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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明心机老辣,刘二是精于此道的行家。苏子明一心只想降服刘二作为臂助搭档,刘二则对半路杀出的苏子明暗自不服,二人此前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不想苏子明突然遇刺,二人交心深谈联手对敌,反而迅速相互靠拢。
苏子明仔细梳理了自己的一切私人关系,自认虽然经历坎坷,却从未与人结下过生死大仇。显而易见,这一次对他的刺杀,就是冲着杨致来的。
众所周知,杨致不在济南,或在金陵,或在余杭,或在路上。选在济南下手,等于是打了你的脸,还要让你疲于奔命,让你风声鹤唳顾虑重重。对手之用心,可谓歹毒。
敢于主动出手向杨致挑衅的人不多,然而敌暗我明。依苏子明之智,不难揣测对手的意图。海关总督衙门正处初创阶段,他也没想要依赖杨致来解决。但出了那么大的事,必须向杨致禀报。
刘二深知,行刺暗杀如若目的明确,则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通常会后手迭出。一击不中,那便再来。再击不中,还会又来!所谓一击不中则全身而退,那是单指一帮杀手而言。只要舍得花钱,有谁规定刺杀一个目标只会》∟,雇请一帮杀手?两帮,三帮,乃至更多。你不行就我来,实在太正常了!
站在私人利益角度来说,苏子明与刘二可谓同仇敌忾。老子的前途命运才刚有了一点起色,眼见光明在望曙光在前,你丫就好死不死的来找麻烦。能不招人恨吗?我家老大杨致是什么人?千万不能被他小瞧了!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苏子明确实是拿了自己这条命在拼。在赌。
如果说公然行刺是对杨致的挑衅,那么苏子明若无其事的照常署理公务等于是向对方示威。刺杀怎么了?老子没事!你倒是再来呀!
按照刘二的经验。一次刺杀不成,趁着目标人物惊魂未定,立马会组织第二次刺杀。第二次刺杀不成,则会沉寂观望一段时日,待到目标人物渐感倦怠、疏于防范之时,第三次刺杀便会出其不意而来。
苏子明与刘二两相契合,近乎完美的捕捉到了第二次刺杀时机。就在十一月初四日深夜,当场格毙七个杀手之后,除了四人死战逃脱。居然一举诱捕了五个活口,其中有三人重伤。
苏子明曾是北燕委任的霸州县丞,刘二曾是杀手组织的二号人物。刑讯逼供的各种手段,什么没见过?自然是驾轻就熟。奈何重伤的三人气若游丝,命在旦夕,余下两人也是死不开口。折腾了一日一夜,手段用尽,非但一无所获,还把二人累得几近虚脱。
两下一合计。这么熬下去也不是办法。第一拨躲过去了,第二拨逮住了几个,那就赶紧缜密布置,等第三拨吧!
能够独力抗击三拨刺杀。杨致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加之碍于脸面,苏子明与刘二反而没了什么心理负担。顶多不就是个死吗?
是以十一月初五日这一夜。二人放心安歇,倒是好好睡了一觉。
十一月初六日正午。正在匆匆吃饭的苏子明听得从旁伺候的仆婢一声轻呼,讶异的抬头一看。杨致已笑意盈盈的站在了面前。
苏子明惊得连手中的筷子都掉落在地:“侯爷?!怎么是你?……您怎么来了?”
“废话!我能不来吗?”杨致自顾自的吩咐道:“加一副碗筷,加两个菜!——哦,去把刘二叫来!”
在杨致风卷残云一般干掉三大碗饭的时候,刘二匆匆赶来。上年年末,刘二曾与杨致从蓬莱出发一同赶往长安,一路上杨致的武技与体力都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是以对杨致的到来,并不像苏子明那般惊讶。
杨致放下碗筷,把嘴一抹,起身道:“苏兄,刘兄,暂勿惊动他人,且换个地方说话。”
分署新建,有的是空房。苏子明依言将杨致引至一间偏房。不消吩咐,刘二亲自拎了一壶热茶与一个包裹跟了进来。房内甚是宽敞,桌椅床榻齐备,只是位于宅院不起眼的角落。
杨致一进门便点头道:“此处甚好,这几日我就在此歇宿。无须专人伺候,每日早晚送一桶热水进来即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二位仁兄说说吧!”
苏子明之所以能躲过第一拨刺杀,确属侥幸。也可以说,是他与刘二之前从事过的老本行积累的经验救了他。
苏子明作为英娘海盗集团掌财的核心阶层成员之一,虽然很少有亲自操刀厮杀的机会,但仍然是一份风险极高的职业。长期以来,既要对小心应对来自内部的倾轧暗算,又要防备另外几股海盗随时可能的突袭。既要警惕陆上匪盗黑吃黑的掠杀,又时刻面临着大夏、北燕、南唐等诸国官府的缉捕。长此以往,即便是块木头也该磨练成精了,对身边可能的危险保持敏锐的嗅觉,业已潜移默化的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否则的话,他也很难活到现在。
苏子明尚且如此,职业杀手出身的刘二就更不用说了。
杀手一旦接了活,则力求一击必中。目标人物的确认,摸清活动规律,选择合适的时机与地点,指定周密的刺杀与撤退方案……,这些前期准备工作都必不可少。有心之人,不难从中察觉到蛛丝马迹。
而令杨致啼笑皆非的是,早在十月下旬,二人便不约而同的有所警觉,却是各自为政,并未相互通气。真是奇葩啊!两个奇葩。说白了,还是两人心底的那点自尊与傲气在作祟。
十月三十日上午午时初刻,苏子明与刘二一起从城外驻训衙役的庄院回衙。行至临近分署衙门的一处七字形拐角时,苏子明鬼使神差的突然下马,准备亲自牵马前行。在刚刚下马的一刹那。一支羽箭竟是贴着他的官帽激射而过!
刘二当时反应极为迅捷,并未护卫苏子明赶紧上马撤离。反而立刻牵马靠街,一刀砍断马腿。拖过苏子明贴墙躲在马匹之后。在那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马匹犹在倒地嘶鸣,就被羽箭射成了刺猬!
远距离射杀不成,紧接而至的就是近身格杀了。刘二受过杨致一刀之辱后,一直勤练武技。苏子明的护卫也是在外海诸岛精选而来扈从充任,皆非庸手。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多想是否要捉活口,第一拨六个杀手尽数当场格毙。
杨致听得连连点头:“你二人固然警觉性高,应对得当。对方也太过轻敌。苏兄福大命大,此番逃过一劫,确属侥幸!”
苏子明心有余悸的道:“我当时突然下马,只是觉得那处拐角极易设伏,懵懵懂懂之间是有那么点想依靠马匹挡箭的意思。说到应对得当,还是多亏了刘兄的沉着冷静。”
刘二讪讪笑道:“当时真没去想那么多,只知道骑在马上目标太过明显,与活靶子无异。情急之下,也只好用以马挡箭这个笨办法了。”
杨致笑道:“二位仁兄何必过谦?临敌应变之际。无处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大智慧啊!刘兄,现场捡到的兵刃等物事,拿来我看。”
刘二早有准备,依言打开包裹。包裹中除了硬弓、羽箭、单刀、衣服。赫然还有几只断手!
杨致本不以为意,但只粗略一看,便大皱眉头:“刘兄。你的意思是……?”
刘二点头道:“侯爷,您猜得不错。弓箭与单刀都是大夏制式军刃。杀手们虽外裳各异,但**都是粗棉布料。两手虎口处与右手食指、中指都有老茧。应该都是长期握刀持弓所致。小人以为,第一拨杀手十有八九是来自军中!
苏子明却比刘二更显谨慎:“侯爷,小人倒是认为,不宜过早下此定论。富商巨贾所豢养的死士,岂不也需长期握刀持弓?想要获取大夏制式军刃,也并非难事。何况既然是行刺暗杀,岂会留下指向明确的证物?”
杨致摇手道:“关乎此节,即可据常理推断,亦可站在对手的立场上逆向思维。二位所言都有道理,我们不必在这一节上过分纠缠。第二拨刺杀是何情形?”
一次事败,第二次便是趁着目标人物惊魂未定,重在出其不意的倾力一击。无奈苏子明心智过人,刘二更是此道大家,又是精心设伏诱捕,所以第二拨杀手人数虽多,仍是落得个全军覆没的惨淡下场。
简单说来,就是苏子明不惜以身作饵,刘二将当日被杨致生擒的陷阱活学活用,故意放杀手们进来,堵截退路,尔后关门打狗。
第二拨杀手共有十六人,无一逃脱。然而尽皆悍不畏死,除了重伤的二人,本可再生擒五人,其中有两人在措手不及的混乱之时,竟然毫不犹豫的横刀自刎。
“……十六人?第二拨共有十六人?”杨致喃喃念叨片刻,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道:“那就是了。难怪我怎么感觉这个数字听着有点耳熟!”
或许只是巧合。杨致骤然想到,宁王当初遣派去庐州诱绑沈玉为质、去信阳火烧四海楼绑架老爷子杨炎,引他前去信阳城南的破旧山神庙,以那个名叫什么……穆天伦的亲卫为首的那一拨人,不也是十六人么?
苏子明与刘二都听得莫名其妙,只见杨致打着哈欠吩咐道:“这几日真把我累坏了,下午我得美美睡上一觉,好好洗个澡。”
“杀手就是卖命给人当枪使的,想办法找出幕后主使才是正经。我相信,凭二位仁兄的手段,若是能问出什么,早就问出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那几个活口,晚上再说。现在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要宣扬我已经到了济南。虽说很难瞒住,能瞒多久算多久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