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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章心烦意乱,没想到一回到家会发生这种意外之事,虽然。她知道引华多半平安别问她为什么,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她自己清楚就好,跟别人无法解释。而且从小到大,还真是比较灵!当然,也不排除这次出现失灵的状况,所以她的心,忽上忽下,忽喜忽忧,患得患失,摸不着底的忧心始终如影随形,魂牵梦绕,令她不得安生。
第二天,红叶、凌霄奉命前往扬州,她的心禁不住又提了起来:一会儿,吴管家又抱来账本,让她看:一会儿,木槿又拿来册子,告诉她云南采购、先她一个月回来的各种货物、huā木如何按她的吩咐分派下去了,只有那些装在大夹板木箱子里的粗糙宝石原料还堆放在库房,问她该怎么处理?引章这才想起本次带回那些珠huā和葡萄酒酿制配方也等着处理,一时更为头疼,只吩咐暂且放着不动!所幸,青鸾主仆三人折腾了一路,水土不服,气候不调,一个个乖乖的躺在床上缓劲,没有找她,也没有惹麻烦。
三天之后,红叶和凌霄回来了,行迹匆匆,脸色都十分不好,引章心一缩,双目炯饵盯着她们:“见着卓公子了?”
红叶、凌霄相视一眼,摇了摇头,道:“卓家出事了!小姐!”引章脸色瞬间惨白裢去血色,冷冷道:“出事了?出事了你们就可以不听我的话吗?我有说过卓家出事了便不用去见卓公子了吗?叫别人知道了,不说你们自作主张,还当我骆引章是个毫无义气、不讲交情之人呢!”
“大小姐”红叶、凌霄顿时屈膝跪下,红叶忙道:“1小姐息怒,听奴婢一言!奴婢们到了扬州,整个扬州城都在说卓家被抄的事,卓府早已被封,卓家上下人口已被遣散,卓公子和卓夫人已经回乡下去了!奴婢等想着倘若下乡去找卓公子还不知耽搁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先回来告诉小姐这个消息,请小姐示下!”
“是我太心急了!你们起来罢!”引章轻轻一叹,挥了挥手,又问:“卓家因何被抄,扬州城里都是怎么说的?”
红叶有些迟疑,终道:“说,说是参与了索额图大人谋反一事受的牵连,所幸圣上仁慈,念在卓家一介商人无权无势被迫为之的份上,只抄了家,人都没事……”
引章眼中一黯:没想到当年在镇江官船上与卓吾一番谈话竟是一语成谶了,不知此时此刻他可会想起当时当言?想起了又是怎样的心情?
是黯然伤神,还是追悔懊恼,还是长叹一声,然后扪心自问:假如重来一次,会怎样选择?
只抄了家?引章微微冷笑,卓家乃是有名的绸缎世家,商场竞争激烈,不知多少人对卓家的财势和行业地位妒恨交加,运回树倒猢狲散,卓家人还不知怎样受人欺负呢!
也不知道,卓家如今怎么样了,卓吾怎么样了。在昆明时,她正是想到了这件事情可能发生,方心急如焚往回赶,孰料,不但此事成真,家里又出了事,更加搅得人乱!
“我明天想去一趟扬州,不许说什么,去准备准备,明天你们俩和大脚随我走一趟!”引章不容置疑吩咐。
红叶、凌霄无奈,躬身应了一声“是”相视而退。
来到扬州,引章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据说,抄家抄得十分之彻底,连一件好衣裳都不给卓家人留下!卓家不是绸缎世家吗?抄家的人将他们身上上等的绸缎都录了去,换了套粗布大衣,直接赶走。
抄家之后,卓家又开始内乱。
仆人不必说,便是那些亲戚、1小妾、姨娘也还没傻到留下来吃苦的地步,一个个全部跑了,剩下的只有卓吾夫妇带着最大不过七岁的两女一儿、卓吾年迈的父母及从小跟着卓家的一个嬷嬷、一个老家人,一家子两手空空,从扬州来到老〖家〗宝应卓家庄。本想靠着家庙薄田度日,不料,族长生怕受牵连,连同族中各房,竟不许他们回乡,那些原本是卓吾父子购买的供奉家庙的祖田也毫无道理的被族人吞没。卓吾父子无奈,只得在宝应其他地方随意搭了个草棚,依靠替人家打零工换一碗粥喝。
当引章一行四人七弯八拐找到卓家时,卓吾正在门口劈柴,他的妻子坐在茅屋檐下洗衣服,荆钗布裙,容颜憔悴,卓老夫人一手抱着孙,
子,一边依偎着两个孙女,呆呆出神,至于卓老爷,又气又怒之下,已病倒在榻,好几天起不来了。
引章怔怔叹了口气,正要下车上前,不知从哪冲进来七八个流里流气的痞子流氓,满口粗鄙肮脏之言,要收什么“保护费”一双双〖淫〗荡贼眼肆无忌惮咕噜噜在卓夫人身上转来转去,卓吾本还好言陪笑周旋,见此也不由恼怒,拦身挡在中间,截断了他们的视线,那些人顿时沉下脸喝骂不止,动起手来,引章忍无可忍,扭头喝道:“大脚,还等什么!”大脚一言不发,跳下马车身子一晃掠了过去,站在那些人身后,冷冰冰哼了一下,只一下,那些人的身子全都震了一下,定了形似的一动不动,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缓缓扭动脖子转过身来,领头一个强撑着“呸”了一下,昂然道:“你是什么~”话未说完,已被大脚一把揪住,看也不看朝后扔了出去“咔嚓”一声,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
“滚。”大脚垂着眼皮,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声音出奇的平静无澜,却令人情不自禁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不知谁带的头,纷纷踏踏朝后跑去,狼狈不堪。
“站住!”引章已走过来,面若寒霜,锐利的眼神一扫,冷冰冰道:“我不管你们是哪一拨的,回去给你们主子带句话,也给这一带你们的同行带句话,我是杭州骆家商号的总掌,卓公子是我的朋友,如果有人对我的朋友不敬而不巧又让我知道了,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滚!”红叶、凌霄听了,不约而同蹙了蹙眉。这等时候放出这样的话,实非理智与明智。
抽气声、惊呼声、低议声叠叠响起,随着是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至不闻。周围,一片异样的沉寂。卓吾淡淡的笑着,引章不知道说什么,而卓夫人等,则是傻掉了回不过神来:她们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有人会当她们是“朋友”!
“呵呵让你见笑了!屋里简陋,你若不介意,进来坐坐吧!”卓吾在系在面前的围裙似的东西上搓了搓手,语气倒是淡然自若,脸上还带着微笑。
引章抬头看他人瘦了点,也黑了点,不过,精神还好,脸上还带着笑,眉宇间一派云淡风轻。
“好啊!你这地方不好找,渴死我了,给我倒杯水解解渴吧!”引章的心下意识一松,笑笑,抬脚进屋。既然卓吾不是那等失魂落魄、
苦大仇深、颓废、自暴自弃的样她又何必徒然悲伤,把气氛弄得太那个呢?
卓吾哈哈大笑起来,道:“是不好找,倒难为你找了来!”说着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卓夫人听他二人说话莫名其妙,却回神很快,忙忙拿了个粗陶碗洗了又洗,刷了又刷,倒了半碗白开水递给引章,下意识垂着头,脸上有些不自在。也难怪她堂堂卓家的少夫人,何时干过这种斟茶递水的活!
“多谢嫂子!”引章笑着欠身接过,不自觉把眼一溜,悄悄打量着她。从前,初识卓吾时,她曾经想象了许多许多次卓夫人的相貌,无论怎样勾勒,始终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此时亲眼见了按说模糊的影像应该徒然之间生动了、清晰了,不知怎的,她仍然觉得那样的不真切,仍然觉得像一个梦一样。只一晃又不见了。
引章慢慢的喝着水,一时满腔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头。
“卓大哥,你有何打算?”引章轻轻放下碗,轻轻问道。
沉默半响,卓吾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暂且这么过着吧,等时间长一点,风声小一点,人们渐渐把这件事淡忘,再做打算!”“世上的事,只要有本钱,就可以好好打算”引章望着他,缓缓道:“卓大哥应该不会忘了吧?你在我哪里还有一大笔本钱呢!不过,都被我挪用出去了,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钱,如果我要用店铺、宅院相抵,不知卓大哥会不会给个面子呢?”卓吾眼底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久久不语。引章一眨不眨望着他,突然有些纳闷,他眼底似乎有一种情绪叫做愧疚!愧疚?她不会看错了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唉,你不怕受牵连吗?要知道,这可是你一直很忌讳的事呀!”卓吾叹道。
“我没有帮你啊,我手头宽裕,只是想着该还你的钱了!”引章笑笑,眨了眨眼。卓吾还欲说什么,引章恳切道:“卓大哥,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伯父伯母和侄儿侄女们想想呀,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卓大哥,你忍心吗?”
卓吾不语,望望门外侧耳细听的老母、妻子,此时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心一软,苦笑道:“真是没钱寸步难行!好吧,阿章,我卓吾何德何能,有你这么个朋友,也算值了!”引章大喜,欢然笑道:“这样才是我认识的卓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啦,当初没有你,就没有我们骆家的今天,我这么做不过是投桃报李,再应该不过!”
“多谢你有心!”卓吾微微一笑,心中却想,当初,当初他们卓家帮过的人何止她一个?投桃报李?落井下石的这些日子他倒见得多了!
“而且卓大哥,我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不说别的,单是这份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气度,便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比下去了!”引章又道。
“宠辱不怕?云淡风轻!”卓吾挑了挑眉,无奈苦笑,道:“你是不知道,今儿那些人已是第七拨了,这些日子也是见惯不惯麻木了!”“真是岂有此理!你可知什么人做的?”引章身子一震,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嫉恨卓家的人不在少数,会发生这种事我并不觉得奇怪。”卓吾淡淡说着,没有回答她的话。
“既然这样”引章稍一沉吟,抬头道:“卓大哥还是离开扬州到别处暂居吧,将来衣锦还乡,再叫那些小人瞧瞧!我在济南倒有一处房产,还算宽敝整齐,卓大哥不嫌弃,便先到那边如何?”
卓吾还未说话,卓夫人搓着双手,已显出迫不及待、殷切万分的神情望着卓吾。在这边这抬不起头、遭人欺负得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她已是怕极了!此刻紧张万分,生怕丈夫推辞了。卓吾瞟见她的神情,又心念父母,轻叹一声,遂点点头道:“好吧!阿章,实在是麻烦你了!”“卓大哥不要见外!”引章笑笑。
于是商议计较妥当,引章留下了一千两银子给卓家暂用,回到杭州,找出房契,连同十万银票,命红叶凌霄给送过去。红叶凌霄领命而去,又带回了八万两和一封信,说是卓吾抵死不肯收那么多,引章想想也就算了。只是,有时想起卓家的惨样,不觉心惊心寒,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格外置些产业以备急用?狡兔都有三窟呢,何况她一个大活人!
拆开卓吾的信,引章顿时蹙眉,这个卓吾,原本他不肯收十万银子她还深深的敬重他的人品还有些过意不去呢,看了信才知道他有多么狡猾!
尽管信上他说得多么恳切、多么真挚、多么为难、多么不好意思拜托,其中心思想却很明确:他请求她替他保住祖宅已经充公即将拍卖的祖宅!
引章很是郁闷,难怪,他只拿了两万两退还了八万两,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