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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龙玄澈猛的站起来,几步走到楚白面前停下,“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白跪在地上,低着头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西凉的二皇子桑奇出现在京城,还在酒楼里找娘娘的麻烦,娘娘旁边的徐福为保护娘娘被桑奇杀了。”
“那宁妃呢?”
“属下事后去问过医馆的大夫,说小皇子没事,不过娘娘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
“朕让你好生保护她,你就保护成这样?”龙玄澈越说越生气,一脚便踢在楚白肩上,后者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随后快速爬起来跪好。
“是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龙玄澈还想再补一脚,但却被龙云轩拦住:“楚白也尽力了,毕竟谁也没想到那桑奇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你如何那便是桑奇本人?”龙玄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许这件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是他身旁的人亲口说的,事后属下也探查过,可以确定是桑奇本人。”
“那这就有趣了”龙云轩沉吟片刻,说道,“现在西凉正和我们打仗,太子桑莫甚至亲自监军。而一向和太子不和的二皇子竟然没有趁机待在西凉皇帝面前好好表现,反而跑到南楚来,甚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匪夷所思。”
龙玄澈点头,眼神越发高深莫测:“没错,照理来说桑莫不在朝中那便是桑奇一手遮天,若他反其道而行之,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两种?”龙云轩恍然大悟,“要么他是来求和的,要么便是南楚有利于他夺位的人!”
“没错”龙玄澈冷笑,“看来还是有人按捺不住,想先下手为强了。”
龙云轩皱眉,自从慕相请辞后,朝中局势本就不稳,而三哥更是频繁与朝中大臣私下走动,趁机拉拢。加上和西凉的战事,东齐也是蠢蠢欲动想要来分一杯羹,内忧外患实在是让人头疼。
他便罢了,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皇兄才是真的难做。不光要处理朝政,应付变幻莫测的朝局,而后宫以太后为首的一堆女人也没让他有片刻的清闲,甚至太后还又给皇兄招进去几个女人。此事若是被六嫂知道了又不知道该闹成什么样了。
这么一想,龙云轩突然格外同情起皇兄来。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龙玄澈斜睨了他一眼:“龙云轩你在想什么?”
被逮了个正着,龙玄澈将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哦,没什么。对了皇兄,那桑奇你打算怎么?还有宁妃,听说桑奇在西凉手腕之强,杀伐果断,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宁妃现在公然得罪了他,若是他想要报复那可不妙。”
这些龙玄澈怎会没想到,对于那西凉二皇子桑奇他再熟悉不过,当年他作为质子被送去西凉,那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到死都不会忘。而那桑奇加诸于他身上的耻辱,他迟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想到这里,龙玄澈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快得几乎看不见。
“楚白,吩咐下去,加派人手盯紧了那桑奇,有任何异动都要报与朕知道。还有,加强对宁妃的保护,若是她有半点差池,都提头来见。”
“是”楚白领命,起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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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电交加,屋内栖梧睡的一直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眼前总是反复交织着徐福死之前的场景,满地的鲜血,徐福几乎要瞪出来的双眼,全部都在眼前逐渐放大。栖梧想叫,但是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始终发不出声音。
就在栖梧努力挣扎想要醒过来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掌心沿着经络流遍四肢百骸,原本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让栖梧忍不住想要呻吟。
随后却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小声呢喃:“没事了,有我在。”
那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栖梧下意识的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不知为何,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
“乖,睡吧”那蛊惑人心的声音轻轻的飘入耳中,栖梧的意识逐渐模糊,终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竟觉得神清气爽。
“小姐睡了快一天了,看来是睡饱了,气色都好多了呢。”紫陌说着,拧了毛巾地给她。栖梧接过,一边若有所思的擦脸,一边回忆昨晚的事,眉头深锁。
“小姐在想什么?”从容将脸凑到栖梧面前,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没什么”栖梧笑道,顺便在从容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哎呀,小姐你又吃人家豆腐。”难得栖梧心情好,从容也跟着耍起嘴皮子来。
栖梧莞尔,随后想到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徐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徐福,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紫陌小声答道:“那西凉二皇子的人确实给徐大嫂他们送了一笔钱过去,但是徐大嫂没要,将他们打出了门。我已经请了道士替徐大哥超度,算了下葬的时辰,就在明天。”
“好”栖梧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呆呆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神色不明。
从容怕她钻牛角尖,便缠着她给画皮卡丘。栖梧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于是也不再推辞,让紫陌准备了画具拿起笔画起来。
可画着画着,从容脸色就变了——她画的哪儿是皮卡丘,那画纸上的,分明是徐福啊!
但栖梧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肆意挥毫。
当最后一笔在画纸上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时,栖梧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盯着画纸上栩栩如生的徐福愣了许久。
然后下意识的想将那画纸撕了,可刚碰到那纸,却被紫陌拦了下来:“小姐,既然画了,不如留着吧。或者送给徐大嫂,也权当个念想。”
栖梧微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紫陌将那画纸拿走,栖梧这才重新提笔,教从容画皮卡丘。
人总是这样,之所以会觉得时间过得慢,是因为觉得时间不值钱,当有事可做时,时间便会过得格外的快。
从容好不容易能好好的画完一个完整的皮卡丘时,正好王婶跑来说吃饭了,栖梧这才惊觉天已经全黑了。
原本栖梧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勉强吃了半碗饭。
可最后还是全部吐了个干净。
从容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忙问紫陌有没有什么药能治孕吐的,紫陌却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其实栖梧还不知道自己怀上孩子时,只是没胃口,整日恹恹的没精神,也没见有孕吐。但今日她却是几乎要将黄疸水吐出来。紫陌知道,或许是徐大哥的死刺激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
偏偏这时候,心药却不想让她知道。
“唉”紫陌叹了口气,转身朝厨房走去,看看还有没有梅子,小姐怀孕后突然喜欢起梅子来。
这夜栖梧睡到半夜,又感觉到有暖流源源不断的往自己体内灌输,可依旧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的脸。
不过在她意识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熟悉的龙涎香传来,然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的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后她便彻底失去意识。
次日醒来,依旧神清气爽。
而栖梧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今天是徐福下葬的日子,虽然说孕妇不宜去吊唁,但于情于理,栖梧都该去。
而紫陌和从容也都没拦着,甚至一大清早伺候她洗漱完,紫陌便拿出了一套月牙白的衣裙。
这套衣裙还是栖梧的娘下葬的那天她穿的,就被留在了宅子里,如今再穿一次,栖梧只觉得心里像吊了块大石头一样,闷闷的,十分难受。
都说女子穿丧服时最好看,栖梧亦然,一身的素白配上病娇却绝美的脸庞,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甚至看了十多年的紫陌和从容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不过这话定不能说出来,毕竟小姐此时心里一定很难受。
夫人去世后,小姐就曾说过,再不会让谁因她而死,可如今徐大哥的事对她打击应该很大。
从容怕她激动又动了胎气,硬是逼着她喝了安胎药才和她一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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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的葬礼很简单,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了事。没有敲锣打鼓走街串巷,更没有办流水宴。虽然紫陌给了徐大嫂一大笔钱让她给徐福的葬礼办得风光一点。
徐福的老婆是个很朴实的女人,从徐福出殡到下葬,她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
栖梧站在旁边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有不忍。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比谁都懂。
徐福葬下,徐大嫂给帮忙抬棺的一人一个红包,又深深的磕了个头表示感谢,众人散去徐大嫂默默的跪在徐福坟前烧纸钱。而栖梧几个也默默的站在那里陪着。
待纸钱烧尽,徐大嫂才慢慢站起来。许是跪了太久,眼前一黑就向后倒去,还好从容眼疾手快将她扶助。
带徐大嫂缓过神来,这才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徐大嫂,徐大哥终究是因我而死,不若你便搬来与我同住吧,也方便我们照顾你。你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终究不便。”栖梧看着徐大嫂,满脸不忍。
徐大嫂虚弱的一笑:“多谢小姐,我家徐福常跟我说东家是个心善的活菩萨,今天见着小姐,还真是像我家那口子说的那样。”
“大嫂”栖梧也是面有戚戚。
“小姐的心意,小妇人心领了。您放心,徐福虽然没了,但好歹我怀着的是徐家唯一的血脉,说什么也不会做傻事让老徐家绝了后。等徐福过了头七,我就会回娘家去。”
“大嫂”从容原本也想开口相劝,但见栖梧冲她摇了摇头,于是只好作罢。
“大嫂,这些银票你拿着,足够你们娘俩下半辈子过了。”栖梧接过从容手中的银票递到徐大嫂手中。
徐大嫂一看,厚厚的一摞全是一千两的大票子,顿时吓了一大跳,“这,这么多!”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惊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大嫂,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你就收着吧。”从容开口劝道。
“不不不,怎么能再让小姐破费,徐福的丧事也是紫陌姑娘给的银子,先前也给了好多,够用了。”徐大嫂是个老实人,说什么都不肯要。
“大嫂”栖梧握着她的手说道,“徐大哥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你便收下权吧,这样我也能心安一些。再说,你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以后他总要成家,需要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拿着吧。”
栖梧言辞恳切,徐大嫂想了想终于还是道了谢将那银票收入怀中。
“对了,徐大嫂这是我们小姐画的,你留着吧,权当个念想。以后孩子出生了,也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样子的。”紫陌将栖梧画的那副画递给了徐大嫂。
对方接过,慢慢打开来,那幅画紫陌请人仔细装裱过了,那上面笑的憨厚的人跟徐福竟如出一辙。
看见那画像上的人,一直都没有哭的徐大嫂竟是突然抱着画嚎啕大哭……
紫陌和从容看着心里难受,都偏过头悄悄抹眼泪。
而栖梧则是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安静的看着远方。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世事无常,人世苍茫,生老病死,富贵荣华不过转瞬成空。果然,命途一事,终究由不得自己。
栖梧现在越来越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