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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端王府,陶君兰从马车上下来的状态很是不好,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偏偏好巧不巧的,刘氏的马车比陶君兰的先到。本就停在前头,这会子陶君兰刚一下车,那头刘氏也是刚好从马车上下来了。
见了陶君兰,刘氏本还有点儿阴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几乎是有些刻意的,刘氏紧走了几步挡在了陶君兰跟前,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的看起来不大爽利?”
陶君兰淡淡的抬眸扫了刘氏一眼,却是没理会刘氏这话,镇定自若的请了个安后就道:“我身子不大舒服,想回去歇着了。”
刘氏被陶君兰这幅态度给激怒了,冷冷一笑:“妹妹这是怎么了?在宫里不还好好的?还是想着拴儿心里不痛快了?我还想着过几日请几个客人来,将这事儿热闹的办一回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人痛脚上踩,也就刘氏能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也就是仗着身份料定了陶君兰不敢怎么样罢了。
陶君兰的确也是因为这几句话,已经麻木的心又刺疼了一回。不过即便是难过,她又如何愿意展现给刘氏看,去取悦刘氏?所以当下她只是冷着脸,甚至牵出一个冷笑来:“王妃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皇后开口,我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罢了。若非如此……”她冷笑着,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氏。
刘氏气得整个人都有些哆嗦了。
陶君兰心里忽然有些愉悦了。推开了红螺扶着自己的手,她站直了身子,微微笑了:“不管怎么说,拴儿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怎么是旁人比得上的?”所以,纵然你抢着去养了,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后面这句话陶君兰没说出口,不过显然刘氏却是意会到了。
所以,刘氏气得更加哆嗦了。明明是来示威的,结果这么一来倒是一下子颠倒了。速度太快,以至于刘氏有点儿想不明白更接受不了。
“夺人子嗣。你觉得拴儿长大后,会感激你?”陶君兰又冷笑了一声。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氏:“王爷回来之后,这件事情你且想想怎么交代罢。还有,经过这一次之后,下一次你的悲惨怕是不可能再引起皇上和太后的怜惜了吧?以后,你该怎么办呢?”
刘氏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好一张利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等回头我将拴儿养在身边了,你瞧着就不难受了?”
“可现在拴儿在宫里不是么?”陶君兰微微一笑,眼神更加的挑衅。
刘氏噎了一噎,末了眯了眯眼睛;“那既是这样,我弟弟正好没娶亲,你妹妹倒是个漂亮的,想来——”
“皇后不是你手里的棋子。”陶君兰微微眯着眼睛笑了,笑得有些恶毒:“再说了,我们陶家的姑娘,可不是什么癞蛤蟆都能肖想的!”
说完这句话后,陶君兰也不给刘氏在说话的机会,直接绕了开去,淡淡道:“我很累,要去歇着了。想必王妃不会这么不近人情非要拦着我说话罢?我可不像是王妃您,每日只需要养着身子就好。我还得管家呢。那一大堆的事情,可是忙不过来。”
等到刘氏反应过来的时候,陶君兰已经走出了老远。四周也有不少人,刘氏自然做不出追上去再接着闹的事情,只能悻悻的一甩袖子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陶君兰背脊挺得直直的,一直到了沉香院门口,这才陡然的松懈下来。回想方才自己的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她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都这样了,还这么要强给谁看呢?
几乎是让红螺扶着进了沉香院,丁嬷嬷等人却是出其意料的都站在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一下子看过来,倒是让陶君兰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思。当下勉强一笑,道:“从今儿起,拴儿就留在太后跟前了。你们可算是松快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陶君兰是哭过了——不然那肿得跟桃子似的通红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丁嬷嬷轻叹了一声,不忍戳破陶君兰勉强的笑话,也跟着勉强一笑:“可不是?养在太后身边,咱们可轻省不少。将来对拴儿也好。”养在太后跟前,皇帝经常瞧着,再怎么样情分也要深一些。将来好处还能少了?
不过丁嬷嬷这笑容倒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一想到拴儿胖鼓鼓的脸颊和肉虫子似的身子以后轻易见不着了,她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但是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丁嬷嬷努了努嘴,低声道:“王爷回来了。”
陶君兰一怔,“什么?”
“王爷回来了。”丁嬷嬷叹了一口气,声音大了几分:“正坐在屋里呢,这事儿我也没敢说——”
陶君兰蓦然回过神来,面色都变了,当下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再和丁嬷嬷说什么便是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屋里。
李邺果然坐在屋里喝茶。一个月不见,李邺身上除了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憔悴,倒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许是听见动静,李邺抬起头看了过来。待见了陶君兰这幅样子,又是一愣。等到再注意到陶君兰红彤彤的眼睛时,他的面色顿时又是一变,人也立刻站了起来,往前一步后就伸出手来想要触碰陶君兰的脸。
陶君兰却是“啪”的一下冷冷推开了李邺的手,淡淡问了一句:“你回来做什么?”
李邺愣住了——事实上,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这样恶声恶气的对他说话。那架势,好似他根本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什么仇人似的。素日的温柔皆不见了不说,那样的冷淡神色,那样的语气……直让人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下晃晃悠悠的升了上来。
李邺有些错愕的想:这是怎么了?
他听见陶君兰派人寻他回去的消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立刻调转了马头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他以为是她想他了,想和他和解了。当时心里还有点儿窃喜,觉得到底冷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是对的。可是没想到,等到一见面,陶君兰却是这么一副态度。
倒好像根本就不是陶君兰派人去将他追了回来似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邺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陶君兰的性格绝对做不出因为儿女情长而叫他回来的事情。难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邺忽然有些紧张,也不再去计较陶君兰的态度了,瞅着四下并无人在,便是蹙眉轻声问:“怎么了?”
陶君兰却是因为他的这一句“怎么了”一下子被击碎了冰冷的面具,眼泪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汹涌而出,瞬间就打湿了双腮,她双眼通红的看着李邺,咬牙切齿的反问:“怎么了?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你,拴儿被抢走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陶君兰顾不得形象了,大声的质问着,无声的颤抖着,借此来宣泄自己心里的不满压抑和愤怒。
她这辈子,除了陶家破灭那一天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之外,也就只有这一次了。天知道,她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心里有纠结难受?天知道,她在那个时候有多惶恐无助?天知道,她说出那话的时候,心里比刀子扎还疼?
可偏偏这些情绪都没有人与她分享,更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帮她一把。一想到李邺,她就觉得怒气勃发——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仅不在,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和她斗气冷战!
陶君兰哭得不可自已,大声的质问着李邺,一句一句又一句。到了最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抱怨了一些什么。
若不是李邺不顾她的挣扎用力见她压在了他怀里,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就算陶君兰没将事情说清楚,李邺却还是从陶君兰的只言片语里猜测到了事情的经过。顾不得震惊难过或是愤怒,第一个涌上来却是心疼。对陶君兰的心疼。
他还没看见过陶君兰这样激烈的样子,更没见过她不顾形象哭得这样凄惨。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更加觉得心疼。
是他不好。一股自责从心底冒上来,他用力抱住陶君兰,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道歉——除了道歉,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多少也觉得有点儿手足无措。
好半晌,等到陶君兰的情绪终于发泄完了,哭声也渐渐止住了,他这才沉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猜测是一回事儿,该问的始终还是要问清楚的。不问清楚,又如何能去解决事情?
陶君兰抽噎了一声,重重的掐了李邺肩膀一把,又忍不住怨恨道:“都是你!若不是你的错,事情又怎么会这样?”
李邺忙苦笑着认错,也不敢喊疼。只诚心诚意的看着陶君兰,竭力安抚。
陶君兰渐渐冷静下来,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丢人,几乎不敢去看李邺,却还是冷静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就这样,拴儿以后就留在太后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