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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条好船!引章甚喜,望望滚滚河水,对这船很有信心,再看那船夫,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带着斗笠,披着蓑衣,身板壮实,沉默寡言,对着滔滔河水毫无惧色,引章于是更有信心了。
阿青却觉双腿发软,尤其透过船底缝隙看到迅疾流淌的浑浊河水,她的身子不自觉微微抖了抖。
“四爷,就此别过!改日重逢,再谢四爷!”引章抱拳。
胤zhēn却瞅了她一眼,率先踏进了船,道:“我送你一程。”引章蓦的睁大了眼,嘴巅了颤,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诧异道:“什么?不不,这,这怎么行!四爷可是有公务在身,这”
“你还走不走?”胤俱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
引章身子一紧,与阿青相视一眼,只好也上了船。随即,胤zhēn身边那从不离开的随从和一名侍卫也上了船。
船夫见他们都坐稳了,轻巧敏捷一跃上船,收起岸上侍卫手中拽着的缆绳,竹篙轻轻一点随即扔到岸上,船身微晃,摇摇荡了出去,船夫笔直立在船头,操纵着双桨。阿青身子绷得僵直,抓着船舷的手指节泛白。
“别怕,不会有事的!、”引章握着她的胳膊笑了笑。
“是,主子。”阿青勉强一笑,瞟了一眼船舷旁涡着漩的水流心头一跳,慌忙别过脸去。
船夫稳稳矗立船头,有条不紊操纵着双桨控制船只在浪涛间起起伏伏左摆右晃,犹如离弦的箭似的往下游而去,一点一点的往对岸靠拢。
此时,雨势渐渐小了,变成了飘飘细雨,迎风斜斜密飞,眼前也清晰了许多。引章不由松了口气,船上众人都松了口气,雨小了,起码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虽然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铃灰色的云层仍在变幻游走。
“这,这可快到对岸了吧?”阿青吐了口气殷殷相问。
雨势虽减,水流仍急,而且因下了两三天足足透透的雨,河面比平常宽了四五倍不止,船行其中想要靠岸谈何容易。
引章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微笑道:“别着急,一会就好了!这儿不是靠岸的地方,等到了平缓的河段,河岸平稳无险,就可以靠岸了。
突然之间“嘣!”一声脆响,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在水里打了两个旋,众人不禁惊呼,东倒西歪,晕头转向跌成一团。
“怎么回事!”胤zhēn低伏着身子紧紧抓着船舷向船夫喝道。话音刚落“卡擦!”又是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给折断了!
引章的心不由一凉。
“浆、浆断了,浆断了!”稳稳持重的船夫也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你说什么!大家抓稳,小心!”引章失声尖叫,一时呆住了,没来得及多想,眼见又一个浪头袭来,慌忙大叫。
失去了掌控的船就像断子线的风筝,任由滔滔急流摆布无能为力。
船身摇晃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打着旋,翻腾起跃,如同黑夜中失了控的野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大家被撞击得差点脱了关节!船被抛起,人的心也被揪紧着提到了半空,船安然落下,才敢喘一口气,然后在心底叹一声:终于还活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非亲历简直无法形容出。!
“你这混蛋,怎么掌的船!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全家的命都不够赔!”胤zhēn的侍卫怒极冲船夫狂吼。这船上一个皇子,一个侧福晋,若是出了事,岂是闹着玩的?
“我,我”船夫吞咽一口唾液,喘着气想要解释什么,却只有喘气的份。
“你别骂他了,这是个意外”胤zhēn伏低身子紧紧抓着船舷,虽然脸绷得老紧,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神情却还镇定,眼神依然锐利如昔,神态波澜不惊,斥了手下之后抬头向船夫沉声喝道:“你快想办法,不然,你也活不了!”
引章对他顿时比任何时候都钦佩无比,他也是北方人,就算会水,水性必也不精,在这种说不定下一秒就能死去的时刻里居然还能临危不乱镇定如常,就连警告船夫的话也说得最简短有效,果然非常人能比。引章喘着气,收回向下游张望的目光,她知道胤zhēn必然也已发现,这船是被不知哪里横撞过来的大木头狠狠撞了一下,恰好撞在了船桨上,将断未断的船桨被船夫试着一摇动,立刻“卡擦!”绷断了!
“这位爷,桨断了,我,我也没有法子了!就看龙王爷高兴不高兴了!”船夫一张脸稀烂,跟个苦瓜似的,差点没哭出来。
没了掌控的船只再也无法向对岸移动半分,随着急流而下,瞬间过了二三十里,水huā激飞,浪huā滔天,一众人的心绷得紧紧的,听了船夫的话更是面色惨然。阿青等还只是害怕、惊慌,引章和胤zhēn、船夫却更添了焦虑,这船照这样下去,迟早得碰上暗礁或是水中杂物,没准便是一个粉碎……
引章紧抿着唇,一眨不眨盯着水面,只盼老天保估,千万别又横空出现一根大木头!她忍不住有些恼火瞪了那船夫一眼,若不是因为那船夫见雨势减小一时松懈疏忽,完全可以避开那撞来的木头,不至于弄到这等地步!
众人晕头转向,随着乱撞乱冲的船东一下西一下被撞击磕碰得浑身是伤,阿青和胤zhēn那随从已经忍不住呕声大吐了。此时,雨已经停了,但船依然在浪涛中摇摆着疾行,河道越来越弯曲,越来越偏僻,也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再往下是什么地方、河道怎样你可清楚?快点想个法子!难不成你也不想活了吗!”引章忍不住又冲那船夫喝道。
“我,我”船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引章没注意到,他的眼珠子不住闪烁转动,警惕的观察着周围,胤táng偶然一瞥,看清他的神情,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与此同时,那船夫一个猛子扎入翻涌的浪涛中竟弃船而逃了。引章等大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小黑。。在水中浮浮沉沉拼命往岸边游去再一转弯,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狗杀才!狗杀才!”随行侍卫恨恨咒尊着。
“人皆求生而不求死,这也怪不得人家。”胤穗却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他瞟了引章一眼,冷峻着脸色沉声道:“恐怕前边的河段不好走,不然华船夫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跳下去,你要小心。”
“四爷,我们会没事的!一定会的!”引章咬咬唇,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其实她很想说对不起,可是这时候说这个除了让人心里添堵增烦还能有什么用呢?
“但愿如此!”胤zhēn挑了挑眉。
果然,船只转了个弧形的大弯,水流明显更加湍急,打着旋,冒着白沫咆哮着,翻腾着,像一张张森然张开的巨口等着进食。船身明显的比先前愈加颠簸,出没滔天巨浪中,晃得人身子骨几乎要散了架!五人一言不发,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的狠命抓着能抓住的东西,努力让自己不被甩出这相对安全的船中。
“爷,四爷!快看前边,前边!”浑浑噩噩中侍卫充满恐惧的声音尖利的响起,船中几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起头往下望去,这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河道在前边分成了两条岔道,因为水流湍急,在三河交汇处,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老远老远便能看见那巨大的、旋转得让人只看一眼便心胆欲裂的漩涡,更要命的是,那漩涡不单单是大而且急,还将许许多多的烂木头树枝等杂物绞在中间团团转着,很快,他们乘坐这一条船也将成为盘旋环绕的杂物之一……
“怎么办,跳吧!”引章咬了咬牙。
胤zhēn等却无一人回答,面面相觑。跳?他们都不是江南人,在这滔天翻滚的巨浪中跳下去无疑也是死路一条。
时间不等化们的犹豫眼看着越来越近,疾行的船速令人停止了思考和意识,呆呆的连跳也跳不动了!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哗!”
的一声大船已经被卷入漩涡,浑浊的巨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浇头盖脑直灌而入,木头枯枝四下碰撞,眼前的世界,一片浑浊……
不料,这水中竟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柱“嘣!嘣!”连声脆响,船身撞击得粉碎,一片惊呼声骤然回响在漩涡的上空,瞬间,又消入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引章只觉身上一凉,她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而且疲惫,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正想继续睡,脑子里猛然一个激灵:我没死!我还活着!
引章欣喜若狂,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她睁开眼睛四下望望,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快黑了。她不知道这是当天还是过了一天的时辰。入眼一片荒郊野滩的陌生,可是,她是真的还活着。
因为身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格外的冷,这才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醒了过来。
引章一时又悲又喜,心底蓦然有些凄凉。沉入水中那一刹那,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在云南遇险那次遭遇。那一次,也是遭遇水难,但却有胤táng有力的手掌紧紧握着不曾松开,地下涵洞那一段路,也有胤táng陪着她一起走,可是这一次,她以为她只能凄凉上路,做一个水底游魂,葬身鱼腹,不料,她还是活了!
没有胤táng,那么其他的人呢?阿青、胤zhēn他们呢?引章大惊,挣扎着急急站起,脚下无力一个踉跄又跌倒在河滩上。她喘着气,捡了一根被水推上岸的木棍支撑着站起,四下张望,拼命呼喊,一遍遍的叫着:“四爷!阿青!四爷!阿青!你们在哪,你们在哪1”
她拼命的喊着,拼命的跑着,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飒飒而过的山峰,抬眼入目,只有半山缭绕的白雾和孤兀凄鸣掠过水面的白鸟。引章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她拼命的眨着眼,咬着唇,她宁愿相信,他们跟她一样,都脱险了,只是大家所在的位置不一样而已。她不禁有些懊恼,她实在不该让他们陪着她一起冒险,可是实际上,她并不觉得有多险,唉,怎么就忘了想想他们是北方人的原因呢!哼,要说就怪那船夫不好,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疏忽了,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况,可是她也是的,为何不早早提醒他,看紧他呢……
引章自怨自艾,百转千回,很快就泄了气不再想了,因为想了也是白想!眼下最重要,是赶紧搞清楚在什么地方,然后速速找人打探胤zhēn和阿青等人的行踪。想到此她心头一紧,忙探手入怀拿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一看,银票、常用药丸、火折子、腰牌都在,不觉舒了口气。这腰牌是她从胤táng书房拿的,本来想着万一路上遇到麻烦还可以找官府帮一帮忙,现在有了这牌子,让人帮忙找人也方便多了!
引章正要离去,突然发现前边不远处像是扑地趴着一个人,泥沙半掩,大半身子都泡在水中,只有肩头往上搁在岸上,水如果再稍稍涨一点儿,就可淹没口鼻。
引章心头一紧,顾不得别的,慌忙拄着拐棍跑了过去,大着胆子轻轻摇了摇那人,毫无反应,硬着头皮将他翻转过来一看,不禁惊呼道:“四爷?四爷!四爷!你醒醒,醒醒!”
胤zhēn一头一脸的泥沙,嘴唇泛白,双目紧闭,脸上浮肿有好几处清淤,引章拼命叫着“四爷!、”使劲摇晃他,他依然毫无反应。引章有些慌了,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还好,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暖暖。
引章生怕河水涨起来淹没了他,不得不拖着他的胳膊使劲往高处拽。原本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引章自己也是筋疲力尽、手脚酸软,昏迷中的人身子又格外的沉,此时她要把胤zhēn从低处往高处拽哪有那么容易?她使尽了力气拖着他,没走两步手一酸力一尽“嘭”的一下,胤zhēn又被她摔在地上,而她自己则累得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