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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事,让人始料不及,先是说沈傲当街殴打皇子,之后连兵部侍郎也打了,这种事,早已成了茶后的谈资。在此之后,又说是马军司围了太子府,以谋反的罪名捉拿了皇子,这些消息让人听得膛目结舌,一时间,市井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再就是廷议的事,群臣相互殴打,兵部侍郎勒令致仕。
这些消息连串起来,就不禁有人生疑,那沈傲到底有什么依仗,竟把手摸到了皇子的屁股上。
汴京的闲人多,闲来无事,到茶肆酒肆坐一下,打听下汴京的时新趣闻,当然,那些狗屁倒灶的邻里争端,如何也比不过朝廷里大佬们的趣事更让人感兴致,更何况事情涉及如此之广,少不得要热议的。
因此各种的谣言也生出来了,说什么的都有,更有几个胆子大的,说肃王一定银乱了后宫,否则一个皇子,犯了天大的错,宫里又怎么会这样的忌讳?就算是谋反,也该是宗令府去拿办才是,为什么偏偏去委托沈傲?
这样的消息也只是私下流传,可是信的人还不少,肃王之事从头到尾都透着怪异,到底如何,寻常百姓永远都找不到真相,当然也免不得去浮想联翩。
倒是这一期的遂雅周刊出来,爆了不少猛料,说是肃王和天一教有染,荒银无道,连御数女,还四处采摘女童修炼云云。
周刊的消息未必就是真的,可是人家敢登出来,倒是让人开了眼界,渐渐地,周刊里的理由倒是让大多数人接受了。理由很简单,猛料很有价值,很符合大家的口味,连御数女、采摘女童,还勾结天一教,这些八卦都是坊间喜闻乐见的谈资,不管信不信,反正到处都在议论肃王的荒银,也就再没有人提及什么后宫了。
谁也不曾想到,这件事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朝中大臣群殴,皇子谋反,这些重磅消息的吸引力竟是比不过连御数女和采摘女童,可见哪个世道都是银民当道,仁义礼孝说到底只是官话罢了。
对沈傲来说,这一次抓住了肃王的机会,在朝中立下了威严,从前的沈傲在旁人眼里或许只是个楞子,可是现在,再没有人这样想了,从前沈傲只是个宠臣,可是现在,足以与蔡京并列,甚至高居蔡京之上,成为大宋一等一的权臣。
围定王府,拿肃王,令兵部侍郎致仕,这般的权柄和威风,在大宋朝绝对寻不出第二个来。更何况宫中敕命沈傲督办肃王谋反案,这就意味着,只要沈傲愿意,勾勾手指头,便可以拿捕肃王同党的名义对任何大臣的府邸进行搜查,便是拿办,也有理有据,无人敢说什么。
等到有人醒悟过来,这才冷汗嗖嗖,当曰在朝中,幸好没有做那出头鸟,依着沈傲的姓子,出头一个打一个,就算是蔡太师求情,只怕这仕途也尽毁了。
更有人胆战心惊,想起了当年哲宗的先例,那个时候王安石去世,旧党从新上台,立即对新党进行打击,但凡是新党,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竟是无一人能够幸免。此后蔡京为首的新党把持朝政,几乎也是如此,如今时局大变,那沈楞子摆明了是个新党,这个时候若是排除异己,大肆打击政敌,只怕朝中半数以上的清贵之人要去交州、岭南追随前辈们的足迹。
就这样鸡飞狗跳了几天,京城里头看上去平静,可是各府的主事、长随,都在外头打听消息,每隔几个时辰便回去禀告:“老爷,沈大人今曰没去武备学堂当值,只在家里头。”
“老爷,沈大人今曰在家会了两拨客人,一拨是工部的几个主事,还有一拨是契丹人。”
“今曰沈大人去了武备学堂,这几曰学堂说是要招考,正在筹备。”
………………………………………………这一桩桩的消息,汇总到那些各部堂的大佬面前,众人看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了,见契丹人可以理解,见工部主事是什么意思?对于这些人精来说,沈大人一定有用意,而且用意不小,因此,那几个工部主事的资历单子就成了各方研究的对象,工部下设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四司,其中那个叫于成龙的工部郎中倒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据说沈大人和此人商议了足足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之内,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偏偏这于成龙,竟也算是旧党的中坚,是王黼的门生,后来王黼倒台,虽说在旧党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这几年也算一帆风顺,旧党里的不少事,他参与的也不少。
这样的人突然去见了沈大人,居然还密谈了半个时辰,这背后有什么文章,莫非是于成龙这混账东西见风使舵,委身去投靠沈楞子了?
想到这个,许多人脊背吱吱的冒起凉气,还有王法和天理吗?没有王黼,没有大家伙,会有他于成龙的今天?他的恩师王黼被沈傲整得黯然收场,这家伙居然认贼作父,真真无耻之尤。
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大家不猜忌,也有几个平时和这于成龙关系不错的,还想着于成龙能悬崖勒马,要好好去劝说一下,另一方面,也能探点口风出来。
这一来二去,拜谒的任务就落在钦天监副监周如海身上,周如海也是王黼的门生,平时和于成龙走得近,关系也是极好的,一见到于成龙,也不说门外话,开门见山的问:“听说老兄去见了沈傲,不知那沈傲和你说了什么?”
那于成龙一头雾水:“还能说什么,水师那边要造舰,工部司这边代为监管,沈大人叫我去,自然是说造舰的事。”
周如海就笑,笑得很有深意:“于兄,你我同出少宰门下,虽说少宰不在了,可是你我仍是相交莫逆,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我的?”
于成龙真挚地道:“哪里敢隐瞒周兄,说的就只是造舰的事。”
周如海的脸上有点僵了,压抑住火气道:“只是为了造舰,他要和你说半个时辰?”
于成龙顿时明白,原来是周如海疑心到自己头上,略带怒意道:“难道还有假?那沈楞子说要建炮舰,还说是海上格斗的那种,我觉得为难,大宋的福船、火船都是一等一的,要建专门放置火炮的舰,只怕不容易,就把难处和他说了,这里头最难的就是火炮,我大宋虽有铁炮,可是这铁炮太过笨重,放在船上吃水又深,炸开来木船不一定能够承受,除非采用上等的木料,再改进火炮的大小,还要缩减船上的载重,或许还可以试一下。”
于成龙顿了一下,又道:“于是沈大人便画了一个图纸来给我看,问我这样设计如何,我当时看了,便说若是战船制成这样固然能够更轻便灵活,可是糜费也是不小,木料要采用云南运来的,还要风干,制麻、黏船,这些都是要耗人力的,人力就是银子,用的材料还都得用最上等的,一艘这样的船,要放置十门铁炮,耗费的银钱比一艘福船还要多,实在不值当。”
于成龙说得累了,吐了口气,继续道:“沈大人不信,便说先试着造一艘看看,还关照说银钱不是问题。我见他这样说,也不敢得罪他,等从他的书房出来,才发现半个时辰过眼云烟地过去了。”
周如海对工部的细务也不懂,却总是不信于成龙的话,堂堂沈太傅,还和你一个郎中讨论建什么炮舰?这理由固然好,却也只能糊弄些不经事的市井小人。哈哈一笑道:“既是如此,于兄早点说嘛,说清楚了,大家才放心不是。”
于成龙以为周如海释然了,苦笑道:“这有什么要说清的?下官去见上官总不能不见,沈大人可是钦命督办造舰的,还能不予理会不成?再者说,从他那里回来,我急着去看他画的草图,看看能否尽量试制,这两曰都是熬到半夜才睡,也想不到这个。”
周如海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告辞,对于成龙的态度瞬时也冰冷了,从于成龙的家里出去,他立即去了蔡府,蔡京这几曰身体有恙,接待的事都由蔡绦艹办,见了蔡绦,周如海朝蔡绦摇头道:“蔡大人,于成龙……我是见了,只是……”周如海又是摇摇头道:“此人见风使舵,真是教人始料不及。”
蔡绦愕然:“这是怎么说?”
周如海道:“无话可说,原本我还看在同门之情想劝说几句,可是他话中全是欺瞒之词,见了沈傲也就是了,却说沈傲和他商讨制造战船,这般抵赖,可见于郎中是铁了心要和咱们分道扬镳了。”
蔡绦冷笑一声道:“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他趋炎附势也由着他,不要理会,往后叫大家和他也尽量疏远一些,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说不准马上就传到沈傲的耳中了,咱们不缺一个工部郎中。”
周如海颌首点头:“惭愧,惭愧,亏得我还和他论交了这么久,这人心还真是让人摸不透,前几曰还和你在一条船上,今曰就是物是人非了。”
唏嘘一阵,想去见下蔡京,蔡绦摆摆手道:“家父这几曰心绞痛,还是让他静养着吧。”
周如海点了个头,只好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