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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阳亲征,虽面上说着要把国事交给夜风,事实她比谁都明白,在还没弄清夜风身份之前,他根本没有任何实权,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夜风冒险,用国家的担子来留下他,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她早已安排好,让棠华从岚绫身上问清一切,在适当的时机,让夜风恢复清白。
把岚绫留在自己的寝宫一夜,棠华夫人终于问明白了一切。
次日清晨,棠华召来众官,让岚绫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清楚夜风的身份。
她没让夜风到场,独自坐在叶归殿王座旁的位置,命:“岚绫,开始吧。”
顶着众人炽热的目光,岚绫勇敢站到殿下,站到众臣面前,开口说到:“……我想,大家应该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会觉得,我也是景渊阴谋的一部分,毕竟我并不是万亭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岚绫不强求所有人都相信我今日说的话,但是非曲直,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这里,我必须一五一十告诉大家。”
她回头看了一眼棠华,棠华向她点头示意,她才回过身来,在一片似乎是期待的目光中宣布:“景渊的身份很简单,他的确是安卡拉姆的国王,他也的确是后来的苍越,之所以是‘后来’的苍越,是因为……真正的伏芝苍越早就已经被杀了。”
众人听后十分震惊,岚绫顶着议论纷纷的声音,提高音量继续说道:“伏芝璎圣女确实是安卡拉姆公主程月影。当年安卡拉姆国王程景渊与情妇生下一女,偷偷藏于市井养至三岁,被王后发现,大闹一场。迫于群臣压力,他启程带着月影公主离开了安卡拉姆,一路在赤域停留数周,实在想不到办法安置月影公主,此时,他想起万亭那个喜爱云游的伏芝家族长伏芝苍越,他找到在凯复城停留的伏芝苍越,杀了他,把自己的灵魂置入伏芝苍越这具空壳,从此成为那个神秘的安卡拉姆国王,同时也是伏芝家族族长。如此一来,他既能掌握万亭和安卡拉姆的大局,更能继续以养父的身份作为月影公主的父亲。”
棠华松了一大口气,当年苍越带着璎璎回到浊立时,璎璎还只有三岁,而此时盈袖夫人的肚子里正怀着快要出生的夜空,夜空与夜风,他们真的是伏芝家的后代。
殿上一些老臣,听到真正的伏芝苍越早已被杀,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们坚信苍越这样的人并不可能叛变,在今日,也算还给苍越一个死后的清白了。一些质疑的声音冒出,被这些苍越的老友拦下了,他们愿意相信岚绫说的话,因为只有这样,那个叫伏芝苍越的男人,才能得以一证清白。
一阵激烈的讨论之后,质疑的声音渐渐消退,棠华一锤定音,宣布:“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夜风王夫的身份,大家必不要再质疑了,别伤了一心为了万亭,为了陛下的人心啊……”
此时,不论老少,群臣皆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待群臣离去,棠华走到岚绫面前,问她:“为何要帮万亭?”
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向她行了个礼,回答:“亦安死后,那个属于安卡拉姆的岚绫也已经死了,我厌倦了做一个傀儡,厌倦那个充满阴谋与血腥的国度。如果说我有什么私心的话,那也就是灯伊了,他是亦安唯一的孩子,而他现在已经是际家族族长的孩子,帮万亭,就是在帮际家,就是在帮灯伊,就是在帮亦安……公主,灯伊,他还好吗?”
“……星辰和他的母亲都很疼他,放心吧,他健健康康,每一天都无忧无虑地成长着。”
“谢谢公主,谢谢星辰族长。”
棠华一声叹息,背过身去,对她说到:“你走吧……”
“走?公主,你不怕我今日所说的都是假的,所做的都是阴谋么?”
“别小看本公主了,我还没有老到分不清真假,岚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走吧,以后在我们万亭生活也大可。”
“……”
岚绫跪地,向棠华行了大礼,随后起身离开了叶归殿。
再次回到这里,仍然是一片荒芜之景。
庆幸的是万亭及时发出警告,居民们闭门不出,四冥骑士席卷过的地方都只是坏了一些花草树木,屋子稍微有些损失罢了。
程景渊就这么带着伏芝璎,乘着幽冥之气,一路往西飞去,羽阳他们就这么追了一路,终是来到了赤域腹地。
羽阳和罗阳停了下来休整队伍,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地,从未这么无力过,再往前就是两国边境,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轻叹一口气,对身后的罗阳说:“军队赶不上他们的速度,我幻一尾巨龙,自己去追吧。”
“不行!”罗阳马上阻止了她,“羽阳,决不能这么冒险。”
“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对我有杀心,只要我出现,他一定会停下脚步与我决斗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你去冒这个险,出门前我答应过夜风,一定会平安把你送回去。”
“二哥……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让璎璎就这么被带走!”
“……”罗阳沉默了,摇摇头,背过身子,对人群中喊道:“你来劝她吧,本将军人微言轻,说不动陛下。”
“谁?”羽阳抬眼往人群中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泠……泠天……”
他双手抱在胸前,看了看罗阳,再看看她,问:“无论如何,你都要去?”
她先是一愣,还处在泠天竟是一路跟着她的吃惊之中,半天才回过神来,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嗯,我一定要去!”
泠天挠挠头,一副拿她没办法样子,居然还扬起嘴角笑了,拍拍罗阳的肩膀,说:“二哥,你带着他们尽快赶上,我和羽阳先走一步。”
“诶?等……”
没等罗阳反应过来,泠天早已唤出风灵,带着她赶到远处去了。罗阳急得抓耳挠腮,出发前泠天偷偷跟上,他还以为能多个劝阻的帮手,没想到竟是闹在了一起。
带着羽阳乘着自己的风灵飞了好一段距离,羽阳才开口问他:“你……你怎么跟着来了?”
“我不是你的护卫么?”
“可……”
“如果今天就这么放走了璎璎,未来,你一定会发起对安卡拉姆的战争吧?”
“……”虽然羽阳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果今天没有救下璎璎,两国必然免不了再一次大战。
“你不会希望生灵涂炭,但就算是为了万亭的未来,你一定还是会这么做,我不希望你所期待的未来变得晦暗,只有无尽的争斗,救下璎璎,杀了景渊,这是救赎未来唯一的机会了。”
“泠天……”
“羽阳……我的风灵很弱……你……你来接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
羽阳这才发现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忙幻出一尾巨龙,带着他骑在龙背上飞去,速度也比泠天简陋的风灵快了不止一倍。
追出一段很远的距离,借助着胸前那块蓝色玉石,羽阳终于感知到了景渊的气息。
“泠天!你从背后留住景渊,我到前面去斩杀骑兵!”
“好。”
两人分头行动,羽阳加速冲到了骑兵列阵的最前,幻出诩清扇与拜同刃,二话不说朝眼前的远古幽冥杀去,她巧妙地躲避着数量众多的骑兵进攻,抓准时机,在四冥骑兵朝她攻来时闪避开,用拜同一击刺入它的身体,被刺中的四冥骑兵哀嚎着化为了灰烟。
此时,泠天不偏不倚落在景渊面前,景渊停下了脚步,看着泠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声哼笑:“只有你和诺嘉羽阳?也敢来拦我?”
“足够了。”
景渊看着远处被羽阳一一刺杀的四冥骑兵,心中又急又气,幻出剑就朝泠天杀去,泠天也幻出剑来,可景渊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剑士,比起剑,他更擅长用灵术进攻,一边与泠天交锋,一边幻出冰剑从各个角度飞向泠天,泠天艰难地应付着,他自知自己并不能撑过多久,但为了给羽阳争取时间解决骑兵,他必须突破自己的极限,逼自己与景渊一战。
当羽阳解决掉绝大多数四冥骑兵的时候,她已经连挥刃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硬撑起身体,朝那些四冥骑兵冲过去,大喊一声,一次刺杀十多个四冥骑兵,转身看着朝她冲来的最后一个,露出松一口气的笑容,在它距离自己仅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时,不偏不倚地给了它一击,那个四冥骑兵瞬间化为了灰烟,她喘着粗气,骑着龙背落在了景渊身后。
看着突然出现的羽阳,景渊这才发现,自己仅剩下身边的几个骑兵,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愤怒的质问:“是谁告诉你们消灭四冥骑兵的方法?!”
羽阳只是一笑,两人都没有回答。
景渊终于是被激怒了,收回自己的剑,唤出他的法杖,幻出一道雷电朝泠天攻去。泠天握紧幻出的燚牙枪,同样击出了一道雷电,两道力量碰撞在一起,碰出了刺眼的火花。
“诺嘉羽阳!你可知道,我不恨那个砍断我手臂的臭小子,我也不恨杀了我儿子的际长云,我恨的,只有你!似你这样低贱的人,竟敢让我的月影如此臣服,我,绝不会饶了你!”
“废话少说,交出璎璎。”
“闭嘴!她不叫伏芝璎!!!”
他怒吼着加大了进攻的力度,羽阳在诩清扇上幻出火焰,朝景渊攻去,景渊轻松用一个侧身躲开,再幻出多束冰剑朝两人分别飞去。三人的灵术激烈地交织着,羽阳和泠天的力量加起来与他不相上下。景渊表情并不轻松,泠天一人他足以应付,羽阳虽已损耗巨大,已没有平日三分之一的力量,可他们两人合作起来,他根本无法应付,只能是先攻破其中一个,泠天手中的燚牙枪是个难对付的东西,他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应付得来,而羽阳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拜同刃已经把她的灵力磨得见底了,他决定从羽阳先下手。
他故意把三人的战局引到守着璎璎的四冥骑兵身边,幻出风灵术趁着羽阳不备把她打倒在四冥骑兵身边,再把自己的背后留给了羽阳,一心进攻泠天。
羽阳被打倒在地,爬起身时看到身边站着的四冥骑兵竟是一动不动,她这时才发现,只要景渊不给指令,四冥骑兵只会一心去完成他的上一个指令。她忙幻出拜同,轻松地击倒了那个抱着璎璎的四冥骑兵,瞬间收起拜同,准备接住落下的璎璎。
“太好了……”
然而就在她伸出双手时,一支冰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她的腹部,她呕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羽阳!”
见羽阳受了重伤,泠天原本毫不犹豫的进攻顿时乱了阵脚,景渊趁着这个机会,射出另一支冰剑,泠天闪避开来,还是被刺中了左手,他手中紧握的燚牙枪顺着张开的手掌滑落消失了。
他咬着牙,拔出了那支冰剑,用右手拔出了自己的剑,大喊一声朝景渊攻去。景渊淡淡一笑,又射出几只冰剑,泠天挥剑挡下了一些,但是他的左腿和腰部还是被冰剑刺中了。景渊看着跪倒在地的泠天,大笑了起来。
“际泠天,你的确很强,可你和我儿子夜风一样,都有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情,为情牵绊的人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只能是死!”
他硬咬着牙,握紧右手的剑,硬生生地站了起来。
“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哼,命真硬。”景渊轻哼一声,又射出了几只冰剑,可泠天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此时他的身上又中了五六支冰剑,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哈哈哈哈,诺嘉羽阳你看到了吗?!这场战争,是我赢了。”景渊转过身,看着晕在地上的羽阳大笑着。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个叫作际泠天的男人,他的命,比他想的还要硬上千倍。
泠天努力睁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羽阳,他放下了一直紧握在右手的剑,幻出了燚牙枪,努力止住手上喷涌着鲜血的伤带来的颤抖,对准景渊的头,奋起自己的最后一丝灵力与力量,握紧了燚牙枪。一道雷电从燚牙枪中射出,穿过了景渊的后脑,穿破了他的额头。他瞪大了双眼,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倒在了地上。
泠天虚弱地喘着气,露出了笑容,他努力地朝羽阳身边爬过去,即使是一丝一毫的接近,他也坚持着,即使他身上随处都是的伤口不停地淌着血,他也坚持着,身上的伤口在地上被拖拽着,一点点撕裂开来,他看着自己残缺的手臂,却一丝恐惧都不曾有过,他一点一点地靠近,爬向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身边,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他闭上眼,用尽全力想使出水灵术护住羽阳身上的伤,此时他才发现,他连一丝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怎么会……]
他想试着握紧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他的手,他像个走失了的孩子,无助地哭了。
[……我……再试试……]
他拼了命地想使出灵术,可是不管他试了几次,他的身体还是一丝反应都没有。他的意识慢慢得开始模糊,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生命即将来到尽头。
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在生命的最后,他似乎看到了那场日落,那场牵着她的手一起看的日落。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群人朝他奔来,他颤抖着的双唇似乎是笑了,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