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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鼻中弥漫着散也散不去的血腥味儿,凝兮在这种情况下莫名觉着背后绕过一股凉意,一路直达向下到她的脊骨。
元安竟然会武?而且看起来似乎很是厉害。
元安手持长刀,那刀尖就放在沈得奏的心坎上,捏着刀把的她面无表情,脸上尤带湿润的泪痕。
沈得奏惊惧的望着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万簌俱寂,元安偏头瞧了她一会儿又偏头过来看凝兮:“你没事儿吧?”
最大的反差莫过于此,凝兮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元安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的林嫣若身上,不由得嘲讽的哼了一声,摆弄着手中的刀把幽幽道:“从前没有想过,表面上风光无限的人私底下竟然干这种龌龊的事情,倒是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钝刀从心口一路滑上至他的喉结,沈得奏喉结处轻微滑动一下,很是惊恐的将她望着。
“你竟然是装的。”
元安抬眸瞧着他,一听这话觉着很好笑。无奈道:“不是我在装,而是你们也都不动动脑子想一想,我手中拿了山河符这么久都无人能拿我怎么样,真的以为我好欺负吗?”
凝兮一听恍然了,倒也真是这样,若是草包真的就是个草包,岂能独活这么久,还将山河符保存的如此之好?
沈得奏咬牙,感觉像是被骗了一样,满目悔恨:“算我看错你了。”
元安笑了,先转头瞧着僵直在一侧的杀手,粗短的手指捏着刀把在自己的手心里拍了拍,起身之时又将身下的人踩了一脚,听得一声闷哼,她这才放心的看着身后的三人。
半晌过后,凝兮目瞪口呆的瞧着地上的杀手,皆是腿脚抽筋脸上浮肿,她元安打斗过后疲累坐在地上,肉滚滚的像一个球。
除了脸上的几块轻伤和滚毛袄露出来的棉絮,她身上倒是再没有一点儿伤口,只呆呆的坐在地上怅然若思,对着天边的一弯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凝兮收回视线,觉着被风吹的发冷,再看看身下的林嫣若眼看着就要陷入重度昏迷不能再耽搁了,索性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走吧。”
“走?”望着明月,元安依然是满脸呆滞“往哪走?”
胸腔里皆是撕裂般的疼痛,凝兮皱了皱眉头,捂着心口强忍不耐“当然是要回宫去,将人带回去就是了啊。”
一听这话,元安才缓慢的偏过头来瞧着她,面无表情,却莫名透着一股子压抑。
凝兮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木棍攥稳了些。
两个人沉默相对片刻,元安缓慢的提着刀站起来,钝刀滑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心口上滑过的指甲,不舒服的令凝兮又后退了几步,眸中防备更浓。
该不会她要……
片刻过后,元安提着刀,圆盘似得脸紧绷着不动,轻轻说:“自然是要回去的。”
凝兮冷笑一声,抓着木棍没回答。
元安眸光如渊又无奈道:“只是这一次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刚脱虎口又入狼口?
凝兮强打着精神笑了笑,眸光深深:“郡主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恩。”元安点头,向前走了几步还不忘了安抚她一句:“你走好便是,到了下面,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凝兮撑着身子笑得妩媚:"纸钱这种事情,我亲自看着烧才放心。"
元安上前一步,冷着脸道“孔颜,本郡主说了,谢谢你方才救了我,只是这件事情本郡主是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我今日不杀了你,皇上也会杀了你的,你说对不对?”
凝兮咬牙,胸腔的疼痛愈发猛烈,她身子也有些发僵,好像连跑都跑不过。
可是若是这么死了,岂不是亏了?
她目光微微偏离左右,朦胧的月光依稀照着她们来时的路上,她长吁一口气,将手中木棍紧紧捏着:“郡主当真是不想留我这一条命了?”
元安痛快的点了点头“我说了,黄泉路上,我会给你烧纸钱的。况且你们孔家对我手中的山河符也感兴趣吧?这件事情一出,你就算是回了家,皇上也断然不会留你们全口了。”她手中的钝刀微微散着寒光,拿在手中又掂量掂量“你自己合计合计吧?”
凝兮颔首,细颈一扬“那你过来拿吧。”
元安嗤笑一声,刚上前两步,忽然眼前一道黑影扑过来,元安猛地伸手将这东西抓在手里,瞧仔细了正是凝兮手中的木棒,她再抬头一看,便见凝兮跟个兔子一样提着裙子逃跑了。
虽然受伤,却跑得飞快,一溜烟就同她拉下了不少距离。
元安脸色骤然一沉,胖滚滚的身子全然没有她的灵活,举着大刀追上去:“孔颜!!”
月亮高挂,一片朦胧的光洒在御花园内。凝兮蹿过凉亭凭借这微弱的月光往来时的方向跑,元安在后面喘着粗气追,她没想到靳凝兮都吐血了还能有什么多的力气用来逃跑,而且脚步越摆越快,就像是有用不完的体力似得。
不过好在御花园这半面根本就是没有人管的死角,绕是她再怎么跑,也绝对脱离不了她的牵制。
这么一想,元安倒也不着急了,跟跑马拉松似得准备跟凝兮来一场耐力赛,脸上颤抖着,嘴角还保持着一丝笑意,像是一个等着将人拆卸入腹的变态一般,盯着眼前的背影,极为诡谲。
凝兮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约莫着两个人的位置之后又着手开始脱衣裳,她想扯掉兔毛滚边小袄攥在手里,又将那一层厚厚的长衫丢掉,拖着轻了的身子加快了速度。
元安在后面奋力追着,她生得胖,跑步更不是她的强项,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人很有可能会逃跑。
若是跑了,岂不麻烦?
细细想了想,元安灵机一动,索性将手中的钝刀对着凝兮的背影一抛,凝兮此时提着裙子跑已经万般艰难,忽感身后一阵风声起,她下意识的偏身回首,正见一把冷刀擦过她的肩膀,飞快的在她肩膀上划了一刀!
倒抽一口冷气,步子也变得跌撞起来,她心顿时凉了半截,也忍不住低咒一声。
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找到像她这样倒霉的人了!
这一刀丢得擦边,元安略觉着有些可惜,眼看着凝兮已经渐渐往外面去了,她不敢耽搁,卯足了劲儿加快速度,一溜烟横在了凝兮面前——
“别跑了。”
凝兮喉咙一紧,温热的血从她唇边溢出来,警戒的向后退了几步,伸手将血抹去:“我不跑等着你杀了我?”
“你就算是跑了也无济于事。”元安喘着粗气,显然将自己的力气都快要用尽了,凝兮又向后退了几步,废话也不多说一句,转身便往花圃那边跑:
“来人!!!救命啊!!!”
有什么可喊的呢?元安跑得满头是汗,无语的听着这女人的尖叫声,这附近明明都没有人不是么?
一声又接着一声,这种求生的欲望迫使着凝兮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求救和逃跑上,雪白的袍子滑过脚下的土地脏了裙角,嘴边的血也染了红花在胸口,身后的元安气喘吁吁的跟着,一前一后的两个女人诡异的在无人的花圃上跑着,跌跌撞撞,气喘吁吁。
她必须撑到万俟笙来救她!!
她咬紧牙根强忍痛苦,一步一步终究是慢了下来,蹒跚的在不平坦的地面上走着,连提裙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元安长吁一口气,总算是撑到这女人没力气,她便也加快了速度绕到她面前,废话都不多说一句,直接掐住凝兮的脖子。
“我应该先杀了你才对。”跑了这么长一段的路,元安手脚发软,亦是满头大汗的站在凝兮面前,收紧了虎口“你可真能跑。”
凝兮浑身一震,想逃,却是没有力气挣扎了。
窒息感如同身至冰湖。
她眉心紧紧皱着,一张惨白的脸也略有些发青。
元安不再犹豫,直接将她的细颈紧紧抓着,看她瞪圆的眼睛一点点的黯淡下去,长大的口像是失了水的鱼。
“你放心去吧。”盯着凝兮涣散的瞳孔,元安微微一笑,极为森冷“我说到做到。”
手中的人猛地一震,元安跟着松手,眼前的人骤然脱力,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元安满足一笑,又担心凝兮没有死透,准备将那把大刀拿过来,再捅上一捅才能安心。
可是她一转身,正撞上一件灰色的袍子,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小太监沉默的站在她的身后,帽檐掩住双眸,只露出线条一个白皙优美的下颚,月色下也能见到那两片薄唇轻轻勾着,却看不出喜怒来。
元安心一震,向后退了退,刚好踩在凝兮的衣角上。
为什么这个太监出现在她身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是谁?”
对面的太监挑眉,抬头将她望着,薄唇轻启“我是谁?”
声音低醇而又动听,断然是不能是一个小太监能发出来的,元安脸色大变,猛地又向后退了几步,却一个趔阻拜倒在身后的尸体上,眼前的太监忽然抬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她牢牢实实的给抓了回来。
力道之大令元安一惊,忙欲挣脱这手,却被他接着劲儿反手一抓,修长的两指捏上了她的手腕。
元安眸子一沉,抬脚对着身前人扫过,又举手挥拳,皆小太监轻巧躲过,直接飞身离她几步之遥,手中亦多了几根银针。
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是令元安一怔,惊恐的瞪大了眸子“万俟笙?”
“看来你我虽未相识,元安郡主也知道我是谁?”
小太监邪邪一笑,抬手将帽子摘了下来,那被沈得奏模仿的眉眼如此正式的暴露在她眼前,惊艳得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向后退了一步,神情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万俟笙斜眼瞧着她,稍微转动了下指尖的银针:“杀你。”
杀她?
元安嗤笑:“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你是万俟笙,也不一定能取了我的性命。”
她当郡主这一年,明里暗里弄死了不少人,有大半夜杀她的,又跟她过不去的,纵然现在的身子胖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对于跟人对打,她还是有信心的。
万俟笙低笑一声,垂下手瞧着她,阴阳怪气的道“郡主哪来的自信?”
鬓边有汗留下来,元安轻笑道:“我能自信,自然也是有我能自信的资本。”说着她伸手拍了拍,忽地几个人从旁处冒出来,眨眼间便将他围成一团。
方才松了那么一会儿筋骨元安这会子也是有些累了,只好悠哉的站在自己的暗卫后头边抹汗边叹息:
“其实我还是挺想跟你在一起打一架的,也想知道,这天下传得神乎其神的男人是不是空有其表的花瓶。不过你也可以容我歇上一歇,等一会,你打完了这些人,再过来跟本郡主好好切磋吧?”
被包围的人没有说话,直接飞身而起,围着他的人反应都来不及,便见他直直的对着郡主袭去!
元安惊讶的向后退了退,顿感觉几道银光进入手臂,刺痛惹得她一惊,忙闪身到一旁,还不等看清眼前人是怎么出手的,万俟笙便卷着地上的人飞身跑了。
堂堂璃国皇帝竟然落荒而逃?元安满是戾气的瞧着飞身在瓦砾之上的两个人低喝:“抓住他们!!”
几道黑衣从身旁闪过,元安站在原地捂住胳膊,浑身麻软无力,却还是蹒跚的跟了上去。
二人置身于高空中,万俟笙的速度快的令凝兮想吐,她睁开眼睛四下瞧了瞧,正见几个黑衣人黏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不放。
万俟笙的脸色绷得死紧,看着凝兮又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吼一声:“我就应该把你锁在我身边是不是?”
凝兮一颤,不由得扯得胸腔发疼,疼得她一阵一阵恍惚,抓着万俟笙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我不知道。”
元安故意弄出一个她很蠢笨的假象,也不仅仅是她上当受骗了,可是偏生她就是最倒霉的那个,为了两个人活命她拼尽了全力,更是没想到这女人反击了还要杀了她灭口。
万俟笙脸色黑得当锅底,瞧着凝兮心忍不住的疼,幸好她人没事儿,还知道装死,不然他说不准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脚步未曾停歇,凝兮低头瞧着皇宫底下,忽然发现下面的官兵来来往往甚多,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他们在做什么呢?”
万俟笙依旧臭着一张脸,眉心拧得死紧:“找元安。找你。”
凝兮吃力的勾了勾唇“我就那么扯着嗓子喊都没有人过来救我,同样是在皇宫,只不过是隔了一个御花园,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你倒是还有心打趣儿?”万俟笙气闷的扬了扬眉,将人搂得更稳当了些,偏过头瞧着伸手穷追不舍的那些人,穿过瓦砾低笑一声:“倒还真是不怕死。”
凝兮皱了皱眉头,觉着被人追着一直都不是万俟笙的风格,忍不住道“为什么不了结了他们?”
“用我了结么?”万俟笙冷笑一声,踏过后宫的瓦砾,余光正见一个穿着丫鬟服的女子顶着寒风朝前走,他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拦着凝兮急速向下坠去——
那宫女尚且还在艰难的迈步,忽然身前落下两个人,她吓得浑身大震,惊叫还不等脱出口,便被人扯着胳膊引到了墨色里去。
“谁——”
那小宫女刚要说话,万俟笙反手点个哑穴,又扯着她将人拉走。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入鼻,小宫女咿咿呀呀惊恐的甩着胳膊,却见身前的小太监头也不回,抬脚毫不温柔的将她卷到身前。
小丫鬟心中一跳,尖叫卡在嗓子眼里出不去,抬头便见到一个苍白虚弱的脸。
窝在万俟笙怀里的人柳眉俏鼻,青丝披散脸色苍白,嘴边还有干涸了的血。
她愕然的向后退了退,抬头看向了揽着她的人。
哪怕身着素灰色长衫,男人身上也有一种骇人的压力,伴着他眉眼间的杀意席卷而来,惹得她心口为之一颤。
万俟笙眸光如渊,唇却是勾着的,冲着她意味不明笑道:“孔小姐倒还真是有本事。”
孔颜一震,仓皇的缩了缩手。
凝兮耳边虽然一片朦胧,却也是迷糊的睁开了眼睛,瞧着眼前水汪汪的姑娘,此时满目惊恐,五官又如此熟悉。
“孔颜?”她哑声喃喃,疑惑的抬头看向万俟笙,孔颜怎么跑出来了?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孔颜的眼睛就跟刀子似得刮过凝兮的脸,一张檀口更是紧紧努着,恨不得飞上上去撕了她的这张面皮。
靳凝兮顶着她的脸,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然能被伤成这个样子?
心念忽地一转,孔颜跟着脸色白了白。
靳凝兮现在顶着她的脸被人伤成了这个样子,那她可还有机会见圣?若是见了圣,又会如何??
莫名的惊恐陡生而起,孔颜想后退了几步,万俟笙却是不容了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低笑一声,也不过就是在眨眼之间,身后莫名便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