了。”金牛垂头丧气,他手中刀往柴上劈,又见那柴细得没比他大腿粗几分,他一刀下去了这柴得碎成片,他干脆扔了刀,把柴一扳,扳作了四块扔到了一边,沉重地叹了口气。
木獬见属下比去年他丢了攒了一年的金子还难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就忍忍吧。”
金牛在这伤心着,顾凤正在拿着新衣裳让络晷换,这客人虽然是早上才见过的,但请人进来就是见客,顾凤想让她阿郎哥穿她上午出去给他买的新衣裳。
她还买了几匹从没见过的布,打算亲手给他做两身。
络晷身上穿的一直是顾凤拿天蚕丝做的外衣,这天蚕丝夏天穿是最好,轻若无物,又冰凉泌心脾,一匹天蚕丝,顾凤除了给络八斤做了几身里衣,别的都给络晷做外裳了。
顾凤爱着布棉所制的衣裳,她亲手给自己织的布,混着蚕丝和细棉织的布,她织的比家里嫂子们的都密,也软,她对络晷是最好,她给自己织的布不多,但也拿出了几尺的布给络晷做了两身里衣,络晷一路都是穿着这两身在里头,不穿别的,这两身换洗的多了,青白色的棉布都洗的黄了,顾凤有心补偿,这才一到坤京,就想着给爱郎买新衣裳。
她买的衣裳,络晷都换了一遍,都说好,等到末了,又拿了放在一边的旧裳跟顾凤笑道,“新的要穿两天才舒服,我见客还是穿这个吧?”
“不好吗?”见他还想穿旧的,顾凤问。
“好,我明天穿。”她的一切事情络晷都说好。
顾凤看着他,她眼睛是她身上美得最难以言喻的地方,哪怕是平凡的外表也难以掩饰它的光华,络晷见自己的样子都被映在她的眼里,不由上前了一步,亲着她的眼角,“明天穿,可好?”
“我,”顾凤给他解着身上的新裳,道,“等空了,我就去采庇麻,多给你做两身。”
“那我去帮你背篓子。”
顾凤笑,眼睛略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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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才见的两进出的小别院,现已藏在了一片雾蒙蒙当中,太阳升至长空偏西,眼见要落土,那白雾也越来越深了。
孙宾负手而站,头往前抬着,看着那处离他不远不近的那丛恰好能盖屋舍的白雾,如他早上来的不假,那其实他现在离那处白雾所在的屋舍也不过十几丈远,一百来步而已,但他自来已经不知走了几个一百来步了,但他还是身处原地,那白雾依旧不远不近。
天机道人倒是老神在在,自木狼领人布阵,他上前搭了两句话,回头又让徒弟去写帖子去递,他就一直站在那没怎么动,等着人见。
孙宾跟他的人一直走动,天机道人挽着拂尘,一身仙风道骨站在那任由轻风吹得他道袍飘飘,等到孙宾又走回到他身边,他朝着人就是慈爱一笑。
孙宾站定后又走了几步,回到了原本的地方,天机道人又是朝他一笑,。
孙宾也不恼火,转头朝天机道人道,“不知道长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三清观是三十年前从玄清山上搬来的,这天机道人听说三甲子有余了,他四处行医治人,在天下颇负盛名,只是行踪难觅,一般人很难见到他,他带着徒弟搬来坤京,顺天府当天就给他们送来了官谍,当时还在的治皇还赏赐了他不少东西,后来他油盐不进不在朝为官为国尽力也没奈他何,就是他们今上上位后,也在重大日子里头给三清观行了一次赏赐,从头到现在,坤国对他一直是挺为礼遇,孙宾见他现眼下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想让这道长指点一二。
天机道人一听,又是慈祥一笑,他一脸的慈眉善目,可亲得很,“这个老道从未见过,书经里也没见过,惭愧惭愧。”
“你……”什么老道?简直就是老滑头,孙宾被气得一哽,袖子一甩,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知道点什么?”孙宾咬着牙道,“沽名钓誉!”
孙宾是老读书人,骂人骂的再狠也不过如此了,天机道人兴味盎然地看着孙宾这个小子,抚着胡须道,“是然是然。”
孙宾没料老滑头就是这般的不要脸,跟传闻当中积善百年的道人完全不似,他被哽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没多久,在他被气死之前,木狼出来了,“我家主子有请,两位,请跟我来。”
木狼带路,也没叮嘱什么,孙宾跟天机道人却走得很是小心,孙宾和他的护卫更是不安的很,等走了几十步,他们身边没见白雾,而孙宾跟他的护卫也发现这条路跟他们刚才走的那条路明显不同了,这条路他们早上走过的相差无几,是一条铺了石板的青石路。
又几步,孙宾跟护卫对了下眼神,护卫小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眼见离他们越来越远,但走了一会,他又回到了走动的人群之后……
这时,木狼转过头,朝着后面没跟上来的护卫就是一笑。
护卫顿时脸也成了猪肝色,被人发现的他咬一牙,脚下一顿又悄着头,迅速跑了过来跟在了孙宾的后面。
木狼回头的时候,孙宾也微微动了下脑袋往后看了一看,等护卫跟了上来,他似是无知无觉地看着前面,像什么也不知道。
天机道人跟他的弟子长宽道人是一人一脸的笑意吟吟看着前方,另一人,也就是白白胖胖的长宽道人却在这时回过头去,善意朝那护卫道,“小哥走慢点,就几步路,别累着了。”
这护卫乃御前侍卫所扮,闻言忍不住狠狠瞪了这没存好心的长宽道人一眼。
长宽道人却当没看见似的,他是笑眯眯回的头,这又笑眯眯转过了头。
这一次只走了一会,小别院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此时木门大打了开来,隔着点距离,依稀能听到里头的说话声,还有劈柴声。
“请。”木狼到了门口,手往里头一伸。
“多谢。”
“劳烦大师了。”
天机道人跟长宽道人朝木狼作了揖,先于孙宾进了门,连客气一下都没有,孙宾看着这对不要脸的师徒进了门,脸色勉强地朝木狼虚拱了拱手,“多谢带路。”
木狼高大威武,孙宾只及他的胸口高,见小老头对着他勉强道谢,他低头看了人一眼,不等孙宾跟他的护卫反应,他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天机道人跟长宽道人先进的屋,木狼却已经站在了坐于长堂的主子面前,与他报,“人都带来了,就在外面。”
“去忙吧,你去看看,把这些地方的府门都添上去。”络晷给了他一张画了半天的画,他用神识把京城内城的富贵人家的地型都画了出来,只是神识能识房屋土地,府上的挂匾却不能瞧的清楚。
这事也不难,交给白虎做就是,不出两天就能弄好。
果然白虎一看,就差不多知道主子画的地图是哪片的地方了,“我这就去。”
白虎再次消失,没多时,就带了他的人出了别院。
这厢天机与长宽道人进了屋来,孙宾他们也是匆匆跟了上来,两波人相继一进门,就听络晷道,“都过来坐,我这水也正好要开了。”
八仙桌上,小铜炉上架着的小铜壶确实冒出细微的白烟了。
“武少族长有礼了。”孙宾拱手,这次他快于天机道人,一个箭步,先坐在了络晷的左侧,人坐下了,话才落音。
天机道人看看他,慈眉善目的老道人呵呵一笑,坐在了与络晷坐在一道的顾凤下首。
“老道见过夫人。”
“小道见过夫人。”天机道人一说话,跟师从师的长宽道人立马跟上道。
顾凤因此多看了一眼脸胖到都瞅不见脖子的小道,这小道,看着岁数大了点……
“白白胖胖,挺好。”顾凤见小道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夸了人家一句。
“是好,是好,之前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哥还说您觉得我这徒弟长的喜庆,还给了他赏赐呢。”天机道人又见机行事,打蛇上棍了。
“是,是。”长宽道人又立马跟上道。
“哦,”他们一个一身道骨,一个一脸喜庆,阿谀得并不明显,顾凤看着他们也道,“那给过了,我就不给了。”
天机道人跟长宽道人顿时就是一僵……
络晷恰时开了口,与孙宾微笑道,“孙相来得这般急,可是有事?”
孙宾确是来得急,他回去在家中睡了不到半日就又被宫中来的人叫醒请去了宫中,与皇帝说了半会话就赶了过来,行动匆忙之中连饭都没吃一口,如若不是途中喝的那杯参茶撑着,他这时都坐不稳。
“不瞒武少族长,确是有事,”孙宾双手接过络晷泡来的茶,“老夫所来是为之前贵府所出之事……”
他一口喝了杯中茶,放下茶杯,直视顾凤,“我听闻贵夫人一进坤京,手上就握有人命了!”
顾凤就着络晷伸至她嘴边的茶杯浅喝了口茶,听她阿郎问她好不好喝,她尝了尝嘴里的味道,摇头,“再淡点,水不甜了。”
茶有点浓了。
“夫人说的真对,这茶是淡了点……”刚沉默下去的天机道人先是抿了口茶,这时候一口把茶喝完了把头评理茶水壶那边伸,“夫人不喜喝,就把这壶茶赏给老道喝喝罢,老道口重,浓茶也爱喝的紧!”
孙宾瞠目结舌,看着这在人间传说当中的活神仙,这人都活了两百岁了,这是靠着厚脸皮活下来的吗?
络晷笑着把剩下的喝了,看向孙宾,孙宾一杯茶下去,这老躯里的疲惫一扫而光,精神是他自三旬后难得的清爽,这时候也顾不得跟这少族长夫人算帐,双手奉上空杯,“还请武少族长再给老朽斟一杯。”
入口为实,孙宾已经完全明了了那些人对得道成仙,对仙果仙丹的觑觎,长生不老不见得人人都爱,但对年渐老迈,积疾深重的人来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是只要还活着一口气就舍不了的渴望,在此面前,谁不盼望新生?
“若不,老朽自己来。”眼见天机道人的老手已经伸向了茶水壶,孙宾话一出,手已经先于天机道人握住了壶柄。
天机道人深深地看了孙宾一眼,这老小子,活这么多年还不死,确属有一手。
“原来孙相也爱喝浓茶啊,好,好,你倒啊,倒完了也给我们倒一杯……”天机道人毫不客气地把他跟徒弟的两个杯子放到了孙宾面前。
“呵呵。”孙宾皮笑肉不笑,但也没别的办法,他总不能松开手让这两人把水壶夺了去,那才叫有去无回。
茶水壶乃小铜壶,一小壶茶水不过六七杯而已,给这两不要脸的师徒倒完茶水,孙宾最终仗着脸皮厚,把最后剩下的那点茶水送进了肚子,然后他见络晷在一边但笑不语,他就死死把住壶柄不松手,打算带回去,泡上让皇帝也尝一尝。
人间与天上,确是天壤之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得再变一变方法。
“夫人,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我听闻那死者是您顾山中人,您身为族长,出手想必有其因,这事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门有所扰您家宅安静,老朽在此,给您道个歉。”孙宾说着,把小铜壶放到了腿间放着,这才给顾凤拱了拱手。
天机道人跟他徒弟长宽,两人都睁大了眼,看着一国之相的孙宾无耻厚颜却泰然自若的样子。
先前他一脸要来算帐的样子呢?
顾凤以为是来人抓她的,听孙宾说完,她也默了片刻,才朝络晷看去。
她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孙宾此态却与络晷估计的相差无几,天宫之境里的东西就是在北神山那座万兽之林,得天独厚的的灵境长大的他都把持不住,何况是孙宾这种被岁月侵袭得只剩一具臭皮囊支撑的俗人。
他没想到的是,孙宾居然学了天机道人,学的还挺快的,浑然天成,不带丝毫生涩,吃了还想兜着走。
不过,看在孙宾的话上,络晷没有计较,再来,坤帝那头他也不想通过出手让人屈服,与他妻不同,他不便在这天地间造太多杀孽,在八斤身上五行平衡之前,他不能坏了世间循环,若不天道会对他出手。
天道出手,他不死也必伤,能救他儿的,这世间也就无人了,便是夕峭也是无能为力。
络晷忌讳颇多,但这些都不是别人能知晓的,即便是夕峭身为半仙,也只能猜出了一半来。
“他们没觉得你有做错,那就算了?”络晷稍稍低了头,对上妻子的眼。
顾凤偏了偏头,嗯了一声,回过头朝孙宾看去……
孙宾原本还与她对看了一眼,但一望进她的眼睛,他胸口的心突然一沉,沉得他人都动不了,即刻他赶紧挪开了眼,这才觉得喘过了气。
此时,他额头上都冒出了虚汗。
顾凤看着突然低下了头,额头冒汗的孙宾,看了几眼,张口淡淡道,“我只处置我的族人,还有,给我造成不便的人。”
孙宾没说话,头上虚汗不断。
顾凤又道,“我还有不少族人在你们所谓的仙宫。”
“咳……”孙宾轻咳了一声,抬头看着桌子的一角勉强道,“不日就给夫人送来。”
“嗯。”顾凤点点头,“多谢了。”
她跟孙宾又说,“顾瑶那个人,心思太多,所求太多,她还活着,我是有些不解的,之前我放过他是因为她身边还有孩子,就把她关住了等原王出来再说,哪想她现在成了你们皇帝的妃子,不过,这不重要,她能活下来,自有她活着的道理,她现在是乾坤太上□□后代的妃子,我暂也不处置她,但是,你们得让她的手跟嘴关好了,别乱伸手,别乱说话,要不,顾山与你们皇帝所剩的那点情面,我亲手斩了。”
她说罢,往银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在耳边摇了摇,听出了动静后又拿出个空瓶来,扯开瓶塞倒了两粒进了空瓶。
她动作之间,屋子里静得只有炭火扑嗤跳着的声音,她下首的天机道人跟长宽道人更是死死地盯着她的手不放,喉口直哽,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
孙宾也是紧盯着一眼都没动,眼睛满是血丝,片刻之间就红了。
顾凤倒了两粒出来,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抬起了头,看了身边的天机道人两人一眼,但不等两人说什么,就又低下了头去塞瓶子,一塞好,就把瓶子给了孙宾,“你拿着,给皇帝。”
孙宾想都没想,一只手就伸了过去,紧紧抓住了瓶子。
“这是还生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他现下也能吃,吃了能多活个几十年,”顾凤淡淡道,“我来坤京,也是给你们添了麻烦,帮我给他道个歉,你也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们顾山现在不欠坤国了,小皇帝让我们顾山的父兄死于缕军兵下,从那个时候,我们顾山就不欠皇室什么了,就算欠,欠的也是因为太上太皇给我们造的那份机缘,这机缘,我会还,但怎么还,看你们,也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