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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急会跳墙,人急了会更疯狂。
混世王武自强额头青筋直跳,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面对着官兵的伏击和那猛烈的火器打击,他不但没有如顺天王贺国现一样的趴在地上,反而狂燥起来。
作为造反多年的流匪首领,武自强资格很老,他并非是罗汝才的部下。他和罗汝才其实是盟友关系,流匪们虽然没有统一的组织,但总是会结成一些相对较稳固的联盟。武自强和罗汝才等九营首领就是一个联盟,而回左五营又是一个联盟,张献忠也有一个联盟,先前被打的全军尽没的李自成又是另一个联盟。
现在张献忠和罗汝才所属的两个联盟又联合在了一起,但本质上各营首领依然是相对平起平坐的关系,只是因为张献忠和罗汝才实力强名声响所以担任着类似联盟盟主之位。武自强纵横多年,他手下的一营兵马都是他的人,虽然这两年受打击很大,可里面依然有不少老兄弟。
他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谷沟里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武自强的凶性被激发,尽管贼人炮火如此猛烈,可他仍然不甘失败。
他无法估量出伏兵有多少,但看那些炮火的数量,官军数量起码是有一两万人,或者更多。不过这吓不到他,多少大风大浪都淌过来了,造反本来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行的刀头舔血的营生。
再恶劣的局势他都见过了,这又算什么。洪承畴、孙传庭、卢向升、曹文诏等这么多的官军名将的围剿中他都活下来了,不可能现在死在这个无名的小山沟里。
武自强的手下有不少的老兄弟,这些人久经战阵。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也很快镇定下来。这些人还多装备着铁甲,配有战马。数量达到五百余人,是他多年来屡败不倒的依持。
谷中满是火药味的硝烟。武自强眯起眼睛,进来的谷口已经被堵住了,那不用说,前面的出口也肯定被堵住了。
往前和往后,都没有出路。现在要突围,只能往两面山坡上冲,两边的山坡都不算陡峭,如果弃了马应当有机会。
他下定决心。挥起刀向北面山坡一指,大吼一声,“跟我来!杀出去!”
几百家丁也都大吼着抽刀腰刀跳下马,然后跟着武自强向山坡冲去。
山谷里的其它贼匪们看到混世王带着几百家丁直接冲向山坡,全都震惊不已。不过却没有人敢跟着去,他们都看到山上炮铳不断,冲上去不是找死?然后他们并没有想过,留在山沟里其实也是在等死,可他们只是本能的在山沟里不断的逃窜,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
武自强已经管不了其它的人了。他现在只期望能带着家丁冲出一个口子,逃回大昌城去。那些兵没了没关系,只有精锐的家丁们还有带出一些去。他随时就又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梅清带着自己的一旗人马就站在壕沟里面,倚在胸墙后面射击。做为步兵旗总,梅清所在旗配有一门虎蹲炮,现在,梅清就带着旗下三名火兵在负责操作这门虎蹲炮。
梅清把这门虎蹲炮架在了壕沟前,地上挖了个坑,把虎蹲炮后半段固定在坑里,然后前面的炮爪用铁钉钉在了地上,炮是固定的。不过这种小炮也只能靠霰弹来杀敌,而且在九头鸟的战术里。虎蹲炮更主要的作用还是掩护军阵,保护前排的铳手们。不让敌人突进阵中。
刘钧是直接把虎蹲炮当成了机关枪来使用的。
敌人靠的越近,队形越密集,虎蹲炮杀伤力就越强。
梅清的一旗三队兵,一个火铳队,两个杀手队,火铳队布置在壕沟里,而杀手队则被布置在壕沟后面。梅清则居于火铳队两伍中间的位置,和三个火兵负责虎蹲炮。
梅清虽是个女人,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上阵了。
刘钧的阵形布置,很是独特,但梅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布置虽奇特但确实有效。连绵不绝的火炮从两面山坡上夹击轰射百步内的谷中敌军,长长的壕沟内的火铳手们更是分成三段,不停的开火。
连绵不绝,毫无间隔。
梅清不认为有哪支贼匪可以顶的住这样猛烈的火力,特别是这个战场还是如此的对他们有利,狭窄的山谷,两边谷口被辎重营一堵,贼匪就成了瓮中之鳖。两面山坡上更不可能突破,鹿角、铁蒺藜、胸墙、壕沟、火炮、火铳,还有后面的杀手队,这根本就是死亡之谷。
梅清以前看过许多兵书,却不曾想到,原来仗还可以打成这样。
人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现在他们却是痛击贼匪,自身却根本没伤亡。
听着下面那惨叫哀嚎,梅清心底甚至有一丝不忍。可转而她又想起,现在是在战场之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刘钧战前跟将士们的训话她牢记在心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同袍们的残忍。
贼不降,战不停!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赶走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然后举起火把,再次引燃引线,让虎蹲炮又一次喷出铅丸。
那枚压住小铅子的大铅弹喷射而出,一个正挡在铅弹飞射路线上的贼匪,立即与铅弹来了个亲密接触。铅弹如同利刃划过牛油一样轻松的把那个贼匪的胳膊击中、穿透、轰断。然后铅弹去势不止,又将他后面的一个贼匪的大腿切断,最后又射进了后面一人的小腹。
碎裂的胳膊,切断的大腿,还有那破开的腹部,流淌而出的肠子,鲜血喷射,惨叫哀呼。
几个身受中伤但一时还未死去的贼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可惜没有人顾的上他们。又是阵啸声传来,大片小铅子打来,刚刚还在庆幸自己躲过那颗铅弹的许多贼匪。好运到头,数人被铅子击中。虽然这些小铅子不如铅弹那么猛。可数量却更多,被击中的往往不止中一处,打到头部必死,胸口腹部如果无甲打中也基本上是必死。
太近了。
哪怕是命中率最差的虎蹲炮,可就抵着这么五六十步的距离轰击,而且还是打那密密麻麻的目标,可也几乎是每炮必中,一打一大片。
混世王武自强看到前面那群倒霉蛋没有丝毫的动容。他一手握着腰刀,一手举着面盾牌,毫无犹豫的继续向前冲。在他两侧和身后,是数百同样举着盾牌,披着铁甲的老弟兄们排着散开的线列在向山坡上冲锋。
拥有多次与官军做战的武自强知道,遇到炮击一般不用怕,炮很难打中人,但如果炮多,你可以卧倒地上躲避。而如果对面是火铳阵,那么就最好是把阵列分散一点。越密集,只会越容易被打中。只要排成散兵线冲锋,以火铳的那点准头。其实并不可怕。
而且火铳装填比较耗时,射程又较近,在他们冲进去砍杀他们的之前,铳手们最多只能放三枪,甚至大多只能开一到两枪。而只要运气好,他顶多只会付出一成左右的伤亡,就能冲进敌阵。而以他的经验,只要能冲入官军的阵中,那官军就会跟羊一样的慌张逃窜。
武自强很快冲近了敌阵五十步左右。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官兵不但在此设伏。而且居然还在山坡上挖了一条壕沟,而那些铳手就躲在壕沟里射击。只露出了一个头而已。而且相当让他惊讶的是,官兵居然把铳手布置在最前面,反倒是那些提着长枪拿着腰刀的官兵,却布置在后面。
也许狗官兵是打算等我们冲近了时,他们的那些兵就会从铳手的壕沟后跳过来冲杀。
可这时他又发现,在壕沟前还有许多拒马。
拒马组成了一堵拒马墙。
武自强心中惊骇,如果是在宽阔的平地上,这么一排拒马根本算不得什么,可现在在坡上,他仰攻敌阵,没马,还没有弓箭手掩护,甚至连足够的人都没有。而官军却在拒马墙后还有一道土墙一条壕沟,壕沟里还有无数的铳手以及火炮,更别说壕沟后还有一排排早已经等待许久的官兵。
这难道是天要绝我?武自强绝望想道。
这时,对面一阵爆裂声响起,然后是火焰和白烟升起,他下意为的举起盾牌。然后就感受到盾牌被打中,震动的他的手发麻。旁边传来一声惨叫,却是一名老兄弟被打中了小腿,虽然他们有盾有甲,可好多人的甲也是不全的,多只有身甲,小腿上并没有甲。
“狗官兵的火铳好猛!”他刚想着,对面突然又冒起一阵白烟,这回却是各局配属的灭虏炮发射了。
一枚铅弹带着一股白烟如闪电般的直袭而来,武自强闪避不及,只得再次举盾。
砰的一声巨响,武自强感受自己如遭雷击,整个左手都麻木了,蒙了牛皮的木盾直接碎裂开来,武自强感受自己持盾的左手手臂骨头也断了。他整个人倒退了五六步,摔倒在地上,然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躺在地上,武自强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他这时才突然发现,原来跟着他一起冲锋的几百兄弟,才不到片刻的时候,现在居然只还剩下大约一半左右还在往前冲,其余的人多数躺在了地上,虽然大多数只是受伤,可却一时半会能以起来再战了。
轰鸣声再起,虎蹲炮声夹着火铳声,往前冲的兄弟又倒下了十几个。
这么快,这么猛?武自强心中揪紧,越发的感觉到绝望。前面还有鹿脚还有拒马还有土墙,他们冲不过去了!
武自强感觉到无比的憋屈和绝望,被伏击了不说,而且打到现在,他连贼人的衣角边都没摸到一下。
“别打了,我们投降,投降!”
武自强拄着刀准备站起来,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一片呼喊声,他转头望去,只见谷沟中那遍地的尸堆里,已经举起了一面白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