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好大一卷卫生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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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璧越有意克制之下,这场酒喝的很清醒。避免了醉后胡言乱语的尬尴。

    第二日清晨两人出发,晨光熹微之中,殷璧越最后看了一眼叶城的城门。

    黑砖城墙,青铜大门,巍峨壮阔。

    他想,说不定多少年后机缘巧合,还有旧地重游的时刻。

    从叶城到兴善寺,横穿缇香山脉比走南陆官道近很多。

    因着前两日魔修的事情太过轰动,叶城外二十里,缇香山脚下的村庄格外安静,各户封门落锁,路上空荡荡的,只有袅袅炊烟。

    殷璧越和洛明川进了山。今年南陆入秋以来,风雨连绵。山里泥土松软潮湿,林间枝叶遮天蔽日。

    没有夏时明亮的日光,只剩弥漫的氤氲雾气。如果不是修行者,几乎看不清三尺之外。

    两人走在崎岖的山道上,步伐不疾不徐,然而两边山景却飞速疾退。此时他们的修为比过盘龙岭时高上许多,纵然闲庭信步一般,也能缩地成寸,日行百里。

    到了暮时,绵延不绝的缇香山脉已走到一半。

    天光渐暗,洛明川停下来,“在山里先歇息一夜,明早再走吧。”

    殷璧越自然没有异议。

    按照平日的作息规律,夜间更习惯打坐调息,或是冥想修行。

    缇香山山势并不险峻,反倒有几分秀美幽僻,天然形成的洞穴也很是好找。

    月影初现,却被交错的枝桠隔绝,只有淡淡的银光流泻下来,照亮洞边一小片山岩。

    云靴踩在湿润松软的泥土上,却突然停住了。

    殷璧越回头看去,洛明川神色平静,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于是他放出神识,飘向洞内,然而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没有。

    这下殷璧越骤然警惕起来。

    一个山里的洞穴,或许有蛛网,有藤蔓,有昆虫,甚至有猛兽,唯独不该什么也没有。

    除非里面有人。

    如果同为过路的修行者,此处已有主,他们自当另辟一地。

    但是洛明川感受到了魔息。

    因为神魂有异,殷璧越的神识是远超自身境界的强大,因而此时沉下心来,也感受到了。

    确实是魔息。却不同于在秋湖边见过的阴冷,这缕魔息更为暴虐躁动,还掺有浓烈的血腥气。

    道门修士与魔修百万年积怨,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今日走到这里的即使不是沧涯首徒和剑圣弟子,只是普通的修行者,若有一战之力,也不会袖手旁观。

    殷璧越的右手下意识握上剑柄。

    洛明川却止住了他。

    然后传音道,“里面只有一个魔修,境界尚不如我,师弟且留在洞外,不要进来。”

    殷璧越不再拔剑,决定按师兄的方法做。

    自己冒然出手,也许反倒会拖师兄的后腿。

    洛明川见他点头,向洞内踏出一步,身影消失在原地。

    殷璧越离他极近,却一丝真元波动也没有感受到。

    此时他的神识向洞内飘散,能感受到洞穴深处溢出的魔息,却感受不到洛明川的存在。

    洛明川在周身布了一层‘障’。

    他的迦兰瞳术已修炼到第三层。不止能看破他人法门,也能让自己不被看破。

    此时他展露出的境界不过凝神期,步伐凌乱,气息不稳,就像一个匆忙赶了一天路,来洞里歇脚过夜的普通修行者。疲惫而疏于防备。

    黑暗的山洞,月色照不进来。

    洞穴深处传来水滴打在岩上的声音,一声声格外清晰,回音不绝。

    魔修修炼的功法,有些需要煞气,有些需要鲜活的血肉,有些需要腐尸与枯骨。

    黑暗就是最天然的遮蔽,无边无际的魔息,如海潮一般涌来。

    洛明川站在洞内,似是毫无所觉。只是面露疑惑之色,扶住了粗粝潮湿的岩壁。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凝神境,此时已经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真元了。

    或许是因为来者的境界低,那魔修没有过于谨慎。

    在魔息中掩盖下,黑袍里的一只手臂猛然伸出,五指如铁钩,直直向他脖颈抓去!

    只听得飒然风声,洛明川在最后关头,竟然侧身避开的了这一击!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洛明川腰间沉舟怆然出鞘!

    “铮——”

    对方在感应到危机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抽身疾退!

    只是洛明川一剑太出乎意料,蓄势已久,小乘境的威势当头压下,完全封住了他所有退路!

    银色的剑锋之下,那人猛然抬手,却不向洛明川去,而是拍向自己前胸!

    他被这一掌打的像狂风中的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狠狠撞在洞壁上!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

    那自杀似的一掌令他受了很重的伤,胸腔的肋骨都折断了两根。但也给了他无以伦比的速度,从洛明川的剑势下退了出来!

    两者相较,这已经是最轻的伤害了。

    洛明川神情微讶,想不到对方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对自己下手都毫不迟疑。

    只有经历过无数场生死之战,才能形成这种很可怕的战斗直觉。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就要再次出剑!

    正在这时,洞口一道剑光袭来,如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整个山洞。

    也照亮持剑的白发少年冷峻的眉峰。

    殷璧越方才感受到澎湃的魔息,心就高高悬起。又听到洞中轰鸣,见半个山壁都抖动起来,心神一震,未经思索就拔剑冲进了山洞。

    洛明川余光扫见殷璧越进来,剑锋下意识的缓了一息。但就是这一息的间隔,已经足够让战斗直觉敏锐的对手消失在原地。

    四周已被魔息尽数侵染,天地灵气被阻隔在外。殷璧越受境界限制,真元运行滞涩,剑势施展不开。

    方才一剑落空,不待再起势,便猛然感觉后背一痛,如利刃入骨!

    回身是来不及,殷璧越反手一剑向后刺去,却只见眼前白影一晃而逝,自己就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推了出去。

    直直退到洞口才勉力停下。

    才惊觉根本没有什么利刃,不过是凝实的杀意。

    定睛一看,洛明川站在他方才的位置。

    沉舟透过那人的心脉,将人钉在地上。

    浓稠的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山洞。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殷璧越进来到魔修倒下,不过须臾,便尘埃落定。

    殷璧越走上前,看见黑袍下乌黑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溢出来,而青白的面孔还停留在狰狞扭曲的表情上。

    洛明川将剑抽出来,血花飞溅,他的手很稳,面上神色淡淡。

    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枯萎,转眼成了一具白骨,乌黑的血水渗进土里,再无踪迹。

    “师兄……”

    洛明川转头,就见殷璧越怔在原地看着他,目光空茫,神色落寞。

    他心中一惊,莫非是吓到师弟了?

    殷璧越垂下眼,目光落在洛明川持剑的右臂,那里有一道细微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还有黑色的魔息,丝丝缕缕的萦绕着。

    他说,“师兄,你受伤了。”

    洛明川放下心来,笑了笑,“皮肉伤,没事的。”

    他真元运行了一周天,魔息已经散去,伤口完全愈合。只有白袍上被浸出了一小块血色。在漆黑的夜色里若是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

    殷璧越抿着嘴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自己最后没有章法的冲进来,洛明川也不会因为分神看顾他而受伤。

    “好了,我们走吧。”

    殷璧越任由洛明川拉起他的手腕,一直走出山洞。

    循着水声,信步走到一条小溪边。

    银色的月光下,潺潺的溪水流过山石,银屑般的水珠溅在溪边的青苔上。

    洛明川开始洗剑,一边笑道,

    “师弟,你做的很好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做不到这么好。”

    殷璧越依然没有说话。

    他知道师兄是在宽慰自己。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就像每本x点文里,跟在主角身后蹭经验傻x队友,最后还要连累主角受伤。

    他再次迫切的渴望变强,就像从学府回来的那天夜晚,也是这般清冽的月光下,他想要掌握自己的人生。

    强大到至少洛明川与人对战时,自己可以留在旁边,而不是在看不到战局的地方担心。更进一步,可以并肩作战,而不是成为他的软肋。

    洛明川第一次看见这样沉闷的师弟。

    以往虽然师弟话不多,但是相处日久,他已经可以感知他的情绪。

    师弟为他担心,这让洛明川心中如暖流淌过,妥帖温暖。但同样更加自责——如果自己更加强大,强到可以全身而退,不会受伤,师弟便不会难过自责。

    洛明川看着沉思中的殷璧越,不知道怎么开口宽慰。

    鬼使神差的,他原本撩水洗剑的手抬起来,直接捏上了少年的脸。

    触手细腻滑嫩,上好的丝绸都不能比其万分之一。

    带着清冷溪水的湿润,像是浸在冰水里的羊脂白玉。

    殷璧越蓦然觉得脸上一凉,抬眼震惊的看着洛明川。

    他这幅瞪大眼睛的惊讶表情,让洛明川直接笑出了声。又捏了两下,才松开手,“师弟,你要是再不高兴,我就要继续捏你的脸了!”

    殷璧越立刻捂上了脸。又觉得太扭捏丢人了,急忙把手放下。

    一边瞪着眼睛,自以为很严肃端正的说,“师兄!我再过两年就加冠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是不能在像逗小孩一样捏他的脸了。

    洛明川轻咳一声,正色道,“是,师兄知道了。”

    他把手背在身后,指腹轻轻摩擦,好像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一样。

    但是经过刚才一闹,殷璧越也不再沉闷,重新打起了精神。

    他方才确实震惊,因为记忆中,洛明川还不曾与人开玩笑,褪去了平日持礼端正的样子,好像……更加真实鲜活了。

    但不管是怎样的师兄,都是他的师兄。

    而自己也会越来越强,就像师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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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藏古刹。

    兴善寺作为‘佛门双寺’之一,论起传承与正统佛法,更在皆空寺之上。是天下佛修心向往之的神圣之地。

    世间最接近佛的地方。

    然而此处不是恢宏的大殿,也不是堂皇的佛光阁,只是一间偏僻的禅房。

    古梁朽蚀,昏灯明灭。

    案前坐着掐念珠的老僧,形容枯槁,眉目慈悲。

    他将纸笺放在跳跃的烛火上,顷刻便成了飞灰,被窗户里灌进来的夜风吹散,踪迹再难寻。

    就如他修佛多年,世事如过眼云烟。

    立在他身旁的灰袍僧人欲言又止,“师叔……”

    老僧宣了一句佛号,缓缓道,“心有佛理,杀人救人皆是慈悲。掌院先生与无妄大师,也与我做相同的选择。”

    年轻的僧人垂下眼,“弟子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