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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卿想帮阮依依,可是她固执的摇着头,不说话,估摸着地方,开始扎针。
这套针灸很法很复杂,即使是睁开眼睛来扎,也需要一定的本领。虽然阮依依跟王太医学了针灸,并且勤加练习,但是蒙住了眼睛,多少还是有所差池。
阮依依每扎错一针,奄奄一息的霍钦就抽动一下,发出细微痛苦的呻吟声。阮依依面无表情,不条不紊的将这套针灸全部扎完。
密密的十根银针插在相应的穴位上,只露出半寸长。阮依依结束后,掌心覆在银针之上,突然用力,将所有的银针全都插进了霍钦的血脉之中。
完成这些后,阮依依才拆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她缓缓走到霍安邦的面前,霍安邦已经是气得七窃流血,眦目欲裂。
阮依依突然笑了,她将剩下的银针替霍安邦针灸,一边插着针,一边问颜卿讨来药丸塞进他嘴里,然后慢慢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是你儿子做了害群之马,虽然你也有责任,但我不会惩罚你。”
针灸完后,阮依依拨出银针,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霍钦,说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死!但是,我会叫他生不如死!我已经将他阉了,今生今世,他都不能为非作歹,毁人清白。我在他血管里埋了十根银针,每个月的今天,银针都会顺着血流到心脏里。你放心,也不会死,只是会很痛很痛!至于他身上的鞭伤,我下了点药,一年后才能慢慢痊愈……假如,假如他能撑过这一年不自杀……”
阮依依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迷离,在空气中飘了很久才落到颜卿身上。颜卿把她搂住,抚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阮阮,不舒服就让为师来吧,弄完这些,咱们回去休息……”
霍安邦瞪着颜卿的样子,恨不得一品将他吃掉。他流着血泪,盯着阮依依,骂道:“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你不怕被天收!”
“我不怕,我是在替天行道,我不怕!”阮依依想都不想的就回答了他。且不说她只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一缕游魂,就算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她也不怕。
颜卿见她面色正常,神色淡然,这才放下心来,又问:“还想抽吗?如果累了,师傅帮你抽。”说完,要接过铁鞭,准备继续再抽那九死一生,一团血肉的霍钦。
霍安邦听见,气得再次吐出一口血后,大声怒斥,恐吓道:“你们这些畜生!就不怕遭天谴被天收?”
阮依依搓热了掌心,捂在脸上舒缓了一下酸胀的眼睛,稳住心神,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一线的霍钦,和恨不得将她一口咬死的霍安邦,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
阮依依知道自己堕落了,因为仇恨,她失了心智,将自己置身于地狱深渊,除了报仇,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它的东西。但是,只要能替狗蛋和渺烟报仇,就是轮回转世千遍万次,她也宁愿待在地狱里。
“霍将军,首先,我们不是畜生,畜生不如的是你的儿子,霍钦!其次,人在做天在看,天谴只针对伤害无辜歹人。我和师傅只是为民除害,难道收服恶人妖魔也要遭天谴?”说到这里,阮依依推开颜卿,又重新走到霍安邦面前。此时,霍安邦因为体力不支而瘫坐在地上,阮依依弯下腰,目光直视,毫不躲闪,一字一句,坚定沉着:“最后,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阮依依做的,师傅没有动霍钦一根手指头。就算天谴,也是我阮依依遭天谴!霍将军,你一定很失望吧!”
霍安邦被阮依依的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强撑着没有昏厥过去。阮依依抽累了人也乏了,她冷冷的瞟了那些被颜卿控制住的家丁和士兵,转身问颜卿:“事情闹得这么大,宫里收到消息了吧。”
“差不多了。”颜卿牵起她的手,问:“累了吗?”
“嗯,好累……”阮依依刚说完,突然全身脱力倒下。颜卿迅速将她抱起,解了咒,抱起她施了遁术后,回到了国公府。
项阳按照颜卿的吩咐,安置好香瓜和小四,将狗蛋和渺烟的尸体暂时放置在国公府后院的一个空置的房间里,分派三路人马,一人去安乐坊通知木根杨,一路前往皇宫知会齐浓儿,最后一路则赶往将军府,怕颜卿他们吃亏到时候没有后援。
一切就续后,项阳才将香瓜和小四召来,详细问了情况。
其实,这件事与他们所猜测差不多,只是,真正了解了这些细节后,项阳也被骇得手心冒汗,不得不庆幸阮依依吉人天相。
这边才问完话,颜卿已经带阮依依回来。
阮依依和颜卿的身上有些血迹,焦急的问道:“师兄,不要紧吧。这血……”
“都是霍钦的。”颜卿将阮依依交放到床里,香瓜已经捧来干净衣衫进来帮她换。阮依依已经累得睡死过去,任由香瓜帮她洁身换衣上药都没有醒来。
颜卿见阮依依暂时不可能醒过来,项阳又多加了人手守着她,便与项阳去了清峰堂,将刚才的经过告诉了项阳。
项阳听完后,愣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尽管他没有在现场,但他能想像到,当时的阮依依的多么的疯狂和凶狠。
“宫里,应该派人去将军府了。”颜卿说:“过会应该会有人来国公府,你做好准备。”
“放心吧,皇上知道你是仙医,不敢用强的。再说,还有浓儿在旁边帮忙,应该不会为难我们。”项阳说得很笃定,他见颜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问:“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等依依醒来,稍微休整几天,就回佛牙山。”颜卿有些担忧的问项阳:“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
项阳拍着胸膛,豪气的说道:“大不了,我也跟着师兄回佛牙山去!反正佛牙山这么大,我随便躺哪都可以!”
颜卿笑笑,拍了拍项阳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这时,有小厮来通传,说李公公亲自来府里请颜卿和项阳到宫里。颜卿听完,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没空”。小厮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项阳,等他的示下。
“你先好好招呼李公公,我换好朝服就去。”项阳打发走小厮后,又对颜卿说:“师兄,你去陪傻妞吧,真怕她醒来了会……崩溃……”
颜卿点点头,转身往竹屋那里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折回身来,问他:“你能行吗?”
“我在朝廷也混了七八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更何况,如今渺烟是被霍钦他们轮歼而死,我是她的丈夫,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我这个未亡人就算是在殿前胡言乱语几句,哪怕一时激动要杀了谁,也不是不可能的。”项阳说得轻描淡写,但言词之中带着无法言语的悲恸。
他是喜欢渺烟的,只是,他还没有决定要完全的安定下来。渺烟是爱他的,在国公府的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快乐却时时隐忍着,最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搭进了自己的性命和幸福。
项阳想明白这些的时候,渺烟已经不在,他能做的,就是为渺烟挽回她最后的一丝尊严和权力。就算吴洛宸不召他进宫,项阳也要去皇宫理论,绝不会坐以待毙。
颜卿拍着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对于渺烟,他也不能一味的斥责,毕竟死者为大,而且,能救回阮依依最终还是因为渺烟的帮忙。
“节哀顺便。”颜卿不擅于安慰人,面对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弟,他能感觉到他的悲痛和无奈。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他们面临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项阳点点头,回里屋换好朝服后,便跟着李公公进宫。颜卿一直等到天黑,项阳才从宫里回来,结果正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吴洛宸各打二十大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上追封了渺烟为一品夫人,狗蛋因为是江湖中人不方便追封,只是暗地里的给了些赏赐算是嘉奖他忠心耿耿。至于霍家那边,只字不提霍钦的任何恶行,只说是一场误会,把太医院里的所有御医全部派去霍家给他诊治,还赏了不少师兄你在太医院里炼的丹药。”项阳一边说着一边苦笑道:“事后皇后娘娘来找我,说了一堆的好话,说皇上也是两边为难很难做人,又说傻妞对霍钦下手忒狠,不但阉了他还埋了这么多银针下了药,该出了气,就别再追究闹腾了。”
颜卿说完,幽幽说道:“浓儿此话差矣。若按国纪法律来判,霍钦难逃一死,依依能留他一条性命,已是慈悲。”
“话是这么说,但是霍家世代为官,代代将军。霍安邦领兵多年,如今朝里武官哪个不是他的手下。皇上对他,还是有所忌惮。”项阳若有所思的说道:“皇后娘娘特地交代我回来告诉师兄你,说霍府这边已经派人去了边关,给陶修泽送信,皇上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件事,霍家会不会举兵造反还是个未知数……”
颜卿蹙眉,不解的反问道:“陶修泽,是谁?”
“哦,他是霍安邦的义子,从小与婧贵妃霍钦一同长大。霍钦是霍家独子,所以霍安邦一直视陶修泽为亲生儿子,对他寄以厚望。霍安邦从西北边关回来后,皇上提升陶修泽为西北大将军,镇守西北边关。”项阳知道颜卿不问世事,便详细的把陶修泽的身体和霍家的关系讲给他听,并且分析道:“除此之外,京都京畿内外十万士兵,少说有一半人马听命霍安邦。霍家这次派人传话给陶修泽,只怕有意向皇上施压,借刀杀人。”
“哼,借刀容易,杀人怕是没这么容易!”颜卿一身傲气,根本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
“依我看,皇上也不愿意做这把刀。霍家自无忧国建国以来,世世代代都出将军,掌管无忧国的军队,如果不是因为霍钦太没出息,只怕早就将手上大权交给了霍钦。皇上也不是愚笨之人,这些年他也在重新培养新人,想借机夺回军权,但霍安邦这只老狐狸迟迟不肯放手。傻妞阉了霍钦,皇上肯定在心里乐开了花,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答应给渺烟追封,压根没提傻妞一个不字。”
颜卿只是笑笑,没有接话。项阳还是有所担忧,问他:“师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皇上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剩下的,自然有他操心,不劳你费心。”颜卿揉着太阳穴慢慢说道:“现在,都回去好好睡觉吧。”
项阳点头,刚起身,好象想起什么,又问:“师兄,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府里布了结界。”
“嗯,霍家在吴洛宸那讨不到便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布个结界,以防万一。你也吩咐下去,叫府里的下人们小心行事,千万不要独自出入,以防出事。”
“师兄,布结界最是耗损灵力……”
“放心吧,我会量力而为。”
师兄弟两又闲话两句后,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阮依依醒来,象梦游似的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子呆,这才慢慢的回想起昨天的种种。突然的,悲恸大哭起来,把颜卿吓得魂都没有了,直到项阳闻讯赶来时,她都没有收住哭声。
“我要去守灵。”当阮依依听到项阳说国公府正在给渺烟办丧事,这才停止哭泣,抽抽噎噎的说:“渺烟姐姐没有亲人,我就是她妹妹。”
“好好好,小祖宗,你要守灵可以,不过你别再哭了,别让渺烟走得不安心。”项阳的话起了作用,阮依依马上抹干眼泪,勉强挤出个微笑,说道:“我干嘛要哭!我现在就要笑着告诉渺烟姐姐,我替她报仇了。”
随后的几天,阮依依很正常的为渺烟办着丧事,很正常的吃饭睡觉,除了话少了点,没有其它异常。乞丐帮应了她的要求,将狗蛋的丧事也放在国公府一起办了,阮依依在分别在他们的灵堂前嗑了三个响头,亲自扶柩出殡,让他们入土为安。
期间,霍府因为霍钦而忙得无暇打扰他们,太医院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整天会诊商议如何治疗霍钦。
实在是阮依依的手法太过刁钻,使的都是在佛牙山上制的药,太医院里上上下下都束手无措,忙了大半个月,霍钦的病症没有半点缓解的迹象。
就在这时,无忧国各处突发瘟疫,毒花死灰复燃,无法铲除。各州各镇的急报各雪花似的纷纷飘落在吴洛宸的桌上,地下还跪着整日哭哭啼啼的婧贵妃,朝堂之上,无人敢主动请缨处理瘟疫,霍安邦又纠集一帮老臣子施压,要处治阮依依和颜卿。
一时间,吴洛宸内忧外患,里外不是人。
就在吴洛宸因此烦躁不堪往地上扔奏折时,柳翠奉齐浓儿之命送来一碗降火滋养的燕窝粥。吴洛宸打开碗盖一看,只见粥面上用枸杞拼了一个“阮”字。
“李德荣,摆驾国公府!”吴洛宸突然心情大好,带着李德荣一干人等,前往国公府,说是要跟阮依依下盘棋。
国公府里此刻也不安宁,当颜卿提出要带阮依依回佛牙山时,遭到了阮依依激烈的反对。阮依依并非贪图世间繁华和荣华富贵,她只是觉得,虽然自己替颜卿和狗蛋报了仇,但是如果现在就回佛牙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畏罪潜逃。
她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待在京都,看着霍钦每日被那伤口和银针痛苦,这样,才能对得起渺烟和狗蛋这两条人命。
颜卿正苦口婆心的劝她,忽然听到吴洛宸来了国公府。不等他们两个起身相迎,吴洛宸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竹屋门口。
当吴洛宸提出要单独与阮依依一同下盘棋时,阮依依满口答应下来,并指定要到渺烟身前所住的笼雨楼去下棋。吴洛宸只是愣了一下,在项阳的带领下,率先去了笼雨楼。
颜卿抓住准备随后跟去的阮依依,低声说道:“为师会陪你的。”
“可是,皇上他不让你们陪。”阮依依也不想单独与吴洛宸待在一起。每次遇见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劲,老谋深算的打量着她,好象在时刻打着她的主意。但是,他又没有过分的言行,但看着就是不舒服。
颜卿见阮依依面露难色,笑道:“别忘了,为师会隐身术。不过,隐身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阮阮不必跟他绕弯子,万事有师傅在,必定不会让你吃亏。”
阮依依抱着颜卿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默默的点了点头。
阮依依来到笼雨楼时,那里只有吴洛宸。桌上,摆好了围棋,泡好了茶,焚了香炉,整个屋子都谧静详和。只是,屋主人已经不在世。
“不知皇上微服私访,有何事。”阮依依刚坐下,就感觉到颜卿站在她身后,轻抚着她的长发,给她安慰。阮依依确实也没有心思与吴洛宸闲聊,想到自己怎么也是仙医一族,没必要再象往常那样必恭必敬,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些自信。
吴洛宸对阮依依的开门见山有点吃惊,怔怔,突然拾起黑子,落棋不语。
阮依依不会下围棋,她也知道吴洛宸找她并不是真得要下围棋,所以捡起白子纯粹是按照五子棋的下法乱下一通。不过一柱香时间,阮依依就输了。她紧记颜卿的交待,将棋子一扔,说道:“皇上有话直说吧,民女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丫头,不懂这些文雅的东西。”
“上次阮姑娘求朕的事,朕考虑过了。太医院正巧缺个御医职位,虽说只是个小医官,但对王仕青来说,想必他是很乐意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皇帝又如何,照样是这样。
阮依依下意识的往后看颜卿,等她扭过头后才意识到颜卿隐身,她只能感觉到但看不到,讪讪的笑了一下,又扭回头来。这时,她才发现吴洛宸探究的盯着她,阮依依掩饰的咳嗽两声,说:“这笼雨楼原是渺烟姐姐住的地方……民女知道皇上想要民女做什么,民女只是想知道渺烟姐姐答不答应。”
“渺烟姑娘出身卑微,不过出淤泥而不染,为了保名节不惜以死明志,这点皇后娘娘最为欣赏,因此才准了她与项阳的婚事。朕也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所以才追封她为一品夫人。虽说渺烟姑娘的身世值得同情,但也算是死得荣耀……有道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渺烟姑娘最终还是选择错误……阮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吴洛宸优雅的笑着,带着皇家固有的贵气和从容。他与颜卿不同,颜卿的淡定是冷漠和洒脱,超凡脱俗的。而吴洛宸的,却是在红尘世俗中打滚练就出来的。
阮依依身子一震,又下意识的扭头去找颜卿。
颜卿也听出吴洛宸的话外之意,知道他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渺烟因为嫉妒而临时变节,最终误信霍钦会娶她为妾的鬼话,串通了霍钦绑架了阮依依的事。
他轻抚着阮依依的脸颊,在也耳边轻声说道:“别害怕,他只是在加重谈判筹码。他既然已经追封了渺烟为一品夫人,是不可能推翻自己的决定。阮阮,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等他把全部筹码都拿出来,你再决定。”
阮依依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有颜卿在,她真得什么都不怕。
阮依依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她的小聪明仅限于应对善良的人。吴洛宸身为一国之君,如果他善良,那才叫笑话。
吴洛宸见她又转身往后看,想到她刚才说的想听听渺烟的意见,背脊梁莫名的发冷。
他勉强笑笑,将棋盘上剩下的棋子全都捡回到棋盒里,又重新放下两个黑子,手指,夹着第三个黑子,落下,慢慢说道:“乞丐帮虽然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帮派,但从上两代帮主开始就在走下坡路,说不定哪天消失了,也是有可能的。阮姑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