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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如歌双手拣子熟练地分拨开来,靳凝兮眉心微蹙“你居然能两手拣子?”
一手齐白字,一手齐黑子,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分拣完毕,如歌抬眼瞧了她一眼,淡淡道“熟能生巧罢了。”
又开一局,靳凝兮这回算是来了兴致,认真地与她对弈,对面如歌一面松散的下棋,一面还看着她的眉眼。
“姑娘进来这屋子也有一会了,带着张假脸,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靳凝兮先是一怔,随即嗤笑:“姑娘说笑,怎就是假脸了?”
如歌下子,悠悠的抿了口茶“这人心都隔层肚皮,况且还带了一张面具呢?”靳凝兮手势一顿,抬眼瞧着她“那您是不是也该表明身份才算是相互尊敬呢?五公主?”
她不否认,喝了一口热茶“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靳凝兮挑眉:“从你说你是如歌的时候,还有你的这双手。”
璃国五公主苏滟歌,自小体弱多病故而到羽国的气候将养身子,虽说她从一开始就是面纱遮面还穿与自己同样的衣服,浑身的气韵却是骗不了人,苏滟歌不同于苏月心的气度,苏月心浑身都带着不容忽视的高贵与大气,她反而文静优雅,清淡如莲。
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一个宫女呢?
苏滟歌眯着眼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嗤笑一声:“这双手有这么特别?”
凝兮耸耸肩,捻下一子,瞧着苏滟歌“五公主这番打扮,意欲何为?”此时棋盘上局势已定,凝兮眼瞧着苏滟歌又是四子连线,眼角抽了抽。
输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不过是想跟摄政王妃说几番真心话,谁曾想摄政王妃居然遮着脸不肯见人。”她酸溜溜地说。
靳凝兮蹙眉,抬眼看着她,瞧着她挑衅的眉眼“五公主虽然身居幽林,却知天下事。”
苏滟歌笑了,许是有些呛到了,忙拿出手帕捂唇猛咳起来,一口腥甜涌出,她瞧着对面的靳凝兮没有抬头看她,忙把染血的手绢折好收了回去。
“我今日是要回宫的,摄政王妃可会梳妆?”
这称呼太过于久违了,听着都觉着刺耳,她抬眼瞧着她“我并不会梳妆,况且我只有一只手。还有,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靳凝兮好了,我不愿听那个称呼。”
苏滟歌一愣,瞧着刚刚她就一直在用的左手“那就劳驾您帮我去衣柜里拿公主服来。”
靳凝兮应了,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雪白的锦缎宫衣,转身正对上她的幽幽眉眼,她心突地一挑,慌忙捂上心口“你不做声是想吓死谁?”
苏滟歌却不答,琉璃般漆黑的眸子瞧着她怀中的宫衣,然后,伸手扯下自己的面纱,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将她的面容暴露在寂静的空气中,邪魅的勾唇一笑。
她眉目缱绻的眉眼泛着淡淡的高贵之气,靳凝兮瞳孔目的一缩——
“你...”
“很像是不是?”苏滟歌巧笑着在她面前轻盈地转了一个圈,她惊愕的睁大眸子仔细的瞧着苏滟歌的眉眼。
是啊,真像,她们俩人长得真像!
苏滟歌虽是病重,双颊也凹陷下去却也难掩姿色,只是同靳凝兮的脸少了一份妩媚的气韵。
比起靳凝兮的瑰姿艳逸,苏滟歌更是周身都泛着仪静之态,瞧仔细了她的脸,靳凝兮心中忽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听苏滟歌低低的笑起来“看来万俟笙还没跟你说。”
“说什么?”她瞧着她阴测测笑,手中的轻纱莫名有些沉重了“你什么意思?”
苏滟歌抬眸看着她“你知道今日为什么万俟笙会让你来此地吗?”她上前一步,捏上她手中的华服,眸中一丝阴鸷闪过“靳家满门被灭,大晋江山被夺,你可有想过复仇?”
说着她伸手就将靳凝兮面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她猝不及防,就连面上的面纱都被顺着扯了下来。
两个相似的女子在破屋内相互对视,她骨瘦如柴,她深痕累累。
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令靳凝兮一瞬间转不过神来,错愕的瞧着对面的人。
片刻后,苏滟歌眼角眉梢都泛着一丝玩味“大晋十年,皇后林氏的妹妹下嫁璃国,好增进两国感情,大晋皇后只有一女,名为乐正昭仪。”
“晋国皇帝为了皇后废除六宫,朝中重臣皆以为林氏乃是妖后红颜祸水,皇上为堵住悠悠之口,将当时凌丞相的大公子与乐正昭仪定娃娃亲,好让凌家大公子继承皇位。”
“凌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凌轩之乃是聪明绝顶,自小就是世人眼中的神童,若是将来成为君子倒也算是能成为一名明君,彼时,林氏的妹妹也生下一女,命唤苏滟歌,封号挽朝。”
苏滟歌的身子微微颤抖,说到情动之处,她眉目通红,瞧着靳凝兮紧紧咬着牙“我母后到了璃国,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生下我之后,身子大不如前,没过多久就去了...”
她的喉中好似堵了一团东西噎得她说不出话来,再开口也是泪流满面:“后来大晋被篡位,国号为羽,除了乐正昭仪,其他人不是死就是被终身流放,而我,在十岁那年,名义上是为了身体康健,却实际成为质子,囚禁在这无人看管的囚牢里!”
话音刚落,她又是一阵猛咳,扯了手绢捂在口中,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不在意的擦了擦又言“我身子虽是不好,却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田地,到了羽国之后,所有人对我不管不问,还有……”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中滑落,仿佛昔日的那些屈辱与折磨历历在目,她抬头看着靳凝兮的眼:“你知道璃国的皇帝是谁吗?”
靳凝兮面露一丝讶色,蹙眉想了想“难不成不是你的父亲?”
“父亲?”苏滟歌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面上带着诡谲的笑意“那不过是傀儡皇帝罢了。”
“什么意思?”靳凝兮黛眉拢得死紧,一面听着一面消化,见苏滟歌吃力的靠上柜门,有气无力的睨着她。
“是谁,能丝毫不惧他人,就连当朝皇帝都让他三分?”
她美眸微瞠,一抹寒气从她的脚底蹭蹭冒起,苏滟歌捏着头有些昏沉,转身饮了口茶,呼吸急促着,只怕是要不行了,慌忙顺了顺气,就听靳凝兮怔怔的开口“可是,他明明是个国师,怎么会——”
“国师?”苏滟歌嗤笑“旁人都当他是国师,又岂会知璃国江山已经暗自易主?”
“你说这话可有凭证?”
“若是我留了那东西,你以为我会活到今日吗?”苏滟歌惨白的面上滑过一丝恨意“他都能将救命恩人杀了,他还会留谁?”
说着她昏沉的靠上一侧,扭头瞧着靳凝兮疤痕交错的脸上“他对你很好?是不是?”
靳凝兮一怔,不知道作何回答。
可苏滟歌却如能看透她的心般,冷艳的面上满是嘲弄:“因为他对你很好所以你不是很相信我说的话,对吧?”
靳凝兮未言,却是默认了。
她自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这个女人,哪怕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若是想让我相信,拿出你的凭证来,璃国江山易主,为何羽国都不知道?”
“你还真是天真……”苏滟歌阴阴低笑起来,捂唇咳了咳“羽国皇帝自然是不知道璃国江山已经易主一事,况且,他就算是心中有所怀疑,傀儡皇帝就在养心殿中住着,而他万俟笙虽是另有府邸,那些奏折却都在他那里,后宫嫔妃哪一个不知道璃国的真正皇帝是谁,只是没有人敢说出实情,谁不想留一条命??”
她吃力的靠在桌旁,“你知道他身边的苏月心吗?”
“苏月心的母亲是苗.僵之人,她也会一身蛊术,控制人心,灵.蛊续命,万俟笙与她互相交易,互相取舍...”
“还有你...”她看着她,字字清晰:“大晋被灭,你是晋国唯一的血脉,除了我,就是你,如今我身子残败已无几天活头,就算是天天拿仙药吊命,也是难逃一死,可你不一样。”
她纤手指着她手中的华服“你是大晋仅存的希望。”
如当头一棒,靳凝兮猛地向后退了退,如置于冰窖之中“你是要我——”
“不只我是要你,万俟笙亦是!”苏滟歌一手吃力的抚着桌角,愤恨道“他要你顶替我成为五公主,却没有跟你说,原因是他想看你,最终要走出什么样的选择。”
靳凝兮一惊,晨起时那男人的话猛然响在耳畔。
一世安稳和一世动荡,你选哪个?
一口血从苏滟歌嘴里涌出,她不在意起抹净嘴角,“但是他却算错了,他一直以为我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什么都不知道,我承受的那些苦,他一应都推到羽国的人身上,只要你来我就会义愤填膺的告诉你复国一事,告诉你羽国如何如何不好,让本身心有怨恨的你,更成为仇恨的种子,反正我也已经大限将至,你定会义不容辞的穿上这套公主服。”
鲜血染红她的衣襟,奈何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靳凝兮在一侧瞧着,看着她通红着眼睛,泪珠都顾不过来一手还擦着血,仿佛看到了她悲惨的前半生……
她该相信她吗?
手心攥紧,她无力辩解道“可是万俟笙并不要我的右玺——”
“他要那东西做什么?”苏滟歌忽然就捂着脸笑起来,肩膀发着抖,连淡漠的声音都带着丝丝尖锐。
“一个小国的王他怎么会满意?万俟笙的野心,足可以吞并四国!!”说着她双眼赤红的看向靳凝兮,贝齿紧咬着下唇。
“你是晋国的公主,晋国复兴,他顺势吞并,这你还不明白吗!!”
靳凝兮闻言身子恍然颤了颤,手心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