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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她垂眸应道:“是。”
应过后,柳婧诵道:“有冯虚公子者,心侈体汰,雅好博古,学乎旧史氏,是以多识前代之载……自我高祖之始入也,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柳婧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背到这里时,众人已然色变,那吴郡太守闭着双眼抚着长须,暗暗点头。要知道这赋文辞藻华丽,用典颇多,最是难忘难诵。通常一篇赋,平常的人要读个一二百遍才能记住。这时,柳婧的背诵声还在滔滔不绝地传来,“……**则用昭阳飞翔,增成合欢,兰林披香……”听到这里,不止是吴郡知府,便是周围的儒生,也都露出佩服的表情来。眼前这个柳文景,确实只是过了一下目,这一会功夫,已背了千字有余,真真当得上‘过目不忘’四个字。
在四下鸦雀无声中,又过了一刻钟,柳婧还在滔滔不绝地背着,“……前开唐中,弥望广橡。顾临太液,沧池,沧池……”沧池连续念了几遍后,柳婧脸带羞郝地说道:“大人,下面的学生忘不全了。”
“好!好好!”
吴郡知府却是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走到柳婧面前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后,赞道:“不错,不错,张平子用了十年时间写成了这两京赋,你柳文景不到一刻钟便把它记了个十之七八,不错,不错。想那洛阳顾二说是要引荐有一才之士时,老夫心中还真犯嘀咕。没有想到柳文景倒真是个有才的。”
哈哈大笑声,吴郡知府唤道:“来人,给柳家郎君备座。”
望川亭外,柳府的驭夫守着自家牛车,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沉,不由眺了又眺。
这般远远望去,他恰好看到湖光山色中,一袭青袍的柳婧正倚着玉栏杆吹着箫。那箫声呜呜咽咽而来,却只有无边寥阔和空灵,仿佛与这山,与这水溶为了一体。便是隔了这么远听到,驭夫也不由心中一静,他回头一看,见身周原本忙忙碌碌的人都在侧耳倾听,不禁得意地想道:还是我家大郎有才!转眼他又激动起来:看来大郎是得了吴郡太守的赏识了,这下我家大人出狱有望了!
就在他心跳如鼓,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时,突然的,一个骑士策马过来,朝着他命令道:“你是柳府的仆人?”
“啊?是,是的。”
“我家郎君有话问你,过去吧。”
“是。”
驭夫连忙下了牛车,跟着那骑士朝着停放在官道上的一辆马车走去。
一来到马车旁,那马车车帘便是大开,看着端坐在里面的黑衣郎君,驭夫顿时被那贵气逼得迅速地矮了半个身子。说起来,这驭夫跟在柳母身边,年轻时也见过不少世面,见过不少权贵的。可眼前这位年轻的郎君那浑然天成的气势,还是令得他不由自主地佝起了腰。
在驭夫拘谨地行礼时,马车中的郎君开口了,“你是柳文景的车夫?”
这权贵识得自家大郎?
驭夫小心地应道:“是。”
“她在望川亭里?”
“是。”
“她此次前来,是想结识吴郡太守?”
“是。”
马车中安静下来。驭夫小心地抬起头朝他看去。开始暗沉的夜幕下,马车中的年轻权贵向后微微仰着,他双眼微闭,神情高深莫测。
过了一会,那权贵声音轻柔地说道:“你退下吧。”
“啊?是,是!”驭夫糊里糊涂地退下了。
旁边的骑士抬头眺向望川亭中众儒生的身影一会,转向马车中的年轻权贵说道:“郎君,你不想去明公府中了?你这是想去望川亭凑热闹?”
年轻权贵声音轻柔地说道:“是啊……我一听到柳文景也在,便想过去凑凑了。听听这箫声,这孩子,现在志得意满着呢。”他优态优雅,风度翩翩地走下马车,含着笑续道:“她现下这么得意,不知看到我出现,会是什么表情?”
那骑士明白自家郎君的意思,他哈哈一乐,笑道:“是呢是呢,那小儿每次犯事,郎君都会出现。不知这一次她见到郎君,会不会吓得颠倒在地?”
望川亭在整个吴郡,都属于一等一的好景致。这般山水相溶,天地浩渺的美,有着洛阳那等天子之都都不曾有过的极至灵秀。
年轻权贵缓步朝着望川亭走去。
这般缓步而行,听着廊下水流的声音,耳畔传来阵阵悠扬空灵的箫声,一时之间,便是以他的忙碌,也有一种‘今夕何夕,如梦如幻’的想永远留在这里的雅兴。
不由自主的,他的脚步再放缓了两分。
朝着茫茫莽莽的山脉,和浩浩荡荡的太湖欣赏了一会后,年轻权贵转向那湖亭当中,正呜呜咽咽吹着箫的青年儒生。
此刻,那人正微倚玉栏,一袭青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微垂的眉眼,那持箫的手,在残阳照耀下,都给人一种剔透如玉,精美至极的感觉。
就在青年权贵暗暗打量时,那人微微侧了侧身,这一侧身,一道金光便照了她半边身子,以及,半边乌发。看着那在乌发上跳跃游移的金光,看着那微垂的精美面容上,隐带忧伤,却因金光掩映而越发显出一种奢侈之美的美少年,青年权贵笑了一笑,收回了目光。
这时,他身后的骑士低声叹道:“这姓柳的小儒生,倒是个真有才的。”这些骑士,虽然在青年权贵身边甘为侍从,可他们也都是大有来历的,这些年跟着邓阎王冲锋陷阵,没少见过世面,对于音乐,也有一定的鉴赏之力。
骑士也只是信口说说,却没有想到,他家郎君却跟着轻叹一声,“是啊,确实是有才。”柳婧的箫声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可以交融天地,把这箫声和她自己变成为天地间的一景,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失神,进而忘记世俗的一切。
停下脚步,邓阎王负着双手抬头看向前方,河风吹起他的乌发,一丝一缕地散在他的面孔上,遮住了他那望向柳婧时,复杂至极的眸光。
见他不走了,一侧的骑士轻叫道:“郎君?”
邓阎王依旧负手而立,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柳婧,看着那个人与山水溶为一景的人。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阿守。”
“在。”
“你相不相信有一种人,她得志时,可以非常嚣张非常刻薄,她所说的话,字字如刀,能刺得你几天几夜睡不着,刺得你从此改变自己,恨不得有一天也把她踩在脚下,狠狠地回报过去?”
骑士想不明白自家郎君为什么说起这个,不由错眼看向他。
邓阎王在声音低缓地说出那番话后,又沉默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河风中的柳婧,看着那一人一箫一天地的美景片刻,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走吧。”
这两个字一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骑士直发现自家郎君瞬时冷了很多。
看到自家郎君走到这里了,却又转身返回,骑士先是一怔,转眼笑道:“回去也不错。这姓柳的生得太好,要是让那张公公知道郎君你对他另眼相看,只怕会生出事端。”转眼他想起自家郎君刚才咬牙切齿所说的话,便又补充道:“嘿嘿,那个,郎君不管对这个姓柳的是喜是烦,只要留了神,都称得上另眼看看吧。这个,在郎君还没有捉弄够之前,还是藏着别让那张公公发现的好。”
邓阎王理也不理他的唠叨,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望川亭,回到了马车上。
一直到太阳完全沉下去,柳婧才在恭敬地送走了吴郡太守等人后,上了自家的牛车。
看到她嘴角含笑,驭夫欣喜期待地问道:“大郎,情况如何?”
柳婧坐上牛车,一边欣赏着街道两边的景色,一边对着驱着车慢慢而行的驭夫说道:“太守大人对我很是赞赏。”顿了顿,她声音略低,轻轻说道:“接下来,他应该会让人收集我的履历,再提提拔之事。父亲还要狱中,太守大人只要一查,便会对我参加这次宴会的用意产生怀疑,对我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提拔是不用想了。不过也不打紧,我的本意,也只是借由这次亮相,让太守大人记住我这个人,也记住我狱中的父亲。这样,等我查清父亲冤情,陈情上述时,他就不会被轻易蒙蔽,会给我机会陈冤申述。”有多少人汲汲营营,奉上百金千金,就是为了这个公平申冤的机会?这样说起来,她今天的目的是完全达到了。
更何况,在座的那些准秀才和准孝廉都是吴郡一地出类拔萃的俊杰,她今日之行,也算是在他们心中留了名,更是正式成了他们中的一人。利用得好的话,这种名声能给她带来无边的财富。
听到这里,那驭夫欣喜地说道:“这还得多谢顾家二郎,要不是他给了郎君这个贴子,大郎也没有机会获得太守大人的赏识。”说到这里,驭夫小心地说道:“大郎,你们不是还没有解去婚约吗?不如,你再去求他一求?”
“不必了。”柳婧不想多谈顾呈,摇了摇头后便不再说话,驭夫见她不高兴了,便也住了嘴。又过了一会,柳婧犹豫地问道:”叔,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上了望川亭?”她想起自己在吹箫时,隐约看到的身影,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喃喃又道:“我好象看到了一个熟人……不过此次来会的都是才德之士,应该没人犯到他手中……我,我也没有做错事犯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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