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皇帝驾崩(一),风起未央

榕树下月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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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正值盛暑,凤仪宫四周密集的树林中,蝉鸣嘶叫,就似歇斯底里一般分外刺耳。每到这个季节,宫人们都会在四周捕蝉,以免这样的噪声叨扰了深宫的贵主们休息。慕容娇娇一夜未眠,又经历了早朝诸多纷乱复杂,所以在书站了许久之后,终于撑不住,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入了寝宫休息。

    第一次,慕容娇娇觉得自己累的心力交瘁,在褪下那沉重的鸾红凤袍之时,娇小的身躯依旧似卸下了不能承受之重那般。十二扇琉璃屏风环绕,一桶温水的水被抬进,慕容娇娇将自己沉浸在温水舒缓的水中,闭眸休息。

    李嬷嬷等人关严了窗子,放下重重碧影纱所制的幔帐,遮掩了窗外强烈刺目的阳光,顿时,整个寝室幽暗如黄昏一般柔和。大殿中央,雕着螭龙的水晶双耳香炉被抬进,静嬷嬷小心的在香料盒中舀出两勺合欢香放进去,又捏起宫人捧来的牡丹花瓣撒在上面,随后盖上琉璃盖,又在螭龙的嘴上涂抹了些许上等槐树蜂蜜。顿时,那螭龙口中吞吐出来的袅袅烟雾之中,你满着淡淡的清甜香气,闻着令人全身绵软。

    李嬷嬷在浴桶中散了些许牡丹和百合花瓣,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安太医吩咐奴婢,说娘娘忙了一夜,累了,需先休息片刻,这牡丹和百合能够静心养神,可使人多眠少梦,所以奴婢便去御花园采撷了一些回来供娘娘沐浴”

    慕容娇娇瞌目不语,温暖的水纾解了她一夜的沉重和早朝的紧张,此刻的她,就如同贪睡的孩儿一般不愿意睁开双眼,甚至就想环抱着这温暖的水沉沉睡去。但是,她终究不能这般任性,最终还是在李嬷嬷的几次呼唤之下,起身,披了寝袍,上了床榻入睡。

    静嬷嬷格外细心,虽然寝殿内已没有多少亮光,不觉闷热,但她还是用鎏金的盆子捧来碎冰放在殿中,又在慕容娇娇的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后,众人才匆匆悄然的退出。

    床榻上,芙蓉幔帐垂落,柔柔软软的围起了一片天地,慕容娇娇躺在其中,双目微微睁开,在看到这片嫣粉的世界时,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舒适安心,她缓缓的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凤仪宫的书房内,南宫辰轩的青墨色身影站在窗前,那背影与慕容娇娇几乎相差无几。大殿内,空荡荡的一片,但却还残留着慕容娇娇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曾经站过的地方,滚落着如冬日雪花一般的铃兰,有些,已经被踩烂了,金丝线无声的躺在地上,打结处不曾有破损,却是中间被硬生生的扯断。

    南宫辰轩慢慢的蹲下身子,抬手触摸着地上的花瓣,捻起那根还串着半串铃兰的金丝线,目光深沉的凝视着,铃兰花的阵阵幽香扑鼻而来,隐约中还带着某种奇异而熟悉的气息,仿佛人就在眼前。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书房外,李嬷嬷匆匆进来禀报,在见得太子蹲在地上看那些散落的铃兰时,微微一怔,略显老态的脸上顿时有些紧张,但她随即低垂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珠翠淅沥,幔帐微摇,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太子将铃兰花举起,捧在手中久久凝视,而那蹲着的姿势僵硬了许久,都不曾移动……

    ……。

    灵虚宫中,冷清戚戚,那些原本叩拜在宫殿内的嫔妃全部都离开了,而代替跪在这里的是皇帝膝下的几个皇子。慧德妃、静淑妃、韩昭仪、武昭容以及庞美人的皇子都在一起,年纪相差悬殊,高矮不一,个头最小的也只比南宫辰轩年长两岁而已。

    皇子们除了贤贵妃的三殿下南宫辰宇较为懂事之时,就属慧德德妃的四皇子南宫辰诞最为年长,但是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却在慧德妃的竭力保护下,如同福亲王南宫辰宇一样懵懂青涩,不知人事,与几个弟弟一同跪拜在地上的时候,不时抚摸着自己的膝盖,圆圆的脸上露出难受和委屈的表情。

    刘公公看着这些皇子,不由得微微叹息,慧德妃心机颇重,她见皇后言行厉色,不容许任何嫔妃入寝殿见皇帝,而之前有几个想冲进去向皇帝求旨意的嫔妃也都被拖了出去,绑在刑凳上几乎打折双腿,所以她便笼络其他有子嗣的嫔妃,想借皇子之名,求见帝王。只是,可怜了这些还什么都不懂的皇子,这般闷热的暑天,就着厚实的戎装跪在冰冷的大殿上都快几个时辰了。

    南宫辰诞实在有些跪不住了,他一双小眼瞥了几下刘公公,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欲哭的沙哑,道:“刘公公,我腿疼,我不要再跪了……。”,而他这一说话,其他的皇子也都跟着哀求起来,可没有一个人敢起身,因为他们的母后临走之时曾严厉警告他们,必须跪到能入殿见到父皇为止。

    刘公公无奈的摇头,他叹息道:“诸位殿下,不是老奴不让你们起来,而是几位娘娘不让你们起来,若是你们觉得难受,就回去吧,反正此时皇上还没醒,您们跪着也没有用。”

    南宫辰宇听闻是自己母后的意思,立刻低垂下了脑袋,不敢再说话,但其他的皇子却突然哭闹起来,要回宫去。

    刘公公并不心疼这些皇子,但却也唯恐出什么状况,便吩咐人赶紧前往凤仪宫禀报皇后。

    凤仪宫中,慕容娇娇已经睡醒了,她更上艳红色的赤金团凤长袍,烟霞色的百褶曳地长裙,却不同于今日早晨那般华贵,发髻是用六枚凤凰碧眼金簪绾起望仙髻,一抹闪烁着金光的流苏从环过光洁的额头,眉心落着一枚翠色水滴,整个人看起来威严而庄肃。

    慕容娇娇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戌时了,窗外的阳光变成了夕阳,烧红了半边天空的云彩,异常绚丽。她踏出寝殿,站在书房中眺望着天色,万里晴空,红云似火,如同这整个天都要燃烧起来一般。

    “皇后娘娘,灵虚宫的刘公公派人过来求见皇后娘娘”李嬷嬷侍奉慕容娇娇用膳,在看到静嬷嬷站在书房门口略有所示之时,忙小声禀报。

    慕容娇娇今日吃得极少,大多饭菜几乎都没有动,她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茶碗噙了一口茶,抬手示意撤下饭菜,让那小太监进来。

    李嬷嬷立刻收拾了东西,不多时,外面匆匆进来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一入书房就叩拜在地,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慕容娇娇慢慢的放下茶碗,带着金护甲的手扶在贵妃椅的赤金雕凤扫尾的扶臂上,抬眸看了一眼那名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小太监,淡然开口:“起来吧,灵虚宫发生了事?”

    那小太监起身谢恩,却十分稳重的道:“回禀皇后娘娘,刘公公让奴才来告知娘娘,灵虚宫跪着的嫔妃已经全部回各自寝宫休息了,但是慧德妃、静淑妃和韩昭仪等诸位娘娘却将自己的皇子全部聚到了灵虚宫中,在皇上的寝殿门口跪着,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现在那些皇子都禁不住这般苦楚,在灵虚宫中哭闹着要回去呢。”

    “这是慧德妃的主意?”慕容娇娇眉心微挑,目光清冷的凝视着窗外斜照在自己身上的斑驳赤红,玉手轻拂了一下自己的长裙,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是”小太监低声说道。

    慕容娇娇红唇凝起一抹冷笑,她早就料到了慧德妃不会那么甘愿的受制于她,在灵虚宫中,她第一个站出来说要见皇帝,但却不敢强硬着来,而后在她处置了那名惊扰圣驾,大呼小叫的美人之后,她便已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所以便在离开之后,立刻笼络静淑妃等人将自己的皇子全部送到灵虚宫中跪着,因为她以为,她慕容娇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残害皇嗣,更不能委屈了皇嗣。

    白皙的玉手轻弹着几乎透明的指甲,慕容娇娇微微敛睫,眼底一片清冷。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南宫辰轩一步一步的设计逼迫,注定的,都不能再回头了。只是现在,纳兰鸿飞踉跄入狱,皇太后禁足长乐宫,太子妃全族遭贬,这些事情的动静太大了,必然还会引起诸多麻烦,所以她不能掉以轻心。

    而眼下,最关键的并不是解决慧德妃这帮人,而是如何从潇将军父子的手中名正言顺的收回兵权,现在已经是夏日里了,相信正在前往边塞途中的福亲王身子也该虚弱病重了。

    慕容娇娇眼底幽沉,冷的似如千年的寒冰,她抬首缓缓的道:“既然是慧德妃的意思,那就让他们跪着吧,如果他们实在闹得厉害,就让刘公公派人这件事情散布后宫,说皇子们哭闹惊扰了皇上安养。”

    小太监愣了一下,他微微有些诧异,但随之眼底浮现了几分敬佩,传闻中皇后娘娘智谋无双,聪慧美貌,果然一点都不假,这件事如此棘手,连刘公公都踌躇无法,但皇后一句话却就可以迎刃而解,于是他立刻叩首道:“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说罢,他匆匆的退下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铃兰花……”李嬷嬷捧着托盘走进来,恭敬的小声说道。

    慕容娇娇眼底陡然一沉,随之闭上双目,道:“本宫不需要,拿出去。”

    李嬷嬷一怔,随之吓得叩跪在地,俯首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特别吩咐,让老奴必须为娘娘串好带上,否则就要将凤仪宫所有宫人全部拖去暴室受刑,老奴一心为娘娘,死不足惜,但还望娘娘在这节骨眼上莫要动怒。”

    慕容娇娇一惊,凌厉的眸光瞬间扫向李嬷嬷,声音陡寒:“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已派了身边的随从小太监在外面候着了,若娘娘不同意,就让侍卫将凤仪宫所有的宫人全部换新,且说,不能伺候好娘娘的人,就不必留下”李嬷嬷声音微抖的说道,显得十分惊惶。

    慕容娇娇蓦地起身,目光冷沉的喝道:“放肆,给本宫将这个目无尊上的太监拉下去。”

    李嬷嬷惊住了,而守在外殿的静嬷嬷也一颤,随之也跟随着跑进来,都跪在了慕容娇娇的面前,李嬷嬷放下乌木托盘,上前道:“皇后娘娘息怒,娘娘不能因小失大啊,太子殿下对娘娘的一片心意,娘娘若不接受,今时今日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娘娘谨慎啊。”

    不知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还是慕容娇娇当真因怒而失了心中的计较,所以在听到李嬷嬷的一番话时,整个人猛然僵住了。没错,南宫浩风即将殡天,那么她往后的依靠就只有这个‘儿子’,南宫辰轩若成为皇帝,她的荣华富贵便可保,若南宫辰轩一败涂地,那么她也会万劫不复,所以,她不能逆着南宫辰轩,否则今时今日,她所有的筹划,费尽心思所得到的一切,也都将化为乌有。

    生和死永远都只有一线之隔,前一步山河万里踏脚下,退一步万丈深渊永不覆。原来她早就已经如皇太后、太子妃一样深陷囹圄,只是,她依旧拥有万丈荣光,而她们则是暗无天日罢了。

    心头的认知让慕容娇娇渐渐的清醒,南宫辰轩对她的禁忌之情,也许是她的福,也许也是她的孽,但若她不想失去这一切,她就必须全然接受。

    慕容娇娇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对现实残酷有着最深刻认识的她,将怒气随着自己渐渐紧握的拳头收拢在了心里。而后在再次睁开双目时,眼底的隐怒和深邃都化作了清澈通透,她慢慢的坐在了贵妃椅上,面色虽然冷然,却已似脱胎换骨,那窗外的斜阳笼罩,虽看不清她的情绪,却让她美得如画中的仙子一般,清冷,淡漠,而从容……。

    李嬷嬷和静嬷嬷无声的舒了一口气,她们现在是真心忠于自己的主子,所以慕容娇娇终于冷静下来,不禁都有些欣喜。李嬷嬷不敢怠慢分毫,立刻命宫人取了金线捻起,将那朵朵铃兰花串成白如雪的手钏,小心翼翼的环绕在了慕容娇娇的纤细青葱似玉一般的皓腕上,随后慢慢的腿了下去。

    慕容娇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铃兰,那阵阵幽香就似从她肌肤上散发出来一般,早已融入了她的身体,目光微微深沉,铃兰,似乎是一种极具寂寞的花,可南宫辰轩究竟为何喜欢?蹙眉宇,她闪动着目光,陷入沉思……。

    ……

    “什么?”德沁宫中,慧德妃在听到宫人来报之时,猛然起身,那华贵的云锦长袍在案几上扫过,差点打翻了茶水,她面色微微泛青,随之挥起长袖就甩了禀报的宫人一巴掌,喝道:“放肆,没用东西,全部都是没用的东西”

    大殿内,静淑妃见她如此,神色有些愣怔,因为刚才的那宫人时对慧德妃耳语,所以她不曾听见什么,但却赶紧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皇上……”

    那宫人被慧德妃打了一巴掌,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呜咽颤抖,而慧德妃却还是不解气一般的踹了她一脚,面色都气得有些扭曲,她一手拍在桌案上,道:“没想到这个皇后真有本事,竟然已经拘禁了皇太后,而且,今日早朝之时,就连纳兰臣相都落马了,如今整个皇宫都是她布下的兵马,就连本宫派出去想打探消息的人,拿着门禁牌竟也出不了神武门。”

    静淑妃大惊失色,而同样在殿内等消息的韩昭仪则是啊的一声站了起来,人人脸上都带着慌促而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武昭容和庞美人自是更不用说了,她们本就是没有什么主意的人,以往在后宫中受欺凌也是因为一味的心直口快,如今自然除了惊惶,别无想法。

    “怎么会这样?”静淑妃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凳子上,她面色微微惨白,随之又起身道:“不行,皇后势力动静如此之大,可见是早就谋划,如今宫门森严,皇上又生死不明,我们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决不能再惹出生非了。”

    慧德妃咬紧了牙齿,她道:“我本来以为皇后虽然聪慧淡漠,从容镇定,但是却也是受制于皇太后,可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本宫真是太小看她了。”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武昭容焦急的说道,她一夜未眠,面容虽然依旧美丽,但即便再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疲倦和憔悴。

    慧德妃闭了闭双眼,捏着白玉柄的团扇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又看了看天色,随之道:“皇上昨夜就昏迷,看这时辰,也该醒了,咱们的皇子都在灵虚宫跪着,一旦皇上醒了,得知皇子们都在,一定会召见我们,所以你们都别急,咱们一定会受得云开见月明的。”

    “那,那若是皇上不醒了呢?”一旁年纪最小的庞美人突然戚戚的问道。

    慧德妃、静淑妃的面色一怔,都紧紧的绷了起来,一旁的武昭容原本性子就急躁,又心直口快,听了这么一句,只觉眼皮都跳了起来,她猛地将扇子拍在案几上,怒道:“庞焉雨,你会不会说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你竟然还诅咒皇上,你可知道,若是皇上不醒,我们就完了。”

    “也没有什么完不完的话,就算皇上不醒,皇后也不能将我们如何,最多跟着孩子到封地去过日子,其实,这皇宫里没什么好。”韩昭仪此刻已经心惊不定了,对眼前的事情也不在那般期盼,她只想保住性命。

    “废话”慧德妃陡然打断了韩昭仪的话,使得众人一惊,只见她面带盛怒的道:“若是我们不能以贤德之名留在后宫成为太妃或者贵太妃,那么将来我们的皇儿就会像景亲王一样,你们都看到了,皇上何尝将景亲王当成自己的兄弟?景亲王回宫,皇上除了私下召见之外,几乎当他不存在,不仅没有宴席后宫,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景亲王的母后还是皇太后呢。”

    静淑妃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脸失魂落魄,她喃喃的道:“德妃说的不错,景亲王原本是先帝的心头最重,如今却被皇上冷落成为一个富贵闲人,她的母后尚且是当朝皇太后,可是又能如何?最关键的是,皇上还算礼让,可是,可是皇后竟然……”

    众人顿时都沉默了,庞美人没有多少心计,所以听得半是明白,半是糊涂,可也紧张的捏着扇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殿内静悄悄的,众人各怀心思,眉宇紧蹙,那一张张如花的美丽容颜似乎一夜之间都染上了忧愁,整个宫殿中,也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

    “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就在众人心思未定的时候,大殿外突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颤动了几个人的心。慧德妃第一个惊起站立,嘴唇的血色都退却了,她顾不得端庄的冲到大殿前,问道:“又怎么了?快说。”

    那宫娥吓得赶紧跪在地上,道:“回禀娘娘,灵虚宫的刘公公派人到各宫传话,说几位皇子在灵虚宫内哭闹,惊着了皇上安养。”

    慧德妃听闻,脚下的元宝底鞋一歪,差点摔了出去,她紧紧的扶着宫殿大门的红漆雕木,目光顿时惊恐涣散。静淑妃等人听闻了这话,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她们都冲了出来,急切的道:“那皇子们呢?皇子们可还好?”

    “回禀诸位娘娘,刘公公没有为难诸位皇子,可是皇子们在宫殿里跪久了,腿疼,又饿,所以一股脑儿的全部哭闹起来,弄得没办法收拾。”那宫人紧张的说道。

    静淑妃稍先回神,她立刻道:“只是闹得没法收拾?那怎么会说皇子们惊着皇上了?”

    “奴婢不知,但是刘公公就是这么向后宫散布的。”那宫人面色也极为紧张,可见十分害怕。

    “这又是一个局”慧德妃突然说道,众人都看向她,只见她扶着门框的手慢慢的垂落下来,眼神却带着几分阴狠的道:“这肯定是皇后设的局,这个女人聪慧绝顶,手腕厉害,她定是知道了我们想利用皇子求见皇上,所以才如此散步谣言,想将皇上病体愈加沉重的罪名推到我们头上。”

    武昭容听了,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她身侧的宫娥吓得尖叫起来,赶紧搀扶,道:“昭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韩昭仪也傻了,她眼眶都红了,一边向殿外走一边道:“本宫不赌这一局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本宫的孩子都会没有了,诸位姐姐,妹妹先走一步”,说罢,她快速上轿,直向灵虚宫走去。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静淑妃搀扶住慧德妃,神色紧张的问道。

    “本宫就不信这个邪,就算她禁足了皇太后又如何?她若敢伤害本宫的诞儿,就会被天下责难,到时候,她不仅连皇太后都当不了,就连太子都会因为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而做不了皇帝。”慧德妃眼睛都红了,她似豁出去一般的咬牙说道,素手也握成拳头,狠狠的敲打着墙壁。

    “可是……”静淑妃还想说什么,但不远处却又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叫声,只见德沁宫的一个小太监边跑边叫道:“娘娘,娘娘,出事了……”

    慧德妃眸光一动,她高声喝道:“还能出什么事?”,现在对于她来说,还能有什么事更大?就算是皇帝驾崩,她也不怕了。

    那太监被吓住了,站在那里连跪拜都忘记了,吞吞吐吐的道:“是,是,是太子妃和卢大人都被贬为庶民了……”

    慧德妃身子猛地一震,眼眶瞳孔猛然收缩,她僵直了身子:“你…你说什么?”

    “今个儿早朝,有两位大人指证卢大人和太子妃暗中威胁朝臣,预谋掌控朝政,皇后娘娘已经下令,将卢大人押入刑部候审,太子妃娘娘废黜封号,贬为庶民……。”那小太监还未说完,慧德妃双眼一愣,直直的向后倒去。

    “德妃姐姐……。”静淑妃惊叫。

    “娘娘……”整个德沁宫瞬间混乱了起来……。

    ……

    “娘娘,灵虚宫那边传报,慧德妃昏厥了,其他皇子也都被诸位娘娘给接了回去”灵虚宫的书房内,被刘公公指派过来的小太监不急不缓的禀报着。

    慕容娇娇坐在贵妃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册,头也未抬,只道:“她为何昏厥,太医去了吗?”

    “回禀皇后娘娘,据说,慧德妃是听闻卢大人和太子妃都被贬和废黜的事情,当时静淑妃、韩昭仪、武昭容、庞美人等人都在,只是韩昭仪第一个离开了德沁宫去接回了皇子。”那小太监从容的禀报道。

    慕容娇娇长睫微动,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书册上,带着金护甲的手缓缓的翻过了一页,声音颇为淡然的道:“你打听的很清楚。”

    那太监微微一怔,随之低垂脑袋道:“为娘娘办事,奴才自然尽心尽力。”

    慕容娇娇清冷一笑,她手上的透明指甲划过书页上的几行字,轻轻的拍打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一听,立刻跪拜在地上:“奴才叫林安,刘公公称奴才小安子,或者小林子,娘娘随意叫,只要顺口便行。”

    “你很会说话”慕容娇娇瞌上了手中的书,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秀眉微挑:“你是刘公公的心腹?”

    “奴才自小跟随刘公公在近前伺候,公公的事情也一向都交由奴才去办”林安回答的十分干脆。

    慕容娇娇看着他,忽而笑起来,这个小太监很机灵,也很懂得如何推荐自己,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有几分胆量,敛睫,慕容娇娇突然问道:“本宫责令太子面壁思过,太子现在可在佛堂?”

    林安身子僵了僵,随后立刻十分机灵的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两个时辰前才去佛堂。”

    慕容娇娇长睫一颤,心头有些异样,她责令南宫辰轩前往佛堂面壁,为的不过是掩人耳目,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去了。为什么?他这样百般控制自己,威胁自己,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狠戾无比,可为什么有时候又突然这般的听话?

    慕容娇娇秀眉微蹙,但随即有抚平,抬手对李嬷嬷的道:“林安很机灵,赏。”

    “是”李嬷嬷立刻拿出了两锭金灿灿的金裸子递给林安。林安接了,立刻磕头谢恩:“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

    “下去吧,各宫上下,都看紧一点,刘公公老了,但是他的本事,你要多学着。”慕容娇娇漫不经心的提点着。

    林安自然知道慕容娇娇话中的意思,他又叩首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尽心听候娘娘的安排。”

    慕容娇娇点了点头,抬手挥了挥,林安立刻起身,告退,出了书房。

    “皇后娘娘是否觉得林安很稳妥?”李嬷嬷端着燕窝走进来,带着笑意说道。

    慕容娇娇想也没想,就接过了燕窝,垂眸看着那艳红的色泽,捏着白如玉的瓷勺慢慢的搅动,道:“明白眼下局势,知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些道理的,都是聪明人,林安投靠本宫,本宫依附太子,其实说起来,本宫跟林安是同一种人。”

    李嬷嬷一惊,她低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慕容娇娇也不再言语,她看着碗中的燕窝,她不知道南宫辰轩对她的好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只为了借助她的谋略扫平一切,也不知道他的这份热忱究竟还能维持多久,更不明白,此刻的燕窝如此温馨香甜,将来是否也会如南宫浩风对付玥宜君那样,在里面掺了别的东西,但,她现在能走的,就是接受他的好,和他的一切安排。

    搅动的手慢慢的停顿下来,慕容娇娇将那些燕窝都用完,随后递了碗,对李嬷嬷道:“准备凤辇,本宫要在皇上未醒来之前,有事要与太子商议。”

    “是”李嬷嬷端着托盘出了书房。

    ……。

    守卫的森严的后宫今日格外的安静,御花园中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令人觉得空旷。黄昏的夕阳普照在琉璃金瓦之上,太子东宫高耸的宫檐斜飞,在夕阳下,笼罩着诡异而华贵的红光。

    慕容娇娇下了凤辇,踏上那层层丈余青石地砖,大殿内的月儿和锦瑟立刻出来叩拜迎接,慕容娇娇抬眼望着空旷的太子宫,这里,很快又会是一片冷寂了,因为南宫辰轩不久就要搬入凌霄殿中居住了。

    “太子在哪里?”慕容娇娇淡淡的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在宫殿偏北角的佛堂内面壁思过”锦瑟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月儿,你带路”慕容娇娇看也没看她们,声音颇为淡漠的说道,随后便抬起手,一旁的李嬷嬷立刻搀扶着,往大殿内走去。

    大周国极重佛道,所以每个宫殿都会有一座小佛堂,虽然不是每个嫔妃都会念佛,但是佛堂必须每日清扫干净,却是从太祖皇帝流传下来的规矩。月儿在前面带着路,走过几处曲折回廊和凉亭后,在东宫最北角的一处偏僻宫殿前停步脚步,她秀眉紧蹙,面色有些忧愁的看着慕容娇娇,小声道:“小姐,太子殿下最近性情突然变了很多,奴婢……。”

    “本宫知道”慕容娇娇抬手截断了她的话,但是这段时间改变的,何止是南宫辰轩,她不是也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女子了吗?慕容娇娇抬头,扫视了一眼宫檐上悬挂的鎏金赤字牌匾,苍劲的字体有几分相似南宫浩风的字,上面写着:一处幽静。

    一处幽静?慕容娇娇红唇微抿,不由得失笑,莫非偌大的皇宫,四面红墙围绕,也就只有以这一处能够称得上幽静?

    “你们退下”慕容娇娇清冷的说道,随后径自上前,推开了沉重的青梨木雕螭龙的大门,顿时,迎面一阵檀香和香烛气息扑来,她秀眉微动,环顾四周,只见大殿内十分幽暗,但正中央却摆设着一尊金身佛像,前侧拜访着明黄绸缎和两条黑色桌旗,上面供着水果,而供桌下面的明黄坐垫上,南宫辰轩正跪着,他面对佛像,身子笔直。

    大殿内十分清冷昏暗,敞开的门照进了一些亮光进去,却不能扫去这里面的暗黑,慕容娇娇缓缓的走进,脚步轻盈,但是脚下鞋上的碧玺流苏和曳地长袍拖沓的声音却还是惊扰了这片幽静。一处幽静,看来只有不带丝毫华丽,才能真正幽静。

    慕容娇娇关上门,踏进内殿,她慢慢的走到了南宫辰轩的身后,抬头仰首着那面容慈和,高高在上的神佛,缓缓的道:“佛陀说,生前作恶的人,死去之后便会堕入阿鼻地狱,永世承受轮回之苦,太子是在忏悔自己的所为吗?”

    南宫辰轩面无表情,大殿内昏暗的光线和供台上的花烛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朦胧,他俊俏的面容紧绷着,但在听到慕容娇娇的声音时,却缓和的笑起来,那笑带着天真和喜悦:“儿臣就知道母后一定会来的。”

    慕容娇娇长睫微动,她转身走到了一旁的窗格前,推开了窗子,想透进一点光线来,却发现窗外的太阳也已经下山了,天地一片灰暗。

    “太子在等本宫?”慕容娇娇声音漠然。

    “儿臣是在等母后,因为儿臣知道,母后不会不来”南宫辰轩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和喜悦,就像一个猜中了谜语的孩子,很是兴奋。

    也许是他的欢跃刺中了慕容娇娇心里的隐怒,她握着窗格的手猛的一紧,嚓的一声,窗格崩裂,她闭上双眸平息着内心的汹涌,少许后,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而这一切,南宫辰轩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没有一点反应。

    慕容娇娇转身望向他那小小的身影,声音陡然冷起来:“太子年纪太小,依恋母后是人之常情,但太子既然要继承大统,就必须要学会一个人,而且太子将来也会选妃,成家立业。”

    南宫辰轩身子猛然一震,他猛地起身,望向慕容娇娇,昏暗的光晕中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到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可见,他动怒了。

    “儿臣是依恋母后,但母后也不能离开儿臣,不是吗?”南宫辰轩盛怒之下,突然脱口而出。

    慕容娇娇知道自己触怒了他,也知道他的倔强,因而秀眉微拢,立刻转换了话题:“现在朝野上下的大局虽然已经稳定,但是潇将军父子的兵权却还没有收回,太子打算怎么做?”

    南宫辰轩微怔,他阴霾的眼底闪过深邃的情绪,紧紧的凝视着慕容娇娇,但在看到她那张冷清而决绝的面容之时,目光微微眯起,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稚嫩的痕迹:“母后处心积虑想得到的,只有儿臣能给你,只有儿臣。”

    慕容娇娇闭上了双眼,她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为什么南宫辰轩一直不断的提醒她,她想要的,她想得到的,只有他才能给,因为他拥有整个天下,这个天下的一切也都是他的。

    “收回潇将军的兵符要做的不留蛛丝马迹,否则太子的声名必然会有污点”慕容娇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自说着自己的计谋,她淡淡的道:“所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太子自己模仿皇上的笔迹,写一份诏书,细数贤贵妃的罪行,赦令潇将军即刻交出兵权,回宫伏法,方可保全潇氏一族不受株连。如此,这件事便与太子无关,而是皇上所下的圣旨”

    南宫辰轩眯起双眼,冷冷的看着慕容娇娇,似乎对她的逃避很是愤怒。

    然,慕容娇娇却没有理会他,说完之后便抬步走出了宫殿大门。可宫门刚开,就听到身后的怒吼声:“母后,你会后悔的,后悔今日这般对我。”

    慕容娇娇微停下脚步,却没有丝毫动容的冷声道:“太子是本宫的依靠,本宫只有依附着太子才能永无后顾之忧,所以本宫定会好好辅佐太子。”,说罢,她推门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娇娇每次与南宫辰轩相处,都会觉得自己压抑得透不过起来,他看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令她没来由的感觉颤栗,心惊。

    踏出宫殿,慕容娇娇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心头的压抑仍然存在,但她已经无从顾及这些了,只能如逃离一般的离开。

    ……。

    深夜,灵虚宫传来了消息,南宫浩风醒了。

    慕容娇娇快步赶到了灵虚宫,那空荡荡的大殿中,除了踏步的回应响彻萦绕,令人心惊生寒之外,再无其他。

    刘公公叩拜在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醒了?”慕容娇娇面色冷清的问道。

    “是”刘公公小声应答,随之抬头谨慎的道:“是安太医灌了许多参汤和针灸舒缓回来的,但只怕也支撑不了两个时辰,娘娘尽快吧。”

    “去请太子,后宫诸嫔妃,包括皇太后,还有……。”慕容娇娇顿了顿,又道:“所有皇子。”

    刘公公低首:“奴才明白”,随之,他身后的林安和另外一名太监吱呀一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慕容娇娇端庄的踏进了内殿,安太医正跪在龙榻前施针,而南宫浩风也已经醒过来,他身子依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昔日容光焕发的面容现在黑青泛紫,薄唇干涩无血,眼眶熏黑深陷,满脸的胡渣和气若游丝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惊悚。他身着明黄亵衣,正瞌着眼睛缓缓的呼吸,从喉咙中发出的细微声音昭示着他已经醒来。

    安太医扎完最后一针,回头看见慕容娇娇,忙微微低头请安。慕容娇娇抬手,示意他出去,安太医慢慢的退了出去。

    “皇上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慕容娇娇淡淡的开口,轻柔的声音似浮云一般不可捉摸。南宫浩风眉宇微动,他蓦的睁开双眼,那目光已不如往日犀利,但却依旧深邃,似乎突然有了无穷精力似的,直直的瞪着她。

    慕容娇娇今日的装扮不甚华丽,大殿内辉煌的灯烛下,发髻上的六支凤眼碧玉金簪和额前的翠珠闪烁着庄肃的光辉,一身凤袍鎏凤如飞,拖沓在地上的袍摆上绣着南海珍珠细细密密,华光四散,鞋上的碧玺流苏更是流光溢彩。

    南宫浩风细细的打量着慕容娇娇这身装扮,他剑眉黜起,声音有些无法控制的沙哑和重气:“你,你的病好了?”

    慕容娇娇清冷一笑,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笑声清脆入耳,令南宫浩风整个人都震住,她脆声道;“托皇上的鸿福恩泽,臣妾一直安好,怎么,皇上以为臣妾病了吗?”

    南宫浩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双目瞪直,突然直坐起身,冷凝慕容娇娇,冷声道:“你,你…太子呢?”

    “太子放纵太子妃干预朝政,被臣妾罚去佛堂面壁了,不过皇上放心,太子很快就来”慕容娇娇冷笑着说道,她看着南宫浩风那张毫无人色的面孔,突然觉得心里分外畅快,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终于可以亲眼看到他痛苦的挣扎,最后凄凉的死去。

    “你说什么?”南宫浩风暴起,额头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他欲要掀开被褥下床朝她扑来,但是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当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即大吼道:“朕这是怎么了?安德,安德,刘胜,刘胜,你们给朕滚进来……。”,但是,南宫浩风咆哮了半晌,大殿外却依旧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

    南宫浩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猛地望向慕容娇娇,一字一句的道:“你对朕做了什么?那帮奴才呢?安德在哪里?刘胜呢?还有,还有贵妃,朕的贵妃在哪里?”

    “安太医救治皇上累了,已经下去休息,刘公公守在门外,至于贤贵妃……。”慕容娇娇目光透着千年玄冰一般的寒意,冷冷的看着南宫浩风,却似喜欢这般慢条斯理的折磨他一般,缓缓的说道:“她魅惑皇上,使得皇上昏迷吐血,此等污秽妖妇,臣妾已经将她押入了暴室,现在,应该已经不成人形了吧。”

    南宫浩风听了,先是瞪大了眼睛,显得不敢相信,但随后突然发疯一般的扯下了身上的被褥,挣扎着要起身,可是,他的身子已经虚透了,双手双腿都僵硬得如同木棍,根本不能弯曲,最后,只能歪斜的靠在床沿上,但是双目却狠狠的盯着她,粗喘的气息伴随着不连贯的话语,道:“你,你究竟,对朕做了什么?你,你想要干什么?”

    “臣妾能干什么?”慕容娇娇娇美的面容似十分无辜一般的朝南宫浩风看去,她清浅一笑,精致的面容似妍开的牡丹一般绚丽多姿,红唇娇艳欲滴,她缓缓的走上前去,笑道:“臣妾不过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皇上当年如何对待臣妾的姐姐,臣妾只是小施皮毛,还给皇上罢了,皇上只不过受了两个月的苦楚,比起臣妾姐姐的十年悲痛,皇上也算是有造化了。”

    “宜君?”南宫浩风眼中终于有了惊惶,他看着慕容娇娇,似乎眼前的女子就是玥宜君,他紧张的挥舞了两下手,吃力的向朝床角移动,但是却几次歪斜着摔倒,可他口中却大叫起来:“宜君,朕没有办法,宜君,朕,不是朕……”

    “皇上不要急,很快皇上就可以见到先皇后了,只是,也不知道先皇后是否还留有情面,愿意见皇上”慕容娇娇看着南宫浩风狼狈模样,只觉得作呕,但同时又觉得心里沉闷,这个帝王,曾经处心积虑的害死了南宫辰轩的母后,又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是到了最后,即便拥有无上的皇权,还是要这样凄凉的结束。

    原来荣华富贵和之高权利也不过如此,人生一世,草木一枯,刚开始得到的,却不能永远都握在手中,因为人总是要苍老,死亡。

    慕容娇娇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寒意,但她立刻将这种不适压下,目光更为清冷的凝视南宫浩风,而他,则是挣扎了半晌,终于吃力的不能再动,但是口中却含糊的道:“朕的皇位,不是,父皇…疼爱,朕不能再受任何人的威胁…朕要保住自己的权利,宜君…宜君她太聪明,将来,将来……。”

    后面的断断续续,慕容娇娇根本听不清楚,她也不想听,她知道南宫浩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也知道他定然是觉得玥宜君的治世之才迟早会成为女主乱政,但是,他却要这个聪明女子所生的儿子,因为他相信,这个孩子一定也会聪颖无双,成为最佳的继承人,能守住他偶然得来,却用尽手段保住的江山。

    “皇上的心好狠,只为了也许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杀了助你治理国家,与之相濡以沫数十载的妻子,论起今日臣妾所做的这一些,当真比不过皇上当年的雷霆手段,臣妾是不是太仁慈了?”慕容娇娇冷笑,她目光如寒霜一般凝视着南宫浩风。

    南宫浩风嘴里依旧咕噜的说着,可是慕容娇娇却再听不见他说什么,也不想再听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淡淡的道:“不过今日,臣妾还有一事要请求皇上,那就是收复潇将军手中兵权的事情,臣妾觉得,贤贵妃落罪,必然也要牵连族人的,但是太子还年幼,若是这件事由太子来做,定然会有损仁德之名,会让天下人议论,所以臣妾肯请皇上颁布一道圣旨,以皇上的名义下令,要潇将军父子上呈兵符,收押回朝伏法,至于边关那边,皇上放心,臣妾早就已选定了莺美人的父亲,庞老将军前往镇守,臣妾可保万无一失,绝不逊于潇将军父子。”

    南宫浩风的嘀咕的声音陡然静止了,他歪斜的躺在床榻上,双目却圆瞪着慕容娇娇,口中不能言,可似乎有无尽的恨怒要表达,他张了张嘴巴,浑浊的声音吼道:“…贱…贱妇…你,你…毒…”

    “皇上谬赞了,臣妾匹配不上这几个字,臣妾只能做一个无用的皇后”慕容娇娇轻声冷笑,随之在大殿内慢慢的踱步,抬起带着金护甲的青葱玉手,突然又似想到什么一般,望向他,笑着分外温柔:“臣妾还忘记告诉皇上一件事,皇上听了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南宫浩风的目光突然变得惊悚,似乎有些闪躲,并不想听,但慕容娇娇却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微微倾身道:“福亲王病了,也许到不了边关了,所以,再没有人敢跟太子争夺皇位了,皇上,您就安心吧”

    “毒妇……”南宫浩风突然暴出这么一句,但随之噗噗的吐出了两口鲜血,床单、幔帐,被褥上到处都是,慕容娇娇蓦地闭上了双眼,那血腥气息迎面扑来,令人作呕,她不再言语,漠然的转身踏出大殿。

    大殿外,后宫的所有嫔妃都已经黑压压的跪在了一地,最前侧,还有被人搀扶而来的皇太后,她们个个都是盛装而来,或许,她们都以为皇上醒了,可以见最后一面,所以才精心打扮,想让皇帝开金口,留她们在后宫中继续享受隆恩。

    南宫辰轩已经来了,他身后跟随着捧着明黄圣旨的太监,慕容娇娇一看便知他要做什么,便淡淡的对众人道:“皇上宣太子入殿。”

    南宫辰轩深深的凝视着她,随即大步踏进了宫殿。

    慕容娇娇站在众人面前,淡淡的瞥了一眼最前侧,那面色苍白,似乎大病初愈的慧德妃和紧张低首的静淑妃、韩昭仪等人,最后扫过那些不经人事的皇子,以及站在自己身侧的皇太后,皇太后正用憎恨阴毒的目光瞪着她,似乎是很极了。是啊,她该恨的,她败在了她的手中,而她的儿子……。

    想到南宫浩风,慕容娇娇的心里猛然一阵抽搐,莫名的,突然有些恨起南宫辰轩来,如果不是他的设计,她可以护住他,她可以……。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慕容娇娇闭了闭双眸,狠狠的压下了自己混乱的情绪,随之猛然望向那些面色各有揣测的嫔妃,她们一个个,就似在等待命运降临的蝼蚁,都绷紧了神经,目光也都狠毒的看着她。

    “你们都不必再等了”慕容娇娇目光幽冷,没有一丝同情和眷顾,她一向都懂得夜长梦多这句话的意思,所以绝不会将对自己有危险的东西留着,所以她高扬起娇脆的声音:“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后宫之中,凡无所出的嫔妃,全部充入护国寺,待皇上殡天之后前去守灵,三年之后,削发前往太庙做姑子。”

    慕容娇娇的话一出,整个大殿内先是一阵窸窣的抽气声,随后众人全部都嚎啕大哭起来,更有甚者,似风魔了一眼的站起来,张狂的叫道:“不要,我不要去太庙,我要见皇上……。”

    “放肆,身为六宫嫔妃,不想善始善终的服侍皇上,难道还令存居心不成?来人”慕容娇娇的声音格外凌厉,在这空旷的大殿上更是威慑人心。

    “奴才在”李公公立刻应答。

    “当初后宫嫔妃不贞,与侍卫私通,今日又有嫔妃不愿忠守皇上,为了避免祸起萧墙,给本宫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嫔妃拖出去杖责五十”慕容娇娇厉声喝道。

    刘公公立刻领旨,大殿外也顿时冲进十几名侍卫将那嫔妃拖了出去。

    皇太后的身子摇了摇,大殿内的其他嫔妃一个个惊恐万状,而慧德妃则是吓得瘫软在地上,若非静淑妃搀扶着,几乎要跌倒昏厥。

    冷清的大殿外,响起了抽打的声音,惊悚凄惨,而慕容娇娇却没有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如初,随后淡淡的看着大殿内其他的人,问道:“还有谁不服?”

    静悄悄,大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回音在不断盘旋。

    “那就全部跟着内务府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慕容娇娇冷冷的说道。

    “皇上还未殡天,皇后怎可如此?”皇太后在一旁气急败坏的吼道,她一身华袍,但面色苍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鬓角也微微泛出了银丝,但那双怒目却死死的看着慕容娇娇。

    “这是皇上的旨意”慕容娇娇大声回答了她。

    “哀家要见皇上”皇太后先是一怔,随后格外激动的说道。

    “太后娘娘,您蓄谋篡位,皇上不想见你”慕容娇娇冷笑,似乎在嘲讽她的天真,原来她今日的盛装,是为了见南宫浩风而穿。

    皇太后脚下一个踉跄,面色大变,但随即道:“你胡说,如果皇上不见哀家,为何要哀家来这里?”

    慕容娇娇目光一凛,残酷的道:“皇上并没有要皇太后前来,只是臣妾觉得毕竟母子一场,所以请了太后来送皇上一程。”

    太后身子一颤,摇摇欲坠,但慕容娇娇看也不看她,精致的面容在大殿内的烛光摇曳下娇媚而威严,她又道:“至于有皇嗣的嫔妃,待太子登基之后,会逐一册封亲王,你们可以随同自己的皇子到各自的封地上接受奉养。”

    慧德妃等人面色苍白,她激动的几乎要站起来,但在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之前,慕容娇娇冷冷看着她,道:“太子妃谋逆,本宫不追究已是你的造化,若是还要闹事,那你也只能同她们一样,去护国寺守灵了。”

    慧德妃气的双目一瞪,昏厥了过去。大殿内,众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人敢出声,甚至连皇太后。皇太后全身颤抖,她咬着牙齿,狠声道:“玥宜馨,你别得意,福亲王还在路上呢。”

    “本宫刚想告诉皇太后,护送福亲王的军队今日快马来报,说福亲王因路途劳累,水土不服,已重病不治,他到不了边关了”慕容娇娇淡然的回了皇太后的话。

    轰然一声,皇太后摔倒在地,整个大殿内瞬间乱成了一团。