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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敛住得意的笑意,“你不相信我?”
“你……你……居然坏了三姐姐的名声,洛家待我有恩,三姐姐对我最好,你……你怎么做得出来?”
洛佼真希望从来没有这样的亲娘。
她闭上双眸,心里恨得紧,可时世间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李妈妈道:“娇娇,洛三娘那么好,再有你这个庶女在,你可如何出头,只有她的名声毁了,没人要她,自然就能突出你的好来……”
“住嘴!你真是为了我好?我看你是为了自己,你为了攀上富贵,居然认金老贼为母,你……真是被富贵蒙了双眼,你还有没有良心?如果不是洛家,哪来我们的现在安好,你怎能做这种事?”
李妈妈支吾着,过了片刻回过神来,“你不恨洛三娘?”
她不恨!
曾经嫉妒过,后来不嫉妒了。
在灭门大仇面前,她的那些小女儿心思根本站不稳脚。
洛俪说,她是要做大事的。
等她长大,她要给亲爹昭雪,为亲爹翻案。
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可李妈妈居然恩仇颠倒。
洛佼厉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啊!你还想干什么?”
“娇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干娘说了,只要斗倒了洛家,到时候她替我请功,而你就能谋一门体面的亲事。”
洛大太太不给她名分,她现在也不要了,别人不给她的,她自己去争取,只要她有权有势,想要什么样的名分没有,别说是姨娘,她还要做正室嫡妻。
洛家了不起,当年的李家如何荣耀,还不是一朝破灭。
请功?难道金家背后还有主子不成?
一定是这样。
李家被灭,获益的可是窦国舅。
洛佼冷声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
“娇娇,你与大太太求求情,把我接回去吧。”
“我看你住在庵堂里更好些。”
“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要完不成干娘分派的事,就得不到荣华,你也得不到体面亲事,我……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女的将来。”
洛佼立马转身,“都到了什么时候,你居然还不认错。”
“娇娇,我没错,错的是这世道,是那些手有权势的人,如果我们母女得到了权势,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娇娇,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为娘的心……”
她的心就是为荣华富贵,可以抛却良知,可以颠倒黑白。
她怎能这样?洛佼很失望,她曾千百次地想否认李妈妈是她亲娘的事实,可最后她还是接受了现实,是洛俪教会她面对困难困境,洛俪说,在生活面前,只有勇于面对的人才是勇者,她不要做懦夫,因为她肩负着李氏一门的灭门血仇。
为什么会这样?李妈妈怎么能恩将仇报,怎么能毁掉三姐姐的名声。
她是洛佼,她也是李娇,一面是她的亲娘,一面是于她有恩的洛家,而三姐姐与她之间更有姐妹之情。
孝义两难全,她该怎么做。
洛佼离开了庵堂,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满心满脑都是李妈妈说的话。
她被现实刺得身心俱伤。
她欠洛家的更多了,这一辈子只怕就算是死,她也无法赎清其罪。
洛家与李家,早前原没有任何交集,只因为李迁是忠臣,洛家就冒大险救下了她,还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身份,可是李妈妈却借着洛家养育了忠良之后进行要胁,逼迫大太太给她一个良妾名分。
洛佼昏昏沉沉地回到府上,一个人坐在案前发了一会儿呆。
接下来几日,洛俪依旧会来寻洛佼说话,洛佼装成无事人一样,与洛俪说自己的首饰卖得多好,又赚了多少钱,其实洛佼是明白的,其实赚来的钱几乎都被自己得了,洛俪买了珠子,买了金丝银丝,甚至还买了一些做首饰的金银细棍子,这些当属半成品,是要花本钱的。
洛佼是在第二次拿到这些材料时才回过神来的。
可洛俪笑得甜美,不吝赞美地道:“四妹妹的手越来越巧了,这只金丝珠花做得真漂亮。”
“三姐姐喜欢,先拿去戴,我明儿再做一支珠花钗子。”
“祖父不许我出门,我屋里的首饰已经够多了,先不置首饰。四妹妹先卖掉吧,能赚点银子,你每个月都要去庵堂瞧李妈妈,你一个人赚钱,要养活自己,还得孝顺她啊,可不像我,长辈们都不用我/操心,其实,妹妹有亲娘敬孝,挺好的……”
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这样的亲娘。
祖父不让洛俪出门,也是听到外头的流言了吧,定是担心这些流言伤了洛俪。
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李妈妈就毁掉了她的名声,让她背上“恶毒女”之名,还洋洋自得地说,往后再没有任何人家会要这样的贵女。
洛佼满心的愧疚,她甚至不敢看洛俪那双漂亮而灵魂的双眸,每一次面对,她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身心滴血,可面上还要装出笑容。
洛俪笑道:“四妹妹上了一天的女学,近来定是累了,用完香汤后早些歇息。”她落落大方,含着阳光般的笑容,“我明儿再来瞧你。”
“三姐姐好走。”
洛佼起身,将洛俪送出院门,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
洛俪是这样的善良、阳光,而她洛佼就像个躲在黑暗里的老鼠,她只能仰望阳光下的洛俪,羡慕着,喜欢着,同时又憎恨着李妈妈,仇恨着害了李家的仇人,她还没来得及报仇,她的亲娘就与最可能害了李家的仇人亲近。
她该怎么办?
她想到李妈妈做出那么多伤害洛家的事,她都没有勇气再在洛家住下去。
*
书房。
洛瑞离开了。
执墨合上了书房正房的门,一把大锁,也宣布了夜色的来临。
夜公瑾半倚在太师椅上,面容凝重,这些日子他把《帝王要术》都读完了,甚至于牢记于心。
季如风立在案前,“主子,你让属下打听的事已经打听清楚了。我跟踪了洛四姑娘,抵毁洛三娘名声这事,似有古怪。”
“你是说帮助李琴儿的金家老太太?”
季师傅揖手道:“主子,属下那日偷听到李琴儿与洛四姑娘的谈话内容,李琴儿仇视洛家,觉得洛三娘太过优秀,阻碍了她女儿四姑娘的婚姻前程,所以才想出损毁洛三娘名声的事。听她们母女谈话,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洛四姑娘并不是洛家的骨血。”
夜公瑾回想着洛佼的容貌,“四姑娘的容貌确实与先生没有半分相似处。”
不是洛廉的骨血,到底是谁的孩子?
如果不是洛廉的孩子,昔日李琴儿哭着闹着要苏氏给一个良妾名分,就显得荒诞可笑。
季如风停了一阵,“洛四姑娘不像洛家的骨血,就连洛家后宅的柳姨娘与洛大太太之间也有些奇怪。属下在暗里观察,柳姨娘与洛大太太之间说话总是客客气气,洛大太太要柳姨娘帮忙,那语调不像嫡房太太对侍妾,更像是请对方帮忙……”
夜公瑾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奇怪,我们入洛府这么久,好像先生从来没去存善居留宿过。更奇怪的是,洛家祖训有言,洛家嫡系男子不纳妾,又有一条‘若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先生当年未足四十,就纳了柳氏为妾,而这柳氏素日不争宠、不夺爱,就像个隐形人……”
说是隐形人,一点也不为过。
着实柳姨娘给人的感觉几乎就是不存在一般,能让人想起她的,就是洛家的三爷洛修,因为老太爷让洛修跟着大爷学习打理庶务,所以这些日子洛修会时常出现在前院,帮着家中应酬登门拜访的客人。
夜公瑾道:“先生用心教我,我要不要直接询问先生?”
季如风不语。
以他近来的观察,他可以百分百地肯定:洛廉绝不像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他拥有绝世武功,他行事谨慎,装出一副很平庸的样子,他成为琼林书院的山长,难道仅仅是借了洛瑞的光?
背里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真相。
先帝赵明祖对洛廉的信任超过了所有人。
赵明祖又凭什么把《帝王要术》与一封给幼帝的亲笔留书托付给洛廉保管,而且洛廉从没有翻阅过《帝王要术》,洛廉对赵明祖皇帝除了敬重,似乎还有一份忠心。
“季师傅,爷要是问了先生,他会不会告诉我真相?”
夜公瑾对洛廉的感情很复杂,有信任,有依赖,同时亦有防备,也许是自幼在深宫长大,从他记事以来,面对的是暗潮汹涌,他几乎很难相信一个人。
一个人影翩然而至,洛廉双手负后,“公瑾想问什么?”
夜公瑾望着季如风。
季如风抱拳退去,不知是藏在屋顶,亦或是某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夜公瑾道:“先生,我发现洛四姑娘好像……好像……”
洛廉道:“但说无妨,在我面前你不必忌讳。”
他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先生,洛四姑娘长得与你没有半分相似。”
洛廉勾唇苦笑,“佼姐儿又不是洛家的孩子,怎会长得像洛家人。”
“她不是先生的骨血,为什么面对李琴儿咄咄逼人的言辞,先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