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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枪还在游走收割,红缨上沾满了鲜红血迹,长宁身上也是斑驳肮脏,背上的皮甲还被撕裂一处,所幸铜片挡住了刀锋,没有让她受到伤害。
但长宁已经陷入危局。
不单因为蓄势待发的突厥弓箭手,还有她自己。
长宁叹了一声,她已经不能像开始那样,保护住小队的二十人了。
整个小队不断有人受伤甚至死亡,队形不断收缩。
因为她的体力精力,太有限了。
长宁虽然掌握着前世不俗的战斗技能,但她的身体状态终归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就算经过两个月的锻炼,她也只能维持短暂的饱满状态。
现在这根银枪对于她来说都有些太重了,挥刺劈砍的动作多是用枪体自身的重量势头在攻击,以节省体力。
她身上汗津津,但仍凭着一股骇人的狠劲儿在坚持。
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
远处,那若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根银枪不如之前迅疾,他勾起唇角,手猛地落下。
长号响起,箭雨冲天。
电光火石之间,突厥骑兵整齐划一地向后奔逃。
长宁眉峰扬起,非但没有趁势追击,反而第一时间大喊:“撤!”
与她同小队的人毫不犹豫地随她后撤。
长宁也不去关心其他人,自己第一时间扯下身上破烂了的皮甲丢在地上,脚步一跃跨过一具尸体,飞也似得往城门方向逃窜。
“嗬,”那若终于提起几分兴趣,“还挺聪明。”
突厥人为了保护自己人后撤,第一波箭雨中百分之八十是瞄准突厥骑兵交战时所在位置发射的。
如此一来,箭雨落下时,射中的刚好是赶来追杀突厥人的敌军。
但长宁显然深谙此道,她高呼一声撤,非但没有强行追杀突厥骑兵,反而逃得比兔子还快,三步两步就跳出了第一波箭雨的位置。
安然无恙。
那若显然被挑起好胜心。
这一次,他拔出金刀,刀锋所向,正是长宁逃跑的方向。
突厥射手肃容,全部张弓如满月,瞄头随着王子金刀挪移,忠诚而凶悍。
长宁抬头,突厥军中那一抹亮眼的金色晃过她的眼。
“糟糕。”她暗啐。
自己这杆银枪太惹眼,被那个狷狂又记仇的那若盯上了。
这一波的箭雨分明是在以她为目标发射。
“散开!”她大喝,撵走身边众人,抬脚踹在一具尸体上,一杆银枪铿地杵地,阳光下银月勾头寒光四射。
那若就瞄着这杆枪呢。
他大刀往下一劈,山呼海啸般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长宁立身之处都被射成筛子,那地上的尸体更是血肉模糊,混似个刺猬。
长枪也在一次次利箭的撞击中栽倒下去。
那若扬了扬下巴,移开目光,发现幸存的几百人都已经跑出射程之外。
庆安县城门打开,准备接他们进城。
“王子?”身边将军低呼。
这可是个好机会,突厥铁骑冲锋,这距离片刻就到。
那若摇头:“墙上一轮箭雨足以拖慢我突厥勇士的速度,冲到城墙前的也会有滚石挡路,过不了城门,得不偿失。”
很快,几百残兵涌进城中,城门轰地一声再次合上。
“不用急,才刚到午时,继续叫阵。”那若胸有成竹,轻飘飘道。
突厥人再度骂开,那若却骑马暂时离开阵前。
他来到自己的大帐前,胯下骏马动了动鼻子,扑棱扑棱地摇头。
那若摸了摸骏马的鬃毛,翻身下马。
“王子,”身边侍从递来了一盆混着草料的生肉。
那若接过,走入大帐。
大帐面积很大,在一角还有一个半人高一丈长的小帐。
那若端着盆子走过去,里面瞬间响起呼噜呼噜的低吼。
“吼,”那若也低吼出声,里面的低吼虽然没有停止,但警告的意味明显小了几分。
那若扬了扬下巴,掀开营帐的帘子。
里面黑洞洞的,也看不清什么,只有一双通红妖异的圆目眼珠,反着营帐里的光,让人发渗。
那若却浑然不惧,低低吼着,将食盆推了进去。
里面响起了进食的声音。
“小家伙,若不是那慕郎突然出现在庆安,我也不会带你出来遭这个罪,现在你已经记得我的味道了,就要永远效忠于我,明白吗。”那若拍了拍小帐的顶头,像在拍自己的骏马一样。
可惜,小帐里没有任何回应。
那若摇头失笑,要这种天生聪颖的神物认主是需要耐心和机缘的,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但此刻的庆安县军民上下,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可惜啊,那小甲士死了。”城中有人感叹。
他们站在城墙上看得分明,那挥舞银枪的小甲士以一敌众,身手不凡。
可惜却葬身在一波集火的箭雨中。
“可恶的突厥狗,就看不得我大楚的人才露头!”城墙上观战的统领们低喝。
突厥人这样针对银枪小甲士,分明就是想将这样的人才扼杀在摇篮里。
小甲士显然精通布阵,若是被他逃回城中,庆安上下再出阵必定都是这种阵法,只会给突厥骑兵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那若才会格外关照长宁。
“歹毒!”城墙上人人咒骂,但也只能认命。
“众统领先随本参将回营帐再议。”赵参将左手打着绷带,率队从城墙上下来,在转梯上就见城墙下面热闹非常。
侥幸逃生的三四百人竟然围着一个褐衣蒙面的小个子。
虽然战场上的血流成河让他们高兴不起来,但这个带领他们活下来的小个子少年依旧是他们眼中的救世主。
“他还活着?”赵参将震惊。
“怎么可能!”
“他竟然还活着?”
众统领也受惊不小,交头接耳。
赵参将向下望,仔细辨认。
人群中灵巧地左躲右闪,成功避开周围几个壮汉伸过来的大手,灵活得像只兔子似得蒙面小个子一跃跳上了城墙根堆积的麻袋,这身手,就差手中一杆银月勾头的红缨枪了。
不是银枪小甲士,还能是谁。
赵参将赶过去,一路有人开道,他站到麻袋下问:“你怎么活下来的?”
长宁抬头,城中将官可以说都在此地。
尤其是方谦,他那双眼睛从她回来就一刻没离开过。
若是之前在城墙上还看不太清,现在长宁近在咫尺,那双他永生难忘的眸子依旧灵动精明,他岂会辨认不出:“你!”
“参将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卑职有重要军情禀报。”长宁先声夺人,跳下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