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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舒近乎叹息般地看着镜子中虽然已经恢复了容貌,但是皮肤眼眸仍然颜色可怖的女子, 忍不住微微抬头,朝着给她挽发的唐无乐说道:“少爷, 你说我如果跟我大哥说, 我是被太阳晒黑的,他会信吗?”
其实木舒经过这段时日以来的调养, 除了皮肤和眼眸的颜色以外,基本已经恢复了旧时的模样。在最初化为塔纳的岁月里,她身体的扭曲畸形严重到几乎无力维持人类应有的形态,皮肤青蓝发黑,眼瞳灰白有光。如今却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样,肤色也淡去了不少, 只要拢着斗篷,也与常人无异了。只是没有人的眼睛会是灰白的色彩,也没有人的皮肤会流转着毒液蓝色的华光。
“晒黑?你这少说也得是放在火上烤上一炷香,才能黑成这个德行吧?”唐无乐攥着木舒的一缕发在百忙之中伸出了两根手指捏了捏自家媳妇儿的小脸蛋,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安慰道,“你可安心吧,你原先不就是不想几个兄长看见你不人不鬼的样子而难过忧心吗?你如今模样也乖了,吓不着人的,少爷我再给你简单易容一下, 糊弄你三哥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你大哥——他不是看不见吗?”
好吧,自家夫君理直气壮地欺负自家大哥看不见,看来哪怕是唐门小霸王,遇上大舅哥也是要怂的。
木舒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一边又暗自庆幸自己好歹将眼睛调养回了较为正常的模样,否则一双黑夜中无光自亮的眼眸,想想也实在吓人得紧。跟系统要了一对黑色的美瞳,木舒看着自己的皮子简直恨不得跳进面粉堆里把自己染成白色,谁知道唐无乐就捣鼓了一颗颜色奇怪的药丸子喂她吃了下去,木舒的皮肤颜色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只是有些微微的痛,摸上去时刺辣辣的疼。
但是木舒忍过这么多年的病痛,这么点小小的疼痛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唯有唐无乐面色不好:“我说,这到底有什么好瞒的,直接跟你兄长坦白好了。我们蜀地的姑娘出嫁,但凡家里有男丁的,谁家的新郎官没被揍过?少爷我没做亏心事,又有什么好畏惧的?本来身体就不好了,现在平白没的还要受这份罪,少爷比你壮实,你兄长揍我还能走揍毛病来不成?”
木舒好奇地看着镜子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任由唐无乐往她的手与脖颈上抹一层仿佛润肤膏一样的药物。那药膏涂下去,皮肤便白皙自然了不少,辣刺刺的疼痛也被清凉感所替代,涂完了,竟和她原本九阴逆脉之体所蕴养出来的颜色一般模样了,都是瓷一般的冰白。
这样,露在衣服外头的肌肤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了,只是身上的药香很重,重到深吸一口气,都几乎让舌根隐隐发苦。
木舒看着镜子,微微抿唇一笑,里头的女子宛如瓷做的人偶,白得了无人色,白得根本不像个活人。木舒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有些可怕,甚至比以前生病的时候还要吓人,披头散发去演女鬼完全不是个事儿。“冰雪为肤”是古人对女子最高的赞誉,但是女子皮肤再怎么白皙胜雪,那也面有红晕,雪色染霞,若真的白如细瓷,干净到面无人色,便多少显得有些骇人了。
“上妆吧。”易容术登峰造极的唐无乐面不改色地掏出了胭脂水粉螺子黛,这般说道。
身为女子,弄脂画粉之术却还比不上自己的夫君,这无疑是让人羞愧的。唐无乐有一双巧手,这双手能使出例无虚发的暗器,也能塑出巧夺天工的娇容。至少木舒走出屋门,在莫雨面前走了一圈,这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是“叶师妹”。
怀着这种莫名忐忑不安和复杂的心情,木舒给还身在洛阳的小侄女递了口信,待在下榻的地方等着她。
因为建宁王遇刺,本就风声鹤唳的洛阳城颇有几分四面楚歌的紧绷之感。叶琦菲赶来的时候手里甚至还提着自己的重剑,她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唐无乐身边等待的木舒。英气的眉眼有一瞬的惊诧,但随即便被喜悦到几近空白的愣怔所替代。她的身体反应似乎快过了思绪——这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大抵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但是这一瞬间,叶琦菲感觉到自己的本能凌驾了思考。
她大步上前,伸出手,给了久别重逢的家人一个拥抱。
转瞬的空白之后,叶琦菲其实想了很多,过往相处的画面与片段支离破碎像是凑不完整的拼图,那些少得可怜的回忆与相处甚至已经咂摸不出几分温度。但是叶琦菲想不通自己的心为何会这样的酸楚,悲伤像是倾塌的天穹,淅淅沥沥地落下了雨珠。
——原来思念是这样柔软的事物,柔软,却又令人伤悲。
叶琦菲抿了抿唇,泪珠在微红的眼眶边打转,却还是哭了。
像是孩童放纵着自己的任性,却又过于乖巧地藏着自己的哭声,那过于柔软的感情就藏在一个怀抱里,不知厚重浅薄。
木舒将下巴搁在小侄女的肩膀上,忽而笑了。她笑起来还是那样温柔可爱的模样,只是眉梢舒展,眼眸一弯。她伸出一双手,回抱了自己的小侄女。明明比起叶琦菲,她是那样纤细单薄的模样,但是她拍抚着少女背脊的姿态,却又带着长辈般的宽和与包容。
她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蓝得像是一汪澄澈的湖,平静而又坚定地道:“我回来了,琦菲。”
——那一场燃烧了灵魂的功德之火,被她步步踏过,回到了这片她曾经眷恋不舍却又不得不离的土地。
——可以留下了,不会离开了。
木舒被自家小侄女一手提重剑一手搂人来了一出怀中抱妹杀,十分庆幸自家小侄女没有两手上抱直接以那柄重剑的重量折了她的老腰。然而以为拢住小侄女这个后辈就能避开兄长们的兴师问罪,那显然也是一场天真而又愚蠢的笑话。
叶英和叶炜抵达洛阳城时,轻车从简,这两位从名门大派中蕴养出来的君子不带一名侍从或弟子,风尘仆仆,堪称狼狈。
叶炜倒还无妨,他行走江湖时不拘小节已成了习惯,倒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倒是叶英一心赶路,金衣轻甲之上都难免沾了一层浮土。只是他始终容色淡淡,双目轻阖,依旧如远山寒树一般清疏孤远,却又因此而染上了几分红尘人气,反而观之可亲。
只是两位自幼便养尊处优的兄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长安与杭州赶至洛阳,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木舒躲在小侄女的背后,颇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怯懦之情。她不是水做的骨肉,也不是钢铸的铜墙铁皮,三分刚硬七分温柔,也一样会和常人一般因爱生忧怖。那些早已在心中流转千百回的言辞就含于唇齿之间,却仍然会焦灼到掌心沁汗,握指粘稠。
“小妹!”叶炜快步进屋,长发微乱,却一眼便扫到了躲在闺女身后的人影,不禁重复道,“小妹——!”
这对父女的确有相似之处,以至于叶炜脑海中一片空白,便下意识地抬脚上前,伸出了双手。
唐无乐面无表情地把自家媳妇儿往怀里一揽,抬手一推便把叶琦菲给推得一个踉跄,恰好挡住了叶炜的动作。叶炜赶忙扶住了差点扑倒在地的女儿,想要再拥抱幼妹,便已是不妥。一时间,父女两人齐刷刷地回头盯着唐无乐,神情不满,倒是如出一辙。
而叶英这时才缓步进了屋内,他依旧一身金衣轻甲,白发高束,清俊的眉眼在天光中都显得格外静谧宁和。他阖目而立的神态总是岳峙渊渟的,比浅薄的清雅二字更为深邃的隽永,镌刻铭记着时光的烙痕。乍一眼看过去,他或许拥有和楚云清相似的气质,但是若仔细感受,却又能明了其中的不同——那是沉静温和的,眷恋着这个人并凝固在他身上,拒绝流转的时光。
或许是他早已知晓幼妹尚在人世,也或许是他养气功底较常人更佳,他第一时间寻到了木舒所在,却是阖目清浅一笑:“小妹。”
一笑泯恩仇?不存在的,木舒立时宛如被揪住耳朵的兔子一般灰溜溜地上前牵住了自家大哥的手。
之后便是开诚布公,兴师问罪的时候了。
“少爷为了救我,如今我算是半个药人了。”木舒斟酌着语句,解释着自己死而复生的秘密。她不敢说谎,也不愿欺骗,在她的印象中,一切谎言与虚假都逃不过自家大哥明镜般的心,于是她只能选择说实话,被删减过的实话,“过去的一年多的时日里,除了调养身体以外,便是一直在暗中谋划安禄山病变之事。而暗中我也与另外几位九天搭上了线,控制眼下的局面。”
木舒知晓,自家兄长们都不是因私废公之人,比起儿女情长,牵扯上家国天下,总是能分薄他们的注意力的。是以木舒巨细无靡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她几乎将自己的底牌掀得彻底,甚至没有隐瞒自己扶苏的身份——从拉拢李倓到算计幽天君薛北辰,从一本《九州游记》到陈情书,从霸刀山庄与风雷刀谷的恩怨到洛阳城外与狼牙军的交锋,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经历了这么多的故事。
叶英知晓内情的倒也无碍,反倒是不知真相的叶琦菲与叶炜听得目瞪口呆。细细算来,木舒“身死”不过两年,两年的时间内她却在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期间暗潮汹涌,刀光剑影,又比这快意恩仇的江湖差了什么?
“我如今在暗中相助建宁王。”木舒凝视着小侄女,倒是没有残忍地戳破她心中建宁王的光辉形象。只是木舒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却蓦然看见自家三哥惊恐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辞似乎有点大逆不道,“……不是,我没有想赚从龙之功的意思。只是建宁王还算不错,品性正直,忠正敢言,也有勇有谋,文武齐备,更愿意为黎民请命,所以我才……”
木舒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多日,她还是不得不走上了尬吹小伙伴的不归路。
#这爆表的羞耻度。#
作者有话要说: 梳子以为自己完美的圆过去了。
我能让她如愿才是真见鬼(?)
她以为大哥看不见就不会发生异样了诶嘿:)可是她娘亲我可是男神的老残粉啊!
最近写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感(?)怪怪的,大家看起来会觉得奇怪吗?
就是遣词用句会不会有点不舒服?
因为我最近好像总是写着写着就在自创一些意味不明的四字词……=。=
感谢【穆天星】、【子安】、【京香墨】、【隐形人】、【So】、【梦之花】、【燕千代】、【淡雅玫瑰】、【梦色千回】土豪们的地雷打赏~!感觉自己像是被女朋友包养的小白脸(不是)。听说双十一你们没有屈服于马云,却死在了GWW的手里,于是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跳剑三的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