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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厢房,当中的大圆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雷小军的伯父,雷钟声,一个是李仁德的儿子,李相赫。雷钟声闷着头喝茶,显然不是很高兴,李相赫坐着一双腿吊在空中乱晃,不停的用手在偷菜吃。李仁德喝了一声,但是没有效果。
他招呼雷小军坐下后,看向雷钟声,“老雷,干嘛闷着头不说话啊,小军的父亲不在此处,你作为长辈,你就代表小军的父亲……”
“胡闹。”雷钟声把茶杯用力的放到桌上,“两家亲事,那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挑个良辰吉日定下婚期,夫妻两人那是要到洞房里才能见面的!现在这样子想什么?”
李仁德练练摆手,“迂腐了啊,老雷,我李某行商多年,对这些迂腐的规矩就看不过眼。两个年轻人成亲之前见见面有什么关系,婚约在这呢,又跑不了,两人见见面,了解了解,多好!是吧,贤婿?”
雷小军心想现在见总比成亲之后再见要好,他审时度势,决定先在李仁德这边,“伯伯,既然李叔这么说,见个面也是无妨的。”
“小军,这事不合规矩……”雷钟声辩驳了几句,摇摇头,又开始喝茶,算是默许了。
雷小军知道雷钟声虽然嘴上不应,可是并不是一个能坚持己见的人,要不也不会让李仁德在家里住半年了。
“相赫,叫姐夫!”李仁德朝李相赫使眼色。
“不叫。”李相赫捏起一块牛肉塞嘴里。
“听话,叫。”李仁德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
李相赫仍是不理,李仁德只好使劲给他递眼色,小声说,“叫了有那个,那个。”
李相赫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了,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冲雷小军甜得流蜜地叫:“姐夫!”同时把手伸到雷小军面前。
雷小军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好用眼神求助雷钟声,雷钟声埋头小声说,“银子。”
“噢噢。”雷小军赶紧在身上一顿乱摸,他也不知道拿多少合适,就摸了身上一锭最大的银子,十两,放到李相赫手中。
李相赫喜出望外,眼睛都冒光了,他刚想把银子塞入怀中,结果被李仁德截了胡,李仁德一把抢过银子,边往自己怀中塞,边说,“小孩子身上不要拿这么多钱,待会我给你换点碎的。”
李相赫哪会信这种鬼扯的话,他很清楚这银子进了他爹的腰包,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了。眼泪当时就涌出眼眶了。
此人堂屋门外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爹,我回来了。”
趁大家都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住注意力的时候,李相赫眼疾手快,又把银子夺了回来,一溜烟跑了。
“相赫你去哪?”门外的声音有些吃惊。
“我吃饱了!”李相赫的声音已经很远了。
“我的宝贝女儿回来啦。”这时李仁德顾不得别的,起身去迎了过去。
“爹。”门外的人终于进来了。
雷小军的眼睛迎了上去。
雷小军的第一反应是,好漂亮!或许是他之前把期望值放得太低了,这时着实被眼前的女子惊艳到了。
李仁德的女儿也看了雷小军一眼,微微一笑,“雷伯伯,您家来客人啦?”
李仁德一把把他女儿摁到椅子上,“什么您家他家的,这以后就是你家,这位不是客人,”他指了指雷小军,小声说,“这是雷钟鸣的儿子,雷小军,你未来的夫君。”
李仁德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桌上的人哪能听不见,两个年轻人的脸刷得一下变得通红。
李仁德眼睛扫了一下两位,觉得情况尽在自己掌握中,清了清嗓子,“小军,这就是我的宝贝女儿,秋月。”
如果雷小军现在已经三十岁了,经历过数不清的相亲,或许在这种场面上他会显得镇定自若。但他只有二十三岁,只在大学谈过一次短暂的恋爱,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在双方家长的监督下跟一位漂亮的姑娘见面,这种场景他并不擅长。
雷小军现在好像第一次将企划书递到天使投资人手中,看着投资人面无表情一页一页翻企划书时那般难熬。他已经紧绷得变成一座雕塑了,之前见到徐阶那双眼睛时都没让他这么紧张。
他脑子一团乱麻,身子倒是先动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强忍着哆嗦,说:“我叫雷小军,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然后……伸出了右手。
在场的其他人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雷小军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短路了,竟然要跟她握手,明朝哪有握手这一说啊!
李秋月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犹豫的站起来,一边用眼睛求助她爹,一边右手哆哆嗦嗦的往前慢慢的伸,速度之缓慢,像是在被押上刑场。
男女授受不亲,雷钟声没想到他的侄子竟然做出这种冒犯的举动,想要去抓人家姑娘的手。他看着两人的手马上就要接触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蹭的站起来,一记劈山掌硬生生将两人的手阻隔开。
雷钟声气喘吁吁,毕竟上了年纪,这么大的动作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指示:“吃饭!”
接下来的饭局中,雷小军一直处于一种及其尴尬的状态。他想象他的灵魂已经穿越回了现代,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脸再呆在这个世界了。
李秋月要显得从容许多,脸上的红晕很快就褪去了,她轻轻一笑,说:“爹,雷伯伯,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是现在年轻人都习惯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叫……叫……”
雷小军听出李秋月是在替自己找补,忙说:“握手,握手。”
“对,叫握手,谢谢雷公子提醒。”李秋月的声音很好听。
“握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雷钟声直摇头。
应该说谢的是我。雷小军在心里说,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秋月。然后……又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她的发髻很简单,有点像现代的马尾。一斜刘海自然垂下,眉眼略施粉黛,看着十分清爽,五官清晰精致,算不上绝世佳人,但就是让人想时不时看上几眼。
李秋月察觉到雷小军在看他,四目相对时,李秋月每次都对他回以微笑。
在雷钟声的金刚怒目下,雷小军和李秋月再无对话。于是接下来的宴席就变成了李仁德的主场,他一个人承包了半桌子的菜和整桌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